《别后夏日见》护眼模式

9、查房

　　樊夏听见了敲门声，趁着李晛晃神，轻轻推开了他，扶着一旁的桌子默默平息自己的气息，虽然表面平静，但他的内心在呐喊——事情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李晛因为离门距离最近，所以转身去开门。
　　“你们…”李晛刚打开门想询问，就看见门外一群身着警察制服的人，他皱了皱眉。
　　走在前面的一个男人，原本懒懒散散地，看见李晛的一瞬间却突然精神百倍的样子：“哟，李检，”他顿了顿，接着说，“没想到能在这儿遇到您啊。”
　　李晛对他刻意地套近乎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点了点头，“冯丛，这段时间没见你送案子过来了。”
　　冯丛是李晛所在检察院辖区内公安局里负责刑事侦查的民警，他以前递过几个案子上来移送审查起诉，所以和李晛算是点头之交。
　　冯丛绕过李晛，掏出证件，对着房间里所有人说：“警察查房，我们接到消息称，这里有人聚众□□以及吸食毒品。”
　　李晛听罢皱了皱眉头，转过头来，用探寻的目光在在许林山和邢明哲两人之间游弋。许林山的脸色沉了下来，不急不徐地走到冯丛面前，“同志，我们这里是单纯的朋友聚会，我是组织者之一，可以保证这里不存在您说的情况。”
　　冯丛摆摆手，“抱歉，口说无凭，麻烦你们出示一下证件，配合我们检查好吧。”
　　于是一屋子人被叫到门外。
　　大家列成一队站在门外的时候才发现来的有四五个警官，刚刚都站在走廊上没有进门。邢明哲站在队尾，似笑非笑地打趣许林山：“许总，你这是第一次被查房吧，怎么样，住五星级酒店的时候没有过这种体验吧。”
　　许林山皱了皱眉头，他自己也就算了，让被邀请来的朋友们受到这样的对待是件很失礼的事情，他拿起手机一边拨了个电话出去，一边跟齐舒和樊夏道歉：“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我马上给他们老板打个电话，他会过来妥善处理的。”
　　“喂，你，就是你，那个打电话的，把电话挂了，我们还在审讯，请你不要干扰我们工作。”跟冯丛一起来的一个警官恶狠狠地警告他们，他显然是新上岗的，大约是第一次体验到执法带来的权威，语气中带着不容置哙的威严。
　　许林山莫名其妙地看着这警察——那张略带青涩的脸为了工作偏偏要装出不怒自威的样子，其实不过是玩在角色扮演的游戏罢了，“狐假虎威”的故事这人大概没有能够理解透彻。许林山觉得有些可笑，他耸了耸肩，语气轻松：“我在叫他们老板过来，我们几个朋友是这边的常客，他能作证。”
　　“你不知道现在坚决杜绝人情执法吗？用不着你来联系，我们已经通知他了。他正在来的路上。”这警察瞥了许林山一眼，一副看嫌疑人的样子。许林山把电话挂断，没说话，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外衣。
　　“林山哥，没事儿。”倒是刘煜拍了拍他的肩膀，“冷静点儿，等会儿老何过来说两句就行了，他见惯了这种场子的。”老何就是酒吧老板。
　　许林山面对朋友时倒是表现出了有些无奈，他转身靠着背后的墙壁，“哎，小煜，我不是因为这一次事情而生气，而是因为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前两周本来我们有一个户外的活动就被取消了，你们也知道的，我们对外说的是因为天气原因，可是真正的呢，是因为那个活动场地在前一天晚上才临时告诉我们他们不愿意把场子租给我们了，哪怕是给违约金，他们也不愿意和我们合作。我们为了那个线下活动准备了至少两个月，就这样说没就没了，这一次还好说，再往后，让我们社团怎么在圈子里面得到信任。”他又叹了口气。
　　齐舒探着头、微微皱眉问道：“那损失怎么办？？”
　　许林山用手肘撑了下墙壁：“钱倒不重要，”他看见齐舒眼中透出的隐隐担忧，转而笑了笑，似乎在安慰齐舒：“就怕是信任没了。”
　　樊夏皱了皱眉：“倒是没想到，现在的状况这么差了，偏安一隅，只是同好们聚会、也没打扰谁，都会被不知名的人视为眼中钉。”
　　“谁让我们…”刘煜说到一半就止住了，他仰头盯着天花板、白皙的皮肤、明明是柔和的五官却在幽暗灯光的映照下无端生出种妖冶的美感，邢明哲悄悄地看他，刘煜感觉到了、便也回望过去，四目交汇，邢明哲看出了刘煜眼中的无奈、也看到了刘煜咬了咬唇把后面要说的丧气话吞了进去。刘煜略带悲伤的语调仿佛枷锁一样勒住了邢明哲的心，让他心中阵阵抽痛，他真想冲过去捉住刘煜把他拥在怀里，但是他知道他不能，至少此时此刻不能。
　　李晛走得更靠近樊夏，拍了拍他的背：“阿樊，没事的。”樊夏不知道为什么，不敢抬头看他，但是能感觉到背后那只手将温暖和力量稳稳地传递给了他。
