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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夏夜 ...

  •   这是他们俩在樊夏回国后第二次在酒吧门外吹风,樊夏上一次是唯恐和李晛单独在一起沟通,而这一次是必须要和李晛单独对话,他因为过去有一些心结,也因为刚才的事有一些困扰,如果要断得一干二净,在关键问题上就得说得明明白白。
      李晛看见这间酒吧门外有几张空座,大约是夏夜太热,所以客人们都坐到室内去了,没人在户外喝酒。他走到一张空桌前、拉开两张椅子,对樊夏说:“来,坐。”
      樊夏也就跟过去坐着,他正想着怎么开头,李晛却先叫来了服务员:“麻烦你们,给我们点一下蚊香。”他说罢看着目不转睛盯着他的樊夏,说:“你不是招蚊子吗?”然后从裤兜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一瓶驱蚊水,递给樊夏。
      樊夏接了过来,却没打开盖子,把玩着那瓶驱蚊水,接着转过头,抿嘴一笑:“李晛,不解释一下今天晚上的事情吗?”话说出口却有点像兴师问罪。
      李晛也看着他笑了,坦坦荡荡地:“你的意思是要我解释为什么会亲你?”李晛直接挑明了说,一点也不遮掩,反而让樊夏有些措手不及。
      樊夏抿唇:“对,我认为你当时一定有其他更合理的方式来处理问题。”
      李晛放松了一些,靠在皮质的椅背上:“合理的方式是什么?保持冷静你就会跟我出来慢慢谈吗?”
      樊夏盯着他,脸上没有泄露出任何表情.
      李晛倒是笑了:“阿樊,你觉得我需要在心里权衡利弊之后再和你好好沟通吗?”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樊夏: “阿樊,人生没有那么多可犹豫的事情,做就是了,别相信事后的解释,那些都是故意捏造的因果关系。”
      “所以你不准备解释?”樊夏一边说着,一边喷了驱蚊水,茉莉花味的香精弥漫在他们俩中间。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去追问一个答案。明明无论是什么样的答案,都不应该影响到他的决定。
      “阿樊,没有原因。我也控制不了我自己——我就是想去这么做,我没办法跟你讲述我当时的感受,但是我能确定在那时,我的身心都觉得这是最合理的方式。如果你不喜欢那个吻,那我跟你道歉。”
      樊夏轻笑了一声,那笑意通过温热的夏风传到了李晛的耳朵里,酥酥痒痒的,“李晛,你明知道我是Gay,还来跟我接吻,最后向我道歉。”多可恶啊,而且你明知道,我喜欢你。他停了停,笑意中是掩藏不了的悲伤,李晛只觉得心中仿佛被揪着。
      接着,樊夏有些无奈地说:“这真的,一点都不好玩。”
      “阿樊,你还记得,五年前你喝醉的那个晚上吗?”李晛也是开门见山地说,樊夏没料想他竟然先提出来。
      “记得。”一个很冷的夏夜。
      “那你当时说的,还作数吗?我们,还能以那种朋友在一起吗?”
      樊夏没想到李晛有这样的提议,过去与现在仿佛时空交错了,只是提出这个问题的人不同了,此刻他似乎又重新听到了五年前的心跳声,“咚咚、咚咚”,急促而热烈,他故意让声音听上去平静一些,“李晛,那对于我来说,已经是过去了,现在才是最重要的,我们都向前看吧。”
      似乎预想到了这样的答案,李晛有些无奈地低下头、笑了,有些抱歉似的说道,“阿樊,是我过不了心里那一关。”李晛很清楚的,如机器一样的、行尸走肉一样的生活有什么好的呢,他已经受够了。想爱的人连只是看见都是奢侈,连声音也听不见,触碰不到,闻不到,就像是被剥夺了感官一样的,他这五年都在这样的日日夜夜里挣扎。
      樊夏只想要快点结束这场对话,理智在说,一个人不能犯两次同样的错误,所以他掩盖了情绪,冷淡地说:“我决定离开的时候就已经抛弃过去了。” 过去的种种,情也好,怨也好,统统都不要了,樊夏当初就是这样打算的,所以他们之间,应该没有羁绊了。
      他们彼此太过熟悉,所以樊夏太清楚,刺哪里才会让李晛痛。
      李晛在听到“抛弃”两个字的一瞬间感觉到自己似乎一脚踩空了,他以为坚实的铺垫难道已经消失了吗?那他靠什么才能挽回?
      李晛抬头,看见了樊夏用左手大拇指摩挲着食指。
      他们彼此太熟悉了,所以李晛太明白,樊夏此时在难过、在不安。李晛绕过桌子用力地搂着樊夏,把头埋在他脖子里,在他耳边低语道:“阿樊,一个人如果没有过去,就不会有现在,你越想抛弃掉的,就越会紧紧跟随着你。”
      樊夏任由李晛抱着、闭上了眼睛——他何尝不知道呢?他没有一刻能够抛弃掉过去。

