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欢》将须

89、第 89 章

　　十二月，废太子萧容逸被斩首，当年辅国大将军被追封为武安侯，令礼部组织修建戚氏祠堂。

　　由于庆帝正在气头上，宋常仁没有贸然揭露宋子泷身份，决定等日后长大了再询问宋子泷意愿。

　　他买好香烛纸钱，领宋子泷去祭拜他娘亲，宋子泷被哥哥带得开朗许多，但今日有些沉默。

　　“娘亲爱吃糖葫芦……”小孩子声音低低的，看着外边小贩肩上扛着的葫芦靶子。

　　宋常仁让文墨去买，想起自己下值时曾给几个孩子买过，他又说：“你三姐姐也喜欢。”

　　宋子泷这才抬头看了看宋常仁，有些欲言又止。

　　宋常仁不解：“怎么？”

　　“三姐姐不爱这种生的山楂。”宋子泷提起宋微约时，明显亲昵些，“她不喜欢酸和苦。”

　　宋常仁茫然，顿时知道上次宋微约在他面前吃了一整串糖葫芦是在给他面子，他干笑：“啊，原来这样。”

　　到了四姨娘——戚夫人墓地时，周围已经被人清理过雪堆和雪地下的枯枝了，宋常仁对着墓前的大胡子男人点头示意，默不作声地点燃香烛。

　　宋子泷磕了三个头，摸着墓碑红着眼睛不知道在说什么。

　　宋常仁退到边上，叹了口气，和大胡子道：“等一等，我还约了其他人来。”

　　大胡子身板挺正，朝宋常仁行了一礼：“多谢丞相照顾他。”

　　宋常仁只轻轻摇头：“应该做的。”

　　说话间，一黑一白两个身影走近，白色大氅的慕回风先对宋常仁抱拳问候：“宋丞相。”

　　他看了看宋子泷，把手炉给孩子抱着暖手，后者吸了吸鼻子：“谢谢慕哥哥。”

　　宋辞经常带着弟弟去找自家哥哥，慕回风和宋子泷两人挺熟悉的。

　　“五殿下，”宋常仁给他介绍，“这是戚远，曾经大将军的部下，也是……大将军次子。”

　　辅国大将军膝下有二子，次子身体羸弱，极少出门。慕回风隐约明白宋常仁的意思，对戚远点点头。

　　大胡子戚远定定地看了会儿慕回风，终于单膝跪地，抱拳，铿锵有力：“属下戚远，手下一共二万三千余人，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经过宋常仁告知，他们得知戚氏能翻案全凭五皇子与肃亲王两人，如今肃亲王没有赴约，已经能说明肃亲王的意思，他们愿意效忠五皇子。

　　“戚将军快请起！”慕回风扶起戚远，承诺道，“在下定不负将军与丞相信任，若将来登上皇位，必当重振戚氏！”

　　戚远深深地看着这位皇子，半晌才笑道：“好！好！有殿下此番承诺，戚远族人地下有灵，定会祝愿殿下心想事成！”

　　三人就着合作联系事宜仔细商议了好一会儿，戚远最后决定告诉宋子泷真相——现在虽然不回归宗族，但先说一说并没有坏处。

　　桑川看三人目光盯过来，轻轻拉了拉宋子泷。

　　几人说话没特地放低声音，宋子泷没等他们开口就先站起身，他仰着头：“三姐姐和我说过的……”

　　就在送他去落云庄的前一晚。

　　他现在已经在习武了，三姐姐特地派了师傅来指导他。

　　戚远大胡子下的表情有些惊愕，看向宋常仁。

　　宋常仁轻咳一声：“戚夫人临终前确实把子泷托付给了我家三丫头，约儿聪明，应当早就清楚了当年经过。”

　　戚远常年在外跑镖，不了解丞相府有些什么人，皱了皱眉：“既如此，我该亲自向三姑娘道谢的……”

　　慕回风拂去宋子泷肩上的雪花，解释：“她如今是我小皇婶，戚将军是黑骨镖局二把手，以前应该见过。”

　　他记得宋微约曾经请黑骨镖局押送过茶叶，因途经多个山匪窝点，当时是由镖局二把手亲自护送的。

　　戚远没想起来是谁，看了眼不知情的宋常仁，又看看没有继续解释的慕回风，最后咽下了疑问。

　　——反正肃亲王目前看来是支持五殿下的，那位三姑娘也是丞相府出去的姑娘，对宋子泷不利的概率几乎没有。

　　-

　　肃亲王府。

　　萧朔黎正在动手煮茶，他从云露那里打听宋微约的喜好，知道后者不爱喝茶，但带甜味的果茶宋微约挺喜欢。

　　“你在煮粥吗？”宋微约从账本上抬起目光，看着火炉上加了满满一壶果干的茶水，要不是先前看萧朔黎放了几片茶叶，她可能猜不出这是做什么。

　　在这方面上，尊贵的肃亲王实在缺乏经验，并且肃亲王不太喜欢按照旁人说的步骤来做。

　　萧朔黎没觉得哪里不对，他倒了杯果茶给宋微约：“尝尝，闻着挺香的。”

　　看着这杯褐色的果茶，宋微约一时没动，她放下账本：“烫，等会儿再喝。”