　　“警察同志，哎，抱歉，我刚刚有点事儿耽搁了，现在才来，这房间里的可都是我的老朋友，绝对没有您说的那种情况啊。”老何刚刚到就忙不迭地向冯丛解释着。
　　冯丛不慌不忙：“没事儿，既然都是老朋友，那您来带我认识认识呗。”
　　冯丛带着老何从队首往队尾走：“这位是？”
　　“这是阿成。”
　　“这是老徐。”
　　樊夏心里暗叫不好，他和齐舒从来没见过这个老何，这可怎么办？
　　果然，老何看见他俩的时候眼神稍有犹豫，便被眼尖的冯丛捉住了，“你看起来没见过他们俩呀。”
　　“这两位是我们远道而来的新朋友。”许林山站了出来，“何老板之前没见过也是正常的。”
　　“新朋友、从澳洲回来的？那你们聊什么内容呢？”冯丛把尾音拖长，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樊夏和齐舒，然后目光停在齐舒身上。齐舒本身五官精致，再加上习惯化妆、穿着前卫，使得他艳丽得完全不像是普通人，会被误认为是非正经职业的人也是有可能性的。樊夏皱眉，他不喜欢冯丛用这种直白而带着审讯嫌疑的目光打量他的朋友。
　　齐舒可不是会吃亏的人，马上反击道：“当然是聊些我们共有的中华民族传统美德譬如说，非礼勿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许林山笑了笑，然后故意把胳膊搭到齐舒肩上、悄悄捏了下齐舒的肩头防止他再说下去，转头对冯丛说：“怎么样、我这个新朋友还挺有趣的吧。”
　　冯丛笑了笑，他的目的并不在齐舒身上，他走到樊夏面前，眼神和表情却冷下来：“你呢？请提供一下身份信息和证件，你和许林山聊什么？”
　　樊夏有些发怵，他这是第一次遇到警察查房。李晛的手却从后背划到樊夏的肩膀，把他揽在怀里：“冯丛，他是和我聊。”
　　冯丛似乎没想到李晛会掺和这么一句，他停顿了一下，微微笑了：“李检，那么我就直说了啊，你懂什么是证据的——我就暂且不提这位男士第一次出现在这个聚会上、衣衫不整且有抓扯痕迹、嘴唇流血、钱包里放了避孕套，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随身携带的包里有五盒进口的右美沙芬。”
　　樊夏只觉得啼笑皆非——这一切的发生，明明全是巧合，却意外的完美构成了他的嫌疑。
　　李晛笑了笑，将樊夏拥得更紧了一些：“冯丛，我刚刚想到你之前送来的案子有那么一两件总是被要求补充侦查，原因就是你的主观判断未免有些太强了。你先认定了他是某种嫌疑人，然后把事实依据往上面套，所以你自己认为那个嫌疑人的形象越来越明显，但实质上局外人只是会觉得有越来越多的疑点。”
　　冯丛冷着脸：“那你说说怎么解释？”
　　李晛感觉樊夏有些发冷，于是用手摩擦着他的手臂给他带来温度，“第一次出现是因为他才从澳洲回来、理由是朋友在下周要举办婚礼；衣衫不整说明一方面可能他不拘小节、毕竟他本来长得好看，穿着如何不重要，有抓扯痕迹可能是他和别人起了争执或者他被人欺负了，由于别人抓着他的衣领，把衣领扯坏了，为什么你没考虑到也许他是受害者；嘴唇流血可能是他摔倒或者撞到哪里了，由外力导致的冲击，他自己咬到自己的可能性也不能排除；而避孕套，成年男子身上有一个不奇怪吧，保护自己也是保护他人，只能说明他有安全意识。而右沙美芬，虽然现在的确存在药物滥用的情况，但是这种药原本是当作是镇咳药来使用的，很有疗效，他从国外回来，帮别人带少量药品回国不奇怪吧。”
　　刘煜在旁边补充道：“药是我请樊夏帮忙带的，我家里老人咳嗽总是不好。听说这个药很有疗效。”他本来一开始就想出来澄清，但是李晛反应太快，根本没有给他插嘴的机会。
　　邢明哲听到李晛一本正经地说“他本来长得好看，穿着如何不重要的”的时候，忍不住笑了，偷偷地瞧着樊夏。樊夏只觉得脸颊发烫。
　　冯丛感觉一定被下属在心里嘲笑了几百回，面上挂不住的时候，李晛话锋一转：“不过冯丛，最大的问题在于，你明明看见我和他在一起，你竟然没有问我这个最相关的当事人，我和他是什么关系。”
　　冯丛拧着眉看着李晛，这话一说出来，连其他人也侧目看着他们俩——因为李晛抱着樊夏，所以他们俩看起来就像是紧紧依偎在一起。
　　樊夏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李晛悠悠开口：“我们俩是青梅竹马的那种朋友。所以，我想这一点也是很关键的，能够证明他身份的依据。”
　　除了樊夏，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大家都听到了“青梅竹马”，只有樊夏听到了“那种朋友”。
　　他惊愕地抬头看着李晛。李晛温柔地摩挲了一下他的手臂。
　　樊夏再低下头时只觉得头要爆炸了。
　　冯丛一行人检查完他们房间之后就转身去检查其他房间了，他走之前冷冷地扫了李晛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