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后夏日见》护眼模式

4、脱轨

　　李晛在回忆他们离别之前的最后一段对话的光景时，就已经抽了好几根烟了。他后来一直在想，如果他能遵照自己的心意坚定一点回应樊夏的话，是不是所有的事情就会变得不一样了？可是没有如果。
　　那时的他不知道为何自信樊夏不会离他而去，可能由于侥幸心理，他曾经从邢明哲的口中知道樊夏可能会去国内某个军区任职，所以他想，如果最差的话，他可以去军区看樊夏，没关系的，樊夏总是这样的，总是很快就原谅他，他多去几次，总是可以见到樊夏的，所以那天晚上的对话并没有让李晛意识到，这可能是他们俩最后一次心平气和的对话。
　　他的慌乱是从邢明哲在一个月后给他打的一通电话开始的。
　　电话那头的邢明哲似乎也有些不知所措：“李晛，樊夏他，没报到。”
　　“怎么会这样，樊叔不是给他安排好了吗？”
　　“我这也着急啊，而且这家伙电话也不接了。”邢明哲气喘吁吁地说完了这段话，李晛知道，他这是真着急。
　　“我知道了。”李晛沉默了一下，回答道。
　　挂断电话后，李晛立刻打给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号码，一次一次，只能听到的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他开始冒冷汗。
　　他给樊夏微信留言，微信显示的是账号已删除。明明是炎热的夏天，他却如坠冰窖——这么一个大活人，竟然就人间蒸发了吗？
　　于是他逼不得已，只好上门去问。樊叔并不理解他的慌乱，只是说：“没事的，小樊说他出国进修一下就回来，去了澳洲。”
　　“嗯，你说具体的地点啊，他也没说呢，哎呀，学校我也不知道呢，具体多久啊，哎呀，我也不太清楚，哈哈哈，我从来不问那些细节的，你知道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樊叔笑了笑，转身跟小女儿樊冬亲昵地玩耍起来，对于樊夏的行踪，他的父亲不太了解，只是一心扑在再婚的老婆和小女儿身上，他们一家其乐融融的样子不知为何刺痛了李晛。
　　李晛道谢后离开了樊家，他莫名的感觉到生气，直到回家，仍是一副气鼓鼓的状态，搞得李父有些莫名其妙。
　　“阿晛，怎么了，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李父边说着，边从厨房里端出了他熬了一下午的鸡汤。
　　“没什么。”李晛并不想过多谈论刚刚的事情。
　　李父也不欲深究，倒是看着鸡汤的时候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阿晛，我今天熬了鸡汤本来准备叫小樊来的，他不是最喜欢喝鸡汤吗，可是他的手机打不通，他什么时候换的联系方式啊？”
　　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李晛放下了刚举起的筷子，“爸，阿樊出国了，去了澳洲。”
　　李父睁大眼睛，像是被吓了一跳，马上凑近了李晛，“什么？之前没听他说过啊，去了哪个城市啊？有我们能帮上忙的吗？”
　　被父亲这连珠炮一样的问题搅得心烦意乱，李晛摇头：“连他爸都不清楚，我怎么知道。”
　　李父敲了敲李晛的头：“你这个笨蛋，阿樊一直就和我们很亲，你自己想想，连你们放学、放假之后的空闲时光也是和我们待在一起的时间更长，所以我们理应比他爸爸了解的更多才对啊，你怎么能够推卸责任呢。”
　　李晛这才被父亲点醒似的，后知后觉点了点头——对啊，樊夏从来对他们敞开心扉，就像是家人一样，连初中、高中毕业的时候他们俩都是在李父的指导下填的志愿。然而他，对樊夏说了那些话之后，他还有知道樊夏去向的资格吗？他有些沮丧。
　　李父若无其事的给自己夹起了菜：“阿晛，不能妄想着仅靠血缘关系，亲人就一定有为你负责的义务。我也不会要求你这样，但是阿晛，你要知道，你需要为和你亲近的人负责。因为和你亲近的人，一定是做好了连弱点都交给你的准备，这是他们莫大的勇气，也是你的荣幸、是对你的肯定，所以不能辜负他们。”
　　李晛眼前闪过樊夏表白后在床上蜷成一团睡着时的样子，听了父亲的话只觉得自己仿佛被扇了一巴掌那样，脸上火辣辣的。

　　李晛熄灭了烟头，这五年的时光真的改变了他很多，其中的一年，他用来自怨自艾，剩下的四年，他学着如何避免自怨自艾，而现在，他要做的很简单，就是把樊夏留下来。
　　他转身走进了酒吧。
　　樊夏已经喝得有些迷糊了，仰面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而他旁边的人还在不知疲倦的喝酒、掷骰子，一片喧哗，李晛一走进他们的卡座就看见了这么一副光景，他钻过人群，准备坐到樊夏身边去。一只手在光怪陆离的黑暗中拉住了他，李晛回头看，是老秦。他向来千杯不醉所以眼神清明，直直地盯着李晛：“李晛，凡事要知轻重，别被一些不重要的事儿耽搁了。”
　　李晛没回答，挣脱了老秦朝樊夏走去。老秦的眉头都拧着了——这小子，以前还没发现竟然还有点叛逆。
　　樊夏感觉旁边的人坐得很近，正想往边上移一些，转头发现是李晛。李晛见樊夏的眼睛快要眯起来了，显然醉的不轻，正想给他递一杯水，谁知樊夏像是找到了依靠似的，环住他的腰、把头靠在他肩上，喃喃自语：“阿晛，阿晛...”
　　李晛愣了一下，这是他的亲人才会唤的、亲昵的称谓，从来没有出现在他和樊夏两人的日常交流中，然而樊夏叫的那么亲昵而熟悉，仿佛他们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称呼对方的，而他似乎也期待很久了。
　　李晛拥住了他，就像曾经那样，那时他们是无话不谈的兄弟，但是又得控制好力道，生怕抱得太紧了让樊夏呼吸不畅。耳边一声声低喃，就像是催眠那样令人安心，而在他怀里被他越拥越紧的人，是他等待了很久的人。李晛把还迷糊着的樊夏背起来，周围的人陆续起身给他们俩让路。李晛友好地朝他们笑了笑，接着朝酒吧门口走，路过邢明哲的时候问：“他住哪个房间？”
　　邢明哲带着醉意、摸了摸脑袋，“额，我，我得再问问安排酒店的人，应该是某个套房。”
　　李晛点点头：“没关系，我就是告诉你可以把酒店退了，别浪费，樊夏跟我回家住。”说完就背着樊夏头也不回的走了。
　　老秦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拧了拧眉头。
　　邢明哲走过去靠着老秦，似乎也被这个预料之外的走向吓了一跳，“咳咳，你们这行政效率确实挺高的啊。”
　　老秦白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