      冯丛的一个下属刚好出酒吧来抽烟,就刚好看见了李晛樊夏二人抱在一起的亲热场面,他心里还记挂着刚才冯丛被李晛当面教训这一茬,所以刻意想来找些李晛的不痛快。
      “哟,这不是李检吗?哇,怎么把别人小帅哥欺负得哭了?”那人还以为樊夏真的是X工作者,刚刚他们领头的吃了李晛的闷亏,所以他现在故意来找李晛的茬。
      李晛用力抱着樊夏,轻轻用手掌压着樊夏的头在他胸前,不让来人看到他,沉默了一阵,李晛见来人还没有走的意思,便说了句:“你管得太多了。”
      “别啊李检,你早说你喜欢男人嘛,现在大家都很开明。”那人继续吊儿郎当,得寸进尺地指了指他怀中的樊夏:“喂,李检,安全工作可得做好啊,这些出来混的,指不定身上带什么艾滋…”他话还没说完。
      樊夏被松开了,他看见李晛给了对方一拳。
      于是来人面子也不装了、破口大骂道:“老子好心提醒你…同性本来就容易得艾滋病啊…你要是得了,你、你们家都得玩完。”他的话却是断断续续的,因为李晛的拳头就没停下来过。

      樊夏愣住了,印象中的李晛从不会对他人使用暴力。他站在离他们两米开外的原来位置,既没有上前阻止,也没有退后,只是望着李晛的背影。然后突然,他想起来,很久以前,李晛也因为另外一个很愚蠢的原因和别人打架——为了他。

      那个“事故”的起因很久远了。
      刚上大学的某一晚,樊夏做了一个香艳旖旎的梦,梦中的主角却是他和李晛。他醒来后只觉得冷汗直冒,所以立刻有计划性地开始约会不同性格类型的女生,以确认自己的取向。这样一来二去,大学第一年还没结束,他却谈了快八九个女朋友了。
      大一下学期快结束的某一个周末,樊夏所在的院系举办篮球赛,他突发奇想去请了李晛作为外援。他们得和学长队伍打,学长队伍在落后十几分的时候心态有些不太好了,就准备用心理战术进行干扰,恰巧樊夏的一个前女友的哥哥也在场上,早就看樊夏这小子不顺眼了,于是主动请缨去负责干扰樊夏——目前场上的得分王。
      他和樊夏擦肩而过的时候,轻蔑地对樊夏说:“喂,你这海王今天又要在观众席上找对象了?”樊夏没理他,李晛也听见了,他见樊夏没什么反应,于是也就装作没听见。谁知那学长隔了一会儿又从樊夏面前跑过,若无其事地对樊夏说:“哎,你看上谁了?我好去给她家里人拉拉警报啊,你说你这么薄情寡义的,我这算不算是替天行道,普渡…”他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被推开了樊夏身边,动手的人却是李晛。学长被李晛迎面给了一拳,当即痛得躺在地上,不死心地顺便脚一勾、绊倒了李晛,两人在地上扭打到了一起。

      樊夏当即冲进去准备拉开他俩,其他人也纷纷靠过来解围。李晛骑在对方身上准备挥拳,队友想要拦住,但是被李晛甩开、没能拉得住。对面的学长张牙舞爪,气势上不肯输一点,樊夏看着形势混乱,担心李晛受伤,不管不顾地从背后抱住李晛,用双臂夹在他的腋下停止他继续动作,怕他听不见,只好吼道“阿晛,别跟他一般见识。”
      对方也被队友拉开了,李晛感觉到是樊夏在他身后,轻轻挣扎了一下就松了劲儿,拍了拍樊夏围着他的手,转过身来,咧着还在流血的嘴角说:“我没事儿。”樊夏白了他一眼,和在一边的裁判交涉了几句就拽着李晛离开了篮球场去了校医院。
      校医院的值班医生并没有当值,于是樊夏直接拿了碘伏棉签帮李晛把脸上、手上的伤口消毒了。
      李晛有些紧张地看着一路上都没说话、似乎在生气的樊夏的一举一动。趁着樊夏给他处理伤口的当口,李晛望着樊夏,一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安慰似的揉了下樊夏的头发;“阿樊,他不了解你才会这样胡说的。别往心里去。”
      “我才没有呢。”樊夏早就习惯了那些因为嫉妒和误解而投来的酸言酸语,可是在此时被李晛安慰的时候却觉得尤其委屈。
      李晛的手顺手揪了樊夏的脸,“原来脸皮这么厚。”语气带笑。
      樊夏赌气似的轻轻推了他一把,扭头去扔用过的棉签。他很想告诉李晛,他不是因为别人的误会而难过,他是因为李晛突然展现的一如既往的孩子气感动到了才想哭的——他总是被他保护得很好,一点也没受伤。
      冯丛一行人被受惊的客人叫来劝架。冯丛终于拉开了打架的两人后松了口气,随即古怪地看了一眼站在阴影中不动声色的人影。李晛的拳头上已经因为擦伤而流血,而被打的那人吐出了碎掉的牙齿。
      李晛的眼神很是阴郁,冯丛没见过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李晛露出这样的眼神。
      那个从阴影中走出来的人默默地走向李晛,从背后拥住了他。樊夏的头抵着李晛的背,轻轻地说:“阿晛,别跟他一般见识。”
      李晛感觉到一个熟悉而温暖的拥抱,似乎和记忆中的某个场景突然的重叠了,他仰起头,笑了笑,郁结于心的愤怒散开了。
      突然一阵微风起,被烘烤过的暖暖夏日空气,温柔地扑面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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