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渣攻第二次初恋》爪哇王子

8、不轨之心

　　吃饭的时候，余炀坐在桌子前，腰背挺得笔直，整个人坐立不安，浑身刺挠，眼睛不离开自己的碗，不敢抬起头，生怕和程钰对视上。

　　他开始思考小叮当对自己的不伦情谊什么时候产生的，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身边竟然都是男同。

　　“小叮当......他还说什么。”余炀坐直身子，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点，事实上他确实看上去很平静，眉毛动都没动一下，眼睛像浸润在溪水里的玉石一般明亮。

　　程钰以前听人说过，眼睛清澈的人心思单纯，现在看起来确实是这样。

　　他夹菜的动作一顿，“没什么，我知道他都是开玩笑的。”

　　得到宽慰的余炀并没有感觉好点，令人麻木的尴尬爬上他的脊背，让他有点动弹不得，被一个小了快十岁的男孩子当别人面告白的感觉，嘶。

　　用那句调侃的老话，我小时候还抱过你的。

　　同时余炀的心里升腾起诡异的欣慰感，青春期与众不同的性取向可能会让人产生惶惑不安的感觉，小叮当这个大喇叭好意思到处说，说明他现在心理状况还可以。

　　他内心戏一下子丰富了起来，一边感叹少年人真是大胆，一边思考怎么着小叮当谈心，又不伤害他的少男情怀。

　　程钰坐在旁边悄悄用余光观察他，见余炀一会郁闷，一会微笑，一下子有点拿不住他的想法了。

　　“哥。”他小声呼唤了下。

　　“嗯？”余炀嘴角那点剩余的微笑又收回去了，正襟危坐，语气轻柔，“怎么了？”

　　程钰莫名有点失落，也就一点，他不能祈祷最近才认识的余炀像对待其他人一样对待自己，一样的熟稔，可以不用斟酌再三才开口。

　　面对年长的哥哥姐姐，少年人总有种想要追随的感觉，渴望和他们站在一起，一起追逐名叫成长的时光。

　　他开始想象，要是自己也是胡清巷长大的小孩，也会认识很多街坊邻居，跟着大哥哥大姐姐在路上狂奔，跟同龄人玩过家家的游戏。

　　但程钰自己的童年由无尽的争吵，薄情寡义的父亲和操劳过度的母亲组成，过着虽然没有父亲这个角色但是很幸福的生活，贫穷但是幸运，因为他还有妈妈。

　　余炀看他不说话，心里有点着急，这孩子本来就有点敏感，情况刚好转，怎么又会变回去了。但是没有关系，他有很多时间和感情，可以教会一个小孩如何表达爱和失望。

　　这不是在弥补谁的缺憾，余炀的童年过得很幸福，父母开明，从未干涉过他的任何决定，朋友很多，有能一直坚持下来的，也有好聚好散的。

　　他是人生的大满贯，千万人中幸运的那个。

　　想做于是就做了，想爱于是就爱了。

　　他没有亏欠对方，他所有的全部都给出去了，也没有亏待自己，自尊的排序永远在爱的前面。余炀自虐般地拷打过自己的内心千万遍，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不后悔。

　　如果非要问个子丑寅卯，余炀的回答可能是社会责任感。怎么其他人做好人好事都是赞扬声，到了他这就是担心他心怀不轨的。

　　程钰不想答，余炀也不逼他。

　　小时候余炀反骨上来了，想要什么不说，非让他爸猜，刘康那是全巷都认可的老好人，为了儿子鞍前马后的。

　　余英娥可不惯着他们父子俩，提溜着他爸的耳朵教训，想说的时候都会说，现在不说那就是还没到时候，活人哪能让尿憋死。

　　余炀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酒足饭饱该洗碗了。

　　“诶，哥你放着去午睡吧，我来洗。”程钰伸手想去拿碗被余炀拦住了，“你都做饭了，我来洗碗吧，一个人做一样。”

　　“你看看新学期有什么要买的吗，我到时候带你一起去了，在网上买也行，怎么方便怎么来。”余炀打开水龙头，哗啦啦的冷水往下流，他没忍住嘶了一声。

　　“对了，别给我省钱，你哥给我打了很多，都是美金的，还能赚差价，哈哈。”

　　程钰磨磨蹭蹭地走到厨房里，神情纠结，余炀背对着他，走路的脚步声被水流声掩盖了。他像雕像一样在门口站了半天，握得手指泛白。

　　余炀洗完碗，把餐具都放到柜子里，一转身看见背后站着个人，三魂吓飞了七魄。

　　就在他魂魄还没归位的时候，程钰忽然动作了，他飞快地上前，蜻蜓点水般抱了他一下，两个人接触的距离大概只有四平方分米。

　　然后转身跑回房间了，路上还差点被自己绊倒。

　　从动作的开始到结束，余炀完全在状况外。直到把地扫了一遍又拖了一遍，回到房间才咂摸过来，程钰该不是在表达感谢吧。

　　余炀笑了一下，打个诡异的比喻，投喂的流浪猫忽然叼了几个老鼠回来报答好心人了，但程钰虽然是流浪猫，余炀是好心人，现在并没有什么老鼠。

　　如果拥抱算老鼠的话，那奖励的应该是程钰自己。勇敢表达自己感受带来的兴奋感可以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余炀猜，程钰现在应该没睡着。

