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后夏日见》护眼模式

2、你爸爸，身体还好吗？

　　樊夏和李晛之间应该算是最标准的青梅竹马，哦，不对，应该是竹马竹马。他们俩从小学一年级就在同一个班，一直到高中，但是他们俩是在小学快毕业的时候才熟悉了起来。樊夏由于活泼的性格有幸在他每一个班级里都担任着班长这个职务，而李晛则是一个成绩还不错的、但是特立独行的怪人。
　　樊夏和李晛住的很近，樊夏是在军队大院里长大的，而李晛一家虽然和军队没什么关系，可是住在军队大院附近。李晛一家经商，李父是个头脑灵活的商人，似乎总是能够捕捉到市场上的种种商机，并且牢牢地攥在手里，所以到李晛和樊夏成年的时候，李父已经把自己的产业越做越大，业务也越来越丰富了。
　　樊夏很喜欢李父，他是一个很开明的人，什么样的困难在他看来都不是什么大事，他似乎总是有解决的办法，所以总是乐呵呵的。李父曾经在樊夏由于中考考砸而郁郁寡欢的时候摸摸他的头，先是哈哈大笑了几声，然后低下头对他说：“办法总是比困难多的，小樊，没事的。”
　　而李晛是和李父看起来完全不同的人，他沉默寡言也不爱笑，这样的人在学生时代理应被众人忽视，可是偏偏他成绩不错，而且在小小年级就已经展现出了他奇怪而叛逆的一面，竟然也在部分人心中成为了精神领袖。樊夏对李晛初次有了印象是在小学五年级时，那是早晨第一节课，李晛迟到了，若无其事地从后门走进教室，也不报告。
　　老师注意到这个迟到还企图不被发现的学生，厉声说道：“李晛，你为什么进门不报告。”
　　李晛淡定地一边把手中的书包放到课桌里面，一边回答老师：“因为不想打扰您上课。”
　　“李晛，你这是什么态度。”
　　“正常态度。” 李晛不紧不慢地回答，他不理解为什么他明明在跟老师解释原因，老师却在和他讨论态度问题。
　　老师气急败坏：“李晛，那你下课到我办公室来，我告诉你什么叫做正常！”
　　“像老师现在这样？” 李晛歪了歪头。
　　“李晛，你还敢顶嘴，今天必须请你的家长来谈谈！” 老师气急败坏。
　　樊夏听着这对话都为李晛捏了一把汗，这小子当众顶撞老师，绝对会吃不了兜着走。也是这么一段小插曲，让樊夏和班里的其他同学开始注意到这个沉默的同龄人。
　　可能出乎老师意料以外的是，李晛的家长倒是来得很快，李父中午急匆匆地赶到学校了，老师向李父细数了几项李晛的罪状，包括不尊重老师、违反校规、打扰其他同学学习。樊夏当时正抱着作业去老师办公室里，于是看见了李父向老师不断赔礼道歉的场面，樊夏心想，哎，李晛这小子完了，按照他对家长的了解，免不了受一顿皮肉之苦了。樊夏忽然有些好奇，于是在李父见完老师后，自己默默地躲在拐角处，想要看看李父要怎么“处理”这个不省心的儿子。
　　李晛被李父叫到教室外的走廊里，正好上课铃响了，大家都回到了教室，于是走廊上只有这父子二人。樊夏心提到了嗓子眼——李父要是在这个空旷的走廊胖揍李晛一顿，他作为班长需不需要出去帮忙劝架呢？樊夏偷偷地探出头去看事情的进展。
　　李父先是打量了一下儿子。
　　李晛偏着头，并不看父亲。
　　李父伸出手来，樊夏也在墙角腹诽道：“看吧看吧，家长果然都是一个德行，要开始笋子炒肉了。” 可是李晛一点也不躲。
　　谁知，李父也只是摸了摸李晛的头发，乐呵呵的：“小晛，长高了啊，我下次要给你买170的衣服了。”
　　李晛似乎也没想到父亲的态度是这样，转过头看父亲，眼神里有些慌乱——这样的场景是他万万没想到的，他知道父亲平时不严厉，可是这种被请家长的情况下，父亲应该，多少会有些生气吧。
　　李父摸了摸李晛的头，才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连忙打开自己的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一瓶牛奶，“我从机场过来的时候顺便给你买的，你在长身体，要多喝点牛奶啊。”
　　看见李晛懵懵地不接自己手中的牛奶，他拉着儿子的手，把牛奶放在他手心里，“喏，拿着。”
　　樊夏看见李晛头低着，并看不见他的脸。
　　过了一会儿，李晛才开口，硬邦邦地问：“爸，你不怪我吗？”
　　李父把手搭在李晛肩膀上，慈爱的轻轻地捏了一下他的肩膀：“你看起来像是已经知道自己不对了，所以爸爸相信你还是个好孩子。只是记好啦，下一次再出现这样的情况，想想有没有什么更好的说话方式，让你和老师彼此都不要尴尬。”
　　李晛点点头，接过爸爸手中的牛奶，转身跑回了教室。
　　樊夏在转角的阴影中靠着墙壁蹲了下来，把头埋在膝盖上，他此时突然很羡慕李晛那个怪人，有一个这样的爸爸。

