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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忘记的记忆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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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住许兰亭的,正是杨知云和她爸妈。
怀山市不少家里有晚饭后逛江堤的习惯。
“我要帮助别人!”许兰亭骄傲地扬了扬手里的钱。
杨爸爸很惊讶:“你一个人拿着这么多钱吗?你妈妈呢?”
许兰亭指了指正在不远处的大学生队伍说:“这可是我存了三年的钱!他们同学生病了,需要二十万!”
杨爸爸没有再说什么,和杨妈妈带着两个孩子走到近前。
许兰亭一看到募捐的纸箱子,二话不说便把手上的钱都丢了箱子上那条窄窄地缝。
六张红红的钞票,三年的积蓄就这样在一秒钟淹没在看不见的黑暗里。
那时她还小,并没有觉得多么可惜。
只是一门心思地帮助别人。而这个别人,是王梦涛还是李梦涛,对她来说,都一样。
几个大学生见状,连忙朝杨爸爸鞠躬道:“谢谢您!谢谢您!”
杨爸摆摆手:“这是小朋友自己多年存款,你们可得用到正途。”
大学生们连忙又拉着许兰亭千恩万谢,问她的名字怎么写,接着昏暗的路灯仔细地记在本子上。
“我妈妈说,我自己的钱自己掌管,但是要用在正确的事情上!”得到这些多人的夸奖和感谢,许兰亭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便搬出妈妈的话来。
一晃过去五年多了。
已经初二的许兰亭早不记得那个生病的大学生到底叫什么,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治好。
就连募捐是真的假的都没有追究过。
唯一记忆犹新的,是回家后妈妈赏的一顿藤条焖肉。
她并不后悔,甚至都快忘记了。
只是杨知云老翻她的旧账嘲笑她。
“在你眼里,这就是一个天下无贼的大同社会呗。”杨知云总结道。
两人在院子里追闹了好一阵后,林月他们才背着萨克斯、二胡和电子琴姗姗来迟。
杨爸爸和许爸妈走了好一阵了,就连厨房的黑羊腿也不翼而飞。
只有阿姨还在厨房里忙碌。
几个同学叽叽喳喳地把客厅的沙发都推到墙角,在中间腾出一片空旷地来,各自寻了个好位置,这便开始了今天的演奏会。
一时间客厅里此起彼伏,热闹非常。
到了下午,几个人又在屋子里玩捉迷藏,从楼上找到楼下,玩得不亦乐乎。
一直到傍晚,众人才意犹未尽,各自回家去。
“我去我小姨家。”杨知云打完电话,对许兰亭说道。
“他们叫你大神,我还以为你是上初中专心学了琵琶。没想到你才上了两节课,这你就敢来……真不怕出丑。”
“我寻思吧,你家里这么多丑东西,多我一个也不算什么。”杨知云指了指电视墙两侧的架子上摆着的景泰蓝花瓶、贴金的马踏飞燕和墙上的几副画。
往常别人来了,对家里都是赞不绝口,想着法子夸主人的品味,到了杨知云嘴里,就成了一堆丑东西。
许兰亭并不生气,反倒觉得她这样和常人不同的样子,甚是可爱。
“你拿得动吗,琵琶?”许兰亭问。
“嗯……也不是完全拿不动。试试吧。”
“要不我陪你走过去?两个人换个手。”
杨知云一副就等着你这句话的样子,毫不客气地把琵琶递了过去。
许兰亭掂了掂,感觉自己一个人背着应该没问题,杨知云那身板恐怕难顶。就打定心思,自己背全程。
两个人下了楼,过了马路。生怕杨知云看见对面的取款机又嘲笑她,许兰亭率先开了个话头,问她会不会弹十面埋伏。
杨知云抓狂地跺了跺脚,说已经不下十个人问她这个问题了。她才学了两周,别说十面埋伏,一面埋伏也不会。
“与其让我弹十面埋伏,不如让我埋伏在你放学路上!”杨知云开玩笑道。。
“我有什么好埋伏的……那个王……”
说道埋伏,许兰亭想起来放学王梦君老是跟踪她。
对啊,自己有什么好跟踪的?又不是杨知云家。
下意识地,她回头看了看身后。
一个婆婆提着菜,一个大叔正在赶路。街上有卖五金的、瓷砖的店面。
应该不会像电视剧里一样在乔装跟踪吧……
“王什么?”杨知云问。
许兰亭回过头,回道“噢……我是说……你与其埋伏我,不如担心担心你的第一宝座。王梦君不是原来也是第一吗?”
