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欢》将须

90、第 90 章

　　宫中废后的事宋微约听说了，这个节骨眼她不好去看望永乐公主，只得再等一段时间。

　　大年三十，宫中照常办宫宴，只是因为这两月发生了些不那么愉快的事，宴会氛围有些沉闷。

　　作为新封的太子，慕回风代替宴会上早退的庆帝和众朝臣攀谈，他偶尔看一眼宋微约那边，面上浮现些笑意。

　　宋微约举起酒杯悄悄示意，下一刻就被萧朔黎压住了手。

　　萧朔黎让人换蜂蜜水来：“你酒量不行。”

　　宋微约不情不愿地歇了喝酒的想法，低声为自己辩解：“都是果酒，没什么度数，哪能喝醉？”

　　“娘子说得对。”萧朔黎偏头，含笑，“想喝咱们回家喝，福叔送的年礼中好像是有酒的。”

　　落云庄有酿酒作坊，不外售，专供给庄子里的人，有时会当作礼品送人。

　　-

　　年后，宋微约开始忙碌起来。

　　她几乎每日都需要去聆归馆或者听茗居，皎月去了钦州，她有时还要去看一看倾城阁营业情况。

　　这日去听茗居时，意外地遇上了君舟，看对方的模样，宋微约笑：“君公子怎么有空到京都来？”

　　君舟：“年前就来了，这些天看见宋姑娘来来回回走了好些趟。”

　　太子被废是件大事，况且他还与肃亲王合作过，肯定要来亲眼瞧瞧。

　　“有些忙，”宋微约听出君舟这是故意在这里等她，她抿了口茶水，淡笑，“君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君舟默了默，似有些不好开口，他犹豫了一下才吞吞吐吐问：“宋姑娘是否有位妹妹？”

　　宋微约心道果然，笑：“我家四妹妹尚未相看人家，这两日还在家中呢。”

　　君舟眼睛一亮，忙拱手：“多谢宋姑娘告知！”

　　宋微约点点头：“父亲母亲都在，君公子有事可以和他们商议……”她顿了顿，补充，“我家一向自由，最终还是得看四妹妹的意思。”

　　“自然，自然，”君舟笑着摸摸后脑勺，“我这就去写信让家父家母进京！”

　　宋微约看着年轻人同手同脚出门，笑着摇头，去找乌零用膳。

　　直到傍晚，宋微约才完成了今日份的工作，伸了个懒腰坐上马车。

　　这时节还有雪，路上不好走，王叔驾车技术很不错，但架不住对面的车夫太菜，“哐”一声撞了上来。

　　宋微约脑袋被磕了一下，她抬手摸了摸，心里快速回忆一遍方才看过的账本，发现记得挺清晰。

　　还好，没给她磕出脑震荡来。

　　对面的车夫有素质地下来和王叔商量赔偿问题，宋微约掀起车帘看去，发现对方马车上竟然是熟人。

　　她笑了一下：“原来是五表哥。”

　　这个时间点，差不多是下值的时辰，难怪能遇上。

　　季扶光许久不见宋微约了，有些恍惚：“宋姑娘……”他跳下车，上前几步，看了看宋微约，“你没受伤吧？”

　　宋微约没下去，看了眼车子：“一点小磕碰而已，算不得大事，表哥不必担忧。”

　　只是季府的马车没控制住撞到了旁边石墩，车轮子卡住了，王叔见是自家姑娘认识的人，便帮着去处理。

　　季扶光沉默了会儿，低声问：“肃亲王对宋姑娘可好？”

　　“自然是好的，”宋微约前几日去丞相府拜年，听季娴婵说季家已经在相看姑娘了，她客气笑道，“多谢表哥关心。”

　　季扶光抿唇：“那就好。”

　　他与宋微约既无血亲，关系也不算亲近，没有立场再问，看着马车被拔出来了，他才告辞上车。

　　宋微约的马车停在后门，她同王叔道了谢，提着裙摆进去。

　　这几日她常从这里进出，府里下人早早就清理了小道上的积雪污泥，萧朔黎负手立在路中央。

　　云霜福了福身，快步走开了，让两人独处。

　　萧朔黎哼道：“王妃真是贵人事忙，一整天见不到人影。”

　　宋微约看了眼，没理他阴阳怪气。

　　萧朔黎伸手拉住她：“你出门见谁？有什么事不能和我说？见季扶光了？”

　　宋微约这才停住，见这人并没有喝醉，单纯在闹，她翻了个白眼：“我只是嫁给了你，不是卖给你，我见了谁难道要向你汇报？”

　　萧朔黎醋意大发：“你喜欢那小子？”

　　宋微约皱眉：“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萧朔黎就像吃了炮仗，一点就燃，“我们才成亲多久你就嫌我烦！你莫非还惦记着祁则澈？你已经是我的了！”