　　这个回忆的片段像是被夏日的晚风吹进了樊夏的脑海中，由于过去了很多年，所以莫名带着一种怀旧的伤感，他开口问道：“你爸爸，身体还好吗？”
　　李晛似乎没料到这会是他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愣了一下，回答道：“他身体很好。嗯.....如果你这次回来时间安排还有空闲的话，跟我爸吃个饭吧，他在我面前念叨了你很久了。”
　　樊夏不假思索地点点头，终于偏过头来看着李晛，说：“好，是该吃顿饭。毕竟我以前吃了不知多少顿李叔做的饭，总该请回来的。”
　　李晛望着樊夏，有些无奈地说：“阿樊，别这么客气。”他顿了顿，怕把气氛弄僵，于是补充道：“那你，在澳洲这几年过得好吗？”
　　樊夏抖了抖烟灰，思考了一下：“还不错，无意间竟然发现我对做学术还是有点兴趣的，虽然那边科研压力比较大一些，没有成果就毕不了业。但是始终是有所成长。”他刻意强调了一下“有所成长”，意在表示自己和从前不同了，而他们俩之间的距离也更远了——应该更远了。
　　李晛发现樊夏的左手大拇指摩挲着食指，这个小动作是樊夏在不安的时候会无意间做的。就这样一个动作令李晛感觉到熟悉而亲切。他微微笑了笑，然后继续关心道：“那你已经在那边买了房子吧，毕竟待了这么久。” 以樊夏的家庭条件，在海外置业并不是什么难事。
　　樊夏摇摇头：“没有，我和一个男生合租在学校附近，他也是我们学校博士生，不过比我大两届还不同院系的，他现在已经工作了。”
　　自从见面以来一直从容不迫的李晛却像是被这个回答刺了一下，迟疑了一会儿，问：“那你们是，什么关系？”
　　樊夏反应了一会儿李晛问这个问题的原因，突然有一种坏心肠的想要报复的心理，淡淡地说：“朋友关系。”
　　李晛面不改色，也学着樊夏倚着栏杆，望着远处：“哪种朋友？”
　　樊夏吸了一口烟，又悠悠地吐出烟雾，挑了挑眉，暧昧地笑道，“就是你想的那种朋友。”说完，樊夏弹了弹烟灰、像是卸掉了什么重负，把烟头放在烟灰缸里按灭，不知道为什么，樊夏的心情忽然变得轻快起来，“看来我抽烟还是比你熟练一些，已经抽完了，哎，C市的夏天太热了，夜里都这么闷，我还是得回室内吹吹冷气才行。你继续吧。”樊夏没等李晛回复，就径自推开酒吧的门，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