“那我巴不得。学校门口那张照片太丑了,我早受不了。不过许兰亭,我发现你很关心这个王梦君欸。”
许兰亭叹了口气,给她讲了那天看到王梦君用的那支笔,都写不出来墨了她却舍不得扔。手上的笔甩啊甩的,本子上的题不停地做。王梦君和现在学校里的任何人都不一样。
她那样拼命地学习,用着极其简陋的文具,就像语文老师说的,因为贫穷便在芭蕉上练字的怀素一样。
是书里才会出现的人。
杨知云叹了口气:“你啊,什么都好,就是有点脚不沾地。我跟你说,你就该多去基……咳……多去了解了解其他同学的生活。
许兰亭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到了杨知云小姨也就是杨老师小区门口,保安带了杨老师的话,让她去对面的酒店等她。
对面的酒店?
许兰亭一看,不就是自家那间吗?
过了马路,远远瞧见许妈妈正端着一个大汤碗从后面出来。
“你们来啦,在大厅坐坐,杨老师等会就来。”
走到近前,许兰亭才看清汤里盛的是一大碗咖喱盖饭,再看妈妈走的方向尽头——是一个风尘仆仆的老奶奶。
操着一口外地腔。
许妈妈走到酒店大门的角落,递了过去:“您先吃,吃饱了再给儿子打打电话。您大老远从老家赶过来,也没地方落脚,哪有把自己亲妈丢在外面不管的。”
老奶奶捧着碗,时不时擦着眼睛。
酒店的车道里亮起两束车灯,一辆车从后面的停车场驶出来。车窗滑下,露出杨老师的脸。
上车前,杨知云忽然匐在许兰亭耳边说道: “你知道吗,你很像你妈妈,特别是笑的时候。”
许兰亭露出茫然的表情,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我小姨跟我爸说,她等着你飞起来的那一天。”
一句更加没头没脑的话。
过完周末,不到一周,便放榜了。
月考可是大考。
怀山一中历来的惯例是用一张巨幅红布来强调成绩的荣辱。
那张红布被贴在教学楼一楼大厅的外墙上,上面按名次印着全年级前一百名每个人的名字。
每天路过的学生看得见,来接学生的家长看得见,就连扫地阿姨都知道哪些学生是优等生。
而不在榜上的学生,天然就低人一等。
下了早自习,大家都站在红榜下仰着头看着,一行行找自己的名字。
就初三六班来说,班长林月照例是班上第一,周雨露第十,许兰亭运气好,刚巧排到十一,年级总排五十多名,进步了不少。
她的语文英语单科都是第一名,数学却一塌糊涂,如果不是最后一道大题拿了分,恐怕一百五的卷子连八十都够呛。
这次理综简单,数学及格,直接把她这个出名的偏科大王抬高好几名。
当然这些都不意外。
两年来,大家早就习惯了许兰亭这种峨眉山一样高低差巨大的成绩单。
这次进步,全靠那道数学大题。
许兰亭举着早餐小笼包一边吃,一边在红榜上一行行地扫过。
她在找她的数学大题答案恩赐者。
起先目光直接落到榜单最开头,看到一个杨字,她便知道杨知云的照片又撕不下来了。
再往下看,也都是几个熟悉的名字。
三甲都没有她。
难道她在最后面?
“许兰亭,找到你名字吗?”班长林月路过问道。
“不是,我在找王梦君。”
“她啊,她在第九个,我妈说她是黑马。”
第九?
许兰亭往下一看,真是年级第九,跻身班上第五。
不是第一,但是已经很好了。
要知道班上前五名从来都是那群公主太子霸占,以林月为首,五个学生,两女三男都无一例外地住在一个大院里。
现如今,原本是第五名的男生被挤到第六。他爸爸是高中的校长,儿子在第五名摇摇欲坠已经够让他头疼了,现在竟没考过一个下面学校转来的平民学生。
“这下他爸得气死了。”林月在偷偷地笑。
许兰亭欣慰起来。
成绩摆在这里,就会有更多人愿意和王梦君一起玩的。那样,就没人敢欺负她了。
放完了榜,接下来就是怀山一中的第二大传统。
按成绩重新换座位。
一般来说,会安排成绩好的学生坐在一起,而差生则被放在最后几排。
老师们都清楚自家学生的来历和性格,根据他们的情况分配同桌,要么强强联手,要么强弱互补,但相互之间大抵不会差距太远。
公主太子们大多时候都坐在一起,千金少爷们也通常抱团。
当然也有个别例外。
就像许兰亭和林月就坐过半个学期同桌。
后来据说是林月妈妈多次抗议,说许兰亭这孩子老上课打瞌睡,影响到林月也愈发精神萎靡,影响学习状态,后来又拿出年级组长的威势来,这才换了回去。
初三开学的时候,大家都是自由选的座位。
许兰亭自顾自坐在了多年老位置,周雨露也就顺势坐在了旁边。两人打小熟悉,相安无事,还算合适。
倘若不是有重大问题,老师们也尊重学生自己的意见。
只不过,这次新分配,老师的座位表上,明明白白写着许兰亭的同桌已经换了。
上面的油墨还没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