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后夏日见》护眼模式

3、那种朋友

　　李晛还在回味刚刚樊夏说的“那种朋友”背后的意思，有些烦躁的，他手中的烟灭了之后，又随手拿出来一支点上。
　　他们俩之前，五年前的那个夜晚，好像也是与“那种朋友”有关。
　　那是大学毕业后的一个夏日的夜晚，他们俩、邢明哲和刘煜在李晛家里喝酒、看足球比赛，一如往常。那天的球赛很精彩，踢到了加时赛双方的比分都还是零比零。李晛和樊夏有许多爱好是一样的，唯有在球队上，他们支持的刚好分别是这场比赛对垒的两只球队。
　　“这踢得什么球，A队纯粹是禁区摆大巴啊。看得我都想睡觉了。” 邢明哲忍不住吐槽。
　　“A队的教练估计是有点忌惮B队的，所以搞这么个全防守的阵型。” 樊夏猛灌一口啤酒，说完笑着用用手拍了拍李晛的膝盖，有些挑衅地说，“是不是证明我们B队今年的实力确实不错啊，吓得我们老牌球队都转变球风了？”
　　李晛边喝着果汁边说：“那不一定，加时赛还有三十分钟，老牌球队可就是在这种绝境里面才会展现实力。”
　　“那不如我们来赌哪只球队最后会获胜吧！输了的，嗯，就把剩下的一箱啤酒喝了。” 邢明哲指了指旁边一箱子酒，“我先说，晛哥的选择就是我的选择。”
　　“哼，看不起你狗腿样，那我跟阿樊。”刘煜一手搭在樊夏的肩上，“我和阿樊的兄弟情义坚不可摧，来啵一个。”作势就要亲樊夏的脸，樊夏被李晛拉了过去，邢明哲用手背挡着刘煜的嘴把他拉向自己的方向，“刘煜，你都已经喝晕了，等会儿你们要是输了的话，不得是阿樊一个人喝完这一箱？！”
　　“明哲，你也一样，你忘了晛哥不喝酒吗？我刚才还觉得你这胆量挺大的，敢下这种注。”樊夏一手搭着李晛的肩膀，一手指着他手里的端的果汁，狡猾地看着邢明哲笑。
　　“靠，刚从军队里回来，都忘了这世界上还是有男人不喝酒这个事实了。”邢明哲狠狠抱怨了一句，看着李晛递来的眼刀，马上改口，“可，我这不是觉得晛哥不会输的吗，你看他啥时候输过。”
　　“这倒是。” 李晛有些得意地补充道。
　　加时赛最终以“1：0”落下帷幕，樊夏苦着脸蹲在一箱酒旁边，问：“这，这可以分期吗？”
　　邢明哲大手一挥：“你这将门之后，竟然连啤酒都要讲价钱，对得起列祖列宗吗？是吧，晛哥？”
　　李晛倒是笑了笑，只是补充说：“你就随意吧，喝多少算多少。”
　　“那你们看好了，爷爷我给你们展示一下咱们军队世家的酒量！” 樊夏最经不得别人用激将法，立刻一手拿着啤酒瓶起子，一手拎着一瓶啤酒。
　　“这是第一瓶。”樊夏面不改色。
　　“是第二瓶。”樊夏再接再厉。
　　“第三瓶。”樊夏话都懒得说，只想快点把酒灌下去。
　　樊夏很得意的一瓶接着一瓶地喝，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有些醉了，而其余两个起哄起得正开心呢，李晛突然站起身，把坐在地上喝酒的樊夏拎起来，对邢明哲和刘煜说：“樊夏已经不行了，我把他带回房间去。你们俩的房间就在一楼，明哲，刘煜也不太清醒了，你也带着他先准备去洗漱了吧。”
　　刘煜还在张牙舞爪地起哄，邢明哲只好一边抓着他的后衣领，一边回答李晛：“好嘞，看着情况，我处理这家伙应该也得一个小时了。你们先上去吧。”
　　李晛把樊夏拎回房间，刚一关门，樊夏就瘫在床上抱怨道，“我还没喝醉呢！”
　　“我知道你还能喝，” 只得哄小孩儿似的，其实樊夏也喝不了多少了，李晛心里这么想，可不敢说出来，生怕激得樊夏要继续喝，“但是刘煜是已经不行了，再喝下去他应该要断片。” 李晛一边走到洗漱台洗脸，一边耐心地搪塞着樊夏，虽然樊夏喝得很醉，大概也分不清他的语气轻重。
　　樊夏看着天花板的深蓝色墙纸，听着李晛沉沉的声音在解释不让他继续喝下去的原因，流水声当作背景音，还有从阳台上吹来的夏天的风，以及上浮的酒气，他闭上眼睛，想象着他们俩就在某个幽静的山涧、一切都温馨而安全、什么都不设防的，他的心情好像漂浮在空中那样轻松，于是他敢于开口说一些他想说很久的话：“喂，晛哥。”
　　“嗯，怎么了。”李晛捧着水流洗脸，含含糊糊地问。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别跟明哲还有刘煜说。”樊夏手握成拳、想要给自己一点力量。
　　“什么？”李晛很好奇这个只属于他们俩之间的秘密，立刻关了水，准备仔细听樊夏讲话。
　　“其实我是喜欢男生的。”
　　良久的沉默，李晛又默默打开了水龙头，背景音又变成了流水声，樊夏抱着孤注一掷的勇气，试图轻松一些地说：“怎么，被吓到了？”
　　李晛撑着洗漱台，看着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樊夏，“没有被吓到。”他只是心里莫名乱糟糟的。
　　樊夏轻轻笑了，仿佛梦呓一般地说：“我喜欢你。你可不可以，当我的那种朋友？”樊夏本来只想说前半句，可是心里憋着太久，索性一口气说完自己的请求。”
　　水流继续哗哗的响着，李晛出神地看着，他的心脏跳得比水声急。半晌，他回答道：“我喜欢女生的。”
　　这拒绝也太直白了，樊夏难过地想着，虽然知道多半是拒绝，可是亲耳听到终归是让人感觉更决绝一些。然而酒意上头，他不知为何有了许多勇气出来对这个答案的原因刨根问底，“那你喜欢过我吗？一秒钟都算。”
　　李晛叹了口气，“樊夏，喜欢是男生和女生之间应该讨论的问题，不是你和我之间。”
　　樊夏笑了笑，觉得眼眶越来越热，故作开玩笑地说道：“没想到晛哥你看起来离经叛道，但是这一点却循规蹈矩。“樊夏有许多没说的——你就像大多数人那样，可以正常的结婚、生子，可以正常的看见儿女绕膝、享受天伦之乐，最重要的是，你可以光明正大的喜欢一个人。
　　李晛试图轻松地解围：“别说了，你喝多了，你别自我暗示，你忘了你在大学时期可是谈了至少十个女朋友吧。而我可一个都没有，从这一点上，我可比你更适合喜欢男生。”
　　樊夏不说话了，眼泪终于流下来。
　　李晛也不说话了，他不敢说话，生怕说错一句让现在的氛围变得更尴尬，他直觉他们俩都应该冷静一下。
　　樊夏被这沉默压得后悔：“那你当我没说好不好？”
　　良久，樊夏听到李晛低沉的声音：“阿樊，我们这段时间，暂时别见面了吧。”
　　樊夏没有回答，转了个身背对着李晛，侧躺着蜷成一团。他想，夏天的晚上原来可以这么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