　　宋微约不惯着他的臭毛病，冷淡道：“你若受不了，直接给我一封和离书，或者休书也可，我不介意，天下才貌品行出众的女子无数，你……”

　　“我们都有夫妻之实了，你还想把我推给别的女人？！”萧朔黎震惊，紧紧拉着宋微约，“你什么意思！”

　　宋微约被迫仰头看着：“你是说我污你清白了？”

　　萧朔黎深吸一口气：“……我清白给你了。”

　　宋微约气笑了，这些日子勉强维持住的和气瞬间消散：“你什么品种的男人，这么高清？”

　　她用力挥开萧朔黎，冷着脸往前走。

　　“……”

　　萧朔黎生了会儿闷气，最后还是追上去，像只大狗似的扒拉着宋微约：“泱泱，你说句爱我嘛，泱泱泱泱——”

　　“神经。”宋微约扫过四周看似闷头做事，实则苦苦憋笑的下人们，久违地感受到了一丝丢脸。

　　这男人在外人面前都不维持高冷人设了！

　　-

　　正月中旬，南临国送来求亲书，出乎所有人意料，庆帝原是打算送个公主过去和亲，没想到对方先了一步。

　　宫中符合嫁娶年纪的公主只有永乐公主，庆帝命人召她过来，冷淡地问了一句。

　　永乐公主自然答应，她看着庆帝，袖下的手指捏紧，提出自己要求：“儿臣希望父皇能放母后一条生路。”

　　庆帝意味不明地哼了声。

　　永乐公主垂眸：“不敢求父皇赐予荣华富贵，只求给母后一处安身之所，平静地过完余生……她没有人可以依靠了。”

　　殿里落针可闻，过了好一会儿庆帝才开口：“你能拿什么换？”

　　就是这样，分明她是最好的、唯一的选择，这位高高在上的父皇依然热衷于从别的方面压榨着更大的利用价值，而非给予一些甜头。

　　永乐公主听出了庆帝的意思，心里只觉可悲，皇家当真没有真情可言：“请父皇吩咐。”

　　“此次由你小皇叔送亲……”庆帝扫她一眼，示意何公公上前，“这些东西，你寻着机会掺进他的吃食中去。”

　　何公公递给永乐公主一个瓷瓶，细声提醒：“内务府里有人会监视，公主莫要有别的想法。”

　　南临国那边明确要求肃亲王送亲，庆帝早准备了这些，他听闻那肃亲王妃与自家女儿关系不错，正好借此机会下手。

　　永乐公主看着这瓷瓶好一会儿，忽然明白自己那位名声很差的皇叔的生活充满怎样的危机，她接过：“儿臣定不辱使命。”

　　另一边。

　　肃亲王府。

　　萧朔黎刚从宫里回来，面色不愉，看着云露帮宋微约收拾行李，他烦躁地挥手把人赶出去。

　　云露都习惯了姑爷阴晴不定的性子，检查一遍宋微约身边的火炉，添了几块木炭才退出去。

　　——宋微约身边的人仍旧叫她“姑娘”，把萧朔黎称为“姑爷”，萧朔黎默许了这种叫法。

　　窗边看书的宋微约抬头看他：“有事说事，用不着拿旁人撒气。”

　　“你不能去送亲。”萧朔黎随手脱了外边貂毛大氅，“祁则澈没安好心！”

　　宋微约放下书：“他好歹是一国之君，做不出和别人抢媳妇的事，你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眼见着萧朔黎又要发疯，宋微约给他倒了杯水：“永乐公主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我不放心她。”

　　她与永乐公主倒是没有太深的友情，但听说了这事的嘉乐郡主特地来王府走了一遭，希望她能对永乐公主照顾一二。

　　另一方面，宋微约心里是期盼去别的国家看看的，尽管南临国设了几处听茗居分店，但她还从未去过南临。

　　这个时代的交通工具过于落后，且人类大都聚居，在没有人烟的地方，极有可能碰上凶猛的野兽，亦或是杀人抢劫的匪徒。

　　独自出行显然不太安全。

　　正好送亲队伍人数多，能免去无数麻烦。

　　萧朔黎灌了一杯水，脑子里清醒了许多，他不满地戳了戳宋微约手臂：“哪有小人之心？为夫这是正常猜度！”

　　宋微约看着炉子里的火光，懒懒地撑着下巴：“你说是就是吧。”

　　她忽然想起来歃血阁的总部就设在南临国，据宋常仁说，当年出现在京都找小孩的势力里面，很大一部分是歃血阁的人。

　　无论如何，宋微约想亲自去调查原主父母亲的死因……这些年来，原主生母给的那块玉佩替她招徕了不少能人异士，成功护着她建立了落云庄。

　　这些消息年代太远，一般人也不会对谁家庶女的来历有所怀疑，萧朔黎的尘封阁里没有收录。

　　萧朔黎发觉宋微约有些走神，凑近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才心满意足地去吩咐人收拾行囊。

　　宋微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