　　实际上，确实如此。程钰坐在书桌前，看着早上揭下来的招工启事，旁边是余炀画的厚厚一沓纹身手稿，每一页的右下角都写着客人们的名字，每一个都是独家设计。

　　如果程钰没有坚守住不窥探别人隐私的良好品德，他会在倒数几张手稿中看见自己的名字，和余炀的名字写在一起。

　　现在激动的心情席卷了他，同时他又有点苦恼，这张告示毫无疑问是余炀写的，兼职应该也是他帮忙找的，工资应该也是他出的，没有哪个饭馆老板会傻到出整整三百块钱招一个传菜员，还贴到楼道里面。

　　这是为程钰量身定制的工作，其他人都没有。

　　他一方面为有人对自己如此上心，用了一个委婉曲折的方法给他送钱，一方面为自己卑鄙的开心而羞愧

　　程钰是一只游走在下水道的灰皮小老鼠，虽然他脸上的伤痕已经消失了，也不再穿着开口的球鞋和气球的衣服，但是自卑像烙印一样刻在他心里。

　　程钰往后仰倒在床上，呈大字型躺着，被子是余炀新买的羽绒被，他没有睡过这样柔软的被子，总是洗干净之后再上床，现在他任由自己放空思绪。

　　不去，余炀会苦恼，也白白浪费了他的心思。

　　去，余炀又多了一笔额外支出要给他。

　　玄关传来轻轻落锁的声音，好几天没去店里了，余炀要过去转转，反正这么大孩子放家里也不会丢，他套了个冲锋衣，大长腿往机车上一跨。

　　“呜——”一下楼上只能看见个人影了。

　　程钰在阳台站了一会，路过客厅的时候发现空调没关，人的一生都是处在十字路口的，时时刻刻面临做决定的境况，看着不停往外输送热气的出风口，他忽然下定了决心。

　　要去，余炀的钱用在别的地方可能会被浪费掉，但程钰可以替他存起来，到时候全部还给余炀，连本带息的，还要给他养老送终。

　　全天下再没有比余炀更好的余炀了。

　　一路上风驰电掣余炀不知道自己给程钰特意留的空调，怎么就促使他下了个决心，还在心里收获了一堆夸奖——虽然是个好人，但是意外的不会理财呢。

　　兴许是江城的冬天是魔法攻击的原因，格外潮男潮女也畏惧严寒，少有来纹身，大多都是来穿孔的，余炀艺多不压身，从打耳洞到舌钉唇钉眉钉，不在话下的。

　　至于更私密的地方，余炀说他是正经人，其实是无论给男生还是女生打，都有点怪怪的。

　　他年轻的时候各个孔都不拉，耳朵上五颜六色的施华洛世奇耳钉，余英娥嘲笑他说掏耳朵都找不到抓的地方，趁早换了，赶明买几个纯金的带上。

　　那边说行动就行动，程钰拨通了五味饭店廖老板的电话。

　　“喂？您好，是廖老板吗？”

　　“我想......啊？哦哦好的，明天早上去报到，可以的。”

　　“可以的。”

　　电话另一端的廖老板声音比他想象中的要年轻很多，大概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讲话笑呵呵的，沟通过程也很简单顺畅，对面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

　　招人。很急。最好明天早上。不要身份证。

　　这不就是为程钰量身定制的吗。

　　余炀这人细中有粗，程钰此人细中有细。

　　晚上程钰洗漱完之后就早早躺在床上了，有地方住，有饭吃，马上还有工能打，程钰几乎想不到有什么比现在更加幸福的了。

　　现在是天堂吗。

　　程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进入了梦乡。

　　虽然是寒冷的冬天早上，但是程钰几乎没有什么困难的醒来了，神清气爽地穿好衣服，出门。

　　余炀躺在床上，听见了落锁的声音，悬了好几天的心事终于放下了。

　　廖九那边应该可以完全放心下来，想到这里，余炀恢复了四脚王八睡姿，仰躺在床上，双手双脚兴奋地滑动了一会。

　　余炀现在拥有了良好的睡眠质量，和充足的精力，他从床上一跃而起，开始进行大扫除，距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得把家里打扫干净，然后安安心心回家过年，今年还要多带一个人回去。

　　爸妈应该会开心的，吧？

　　余英娥女士虽然没见过程钰，据说是两人气场不和，但是收拾东西的时候看见过余炀二人的合照，他现在也不知道老妈还记得多少，会不会在正月初一就把程钰扫地出门。

　　余炀安慰自己，船到桥头自然直。

　　他的房间不大，里面却有很多东西，每一件都有纪念意义，从好几年前集市上抓的娃娃，到花大价钱买回来的工艺品，一视同仁地摆放在架子上。

　　材质不同，形状不同，颜色不同的展品放在一起，倒也和谐有趣。

　　余炀扔掉了一些积攒的塑料袋、小灯泡、永远也用不上的赠品，收拾出一片空地，他扫完了靠窗的位置，来到了衣柜面前。

　　先从上面开始，再往下收拾。

　　余炀打开最上层的抽屉，一条纯白的羊绒围巾安静地卧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