　　萧朔黎自己倒了杯尝了口，奇怪的糊味在舌尖绽放，他盯着茶壶，然后默默撤下来，把另一个烧开水的壶放上去。

　　宋微约见他这个举动，忍不住笑出声：“易大东家手艺如何？”

　　“……意外。”萧朔黎罕见地有些尴尬，他心里计划着找时间再试试，余光看宋微约在绣篮里翻找，他央道，“泱泱，帮我绣块帕子行不行？”

　　宋微约看了眼窗边：“不行。有人来了。”

　　习惯于翻窗进屋的许琢玉刚推开窗户，就与屋内两人大眼瞪小眼，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这位有“孤独终老”趋势的好友已经娶了媳妇……

　　一分钟后，许琢玉规矩地走正门进屋。

　　“宋三姑娘也在啊？”许琢玉接收到某人冷飕飕的眼神警告，他麻溜换了称呼，“王妃……抱歉抱歉！”

　　宋微约脾气很好地给客人倒了杯褐色的果茶：“王爷亲手煮的，少将军尝尝。”

　　许琢玉看着宋微约亲自倒茶，受宠若惊，忙起身，双手接过：“王妃太客气了！”

　　片刻后，喝了茶水的许琢玉看了眼面无表情的萧朔黎，有些同情地同宋微约道：“王妃受罪了……”

　　宋微约笑眯眯的：“还好。”

　　许琢玉没当宋微约是外人，直接开始说起了最近太子被废一事：“太傅府里收出了不少堪比谋逆的东西，这事已经板上钉钉，以后掀不起什么风浪。”

　　许琢玉被叫去跟着御林军抄家，平时杨太傅没少针对他爹，他自然也没心慈手软，收得那叫一个仔细。

　　许家和杨家有世仇。

　　萧朔黎点点头：“你自己注意些，萧容逸暗中养了不少死士。”

　　“我知道。”许琢玉在宋微约面前不敢太放肆，控制着自己翘二郎腿的想法，他坐得板正，“三皇子那边，五殿下要如何安排？”

　　萧朔黎没说话，宋微约代答：“若是三皇子行事规矩，且能活到回风登位，大约是封个闲散王爷吧。”

　　这三皇子几乎不出皇宫，为人甚是低调，宋微约没见过他，但慕回风既然敢和他生母谋划，应当是不足为惧的。

　　许琢玉了解了：“这样啊。”

　　他琢磨着宋微约的话，好奇问：“五殿下与王妃是什么关系？当初真是王妃收养……额，我是说，救了他？”

　　宋微约：“差不多。”

　　许琢玉有些惊讶：“可是……”

　　可是宋三姑娘比五殿下还小两岁，这个“收养”一词，实在奇怪，许琢玉脑子里转了一圈，没有问出口。

　　——他都与嘉乐郡主定亲了，到时让嘉乐郡主来八卦！不急，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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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废了前太子，朝中大臣听闻庆帝又遭遇了两次暗杀之后，不得不硬着头皮请求再立新太子。

　　虽说没有直接证据，但庆帝心中对慕回风是有些怀疑的，他拖沓着一直没发表意见。

　　可一众皇子公主之中，目前看来只有慕回风最有出息，在太子落马后，超过一半的朝臣立刻倒向了他。

　　就连一向中立的宋丞相也开始与慕回风频繁来往。

　　终于在年末时，庆帝立了慕回风为太子。

　　皇后闹了几回，苦苦哀求要接萧容逸长子进宫亲自扶养，庆帝自然不允，最后烦了，当场废后。

　　永乐公主同样被禁足，整天守着皇后。

　　皇后忽然想起什么来，紧紧拉着永乐公主，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永乐，你父皇最是疼你了，你去求情吧！你以前还抱过小侄子呢！”

　　永乐公主沉默着，直到被抓疼了才冷漠出声：“他几次推我入水，母后不记得了吗？”

　　萧容逸对长子堪称溺爱，小小年纪就学了一身坏习惯，永乐有一次差点被淹死，之后就不再往东宫去了。

　　“他那么小能懂什么！”皇后有些疯癫地叫了声，“对……孟家小子！他是不是对你有意？快让你父皇下旨赐婚啊，永乐！大理寺卿，哈哈，他们肯定能把你侄子接回来！”

　　当年的殿试榜眼孟怀，如今正在方川城当城主，因着与太子走得近，见过几次永乐公主。

　　永乐公主拂开皇后，忍着怒气：“母后，您当我是什么？”

　　孟怀都定亲了！

　　她站起身退开：“从小到大您只偏爱皇兄，对我不管不问，这么多年，您做得最对事是把嘉乐召进宫陪我！镇国公夫人对我的好都远比您这位亲生母亲多得多！”

　　皇后怔愣了一下，抬手扇过去，“啪”的一声清脆，她怒道：“本宫何时对你不好？吃的穿的样样不缺你的，哪里不好！逸儿将来是要做皇帝的，到时荣华富贵泼天，你一点也不明白！”

　　永乐公主捂着脸，眼中终于没有了对母爱的渴望，她失望地看了眼皇后：“您真是疯了。”

　　皇后受了刺激大叫起来，永乐公主没有再管她，独自回了自己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