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欢》将须

78、第 78 章

　　这般冒犯人的话，一般人可不轻易当众说出来，来人是谁已经很显而易见了。

　　宋微约低头，面上露出一丝嫌恶，默默往边上退，尽可能地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世子喜欢这花？”杨盛聘提着裙摆走近，嘴角扬起笑意，“方才听宋家三妹妹似是颇有了解，不如请三妹妹为我们介绍？三妹妹应该不认识，这位是忠义侯世子。”

　　安继言目光在周围人中打量了会儿，顺着杨盛聘的目光看去，不是个丰腴美人，但体态修长匀称，肤色白嫩，虽低着头，却也能看出有些姿色……

　　宋微约抬眼看了看杨盛聘，忽感觉到不远处安继言的目光更粘腻了，她又低头：“太子妃说笑了，只不过是知道个名字而已，谈不上了解。”

　　没想到这姑娘比猜测的更为惊艳，方才惊鸿一瞥，单从长相来说非常对自己胃口，安继言惊讶了一瞬，摇着折扇上前：“这位姑娘姓宋？宋丞相的宋？”

　　宋微约退了一下，止住想上前的云霜，示意云霜别出声：“是。”

　　周围姑娘听到是忠义侯世子，已经借口跑了大半，剩下的少部分要么是没听说过安世子名头，要么是杨盛聘的小跟班。

　　安继言笑了声，停住脚步：“我听姑娘说此花能药用，不知是治什么病症？”

　　宋微约不动声色地往安继言腰上扫一眼，不太好说出口：“……不知。”

　　“啊——治肾上毛病的啊，这不是知道吗？”安继言收住笑容，天生薄唇，不笑时有些阴郁，“只是，姑娘看本世子做什么？不如亲自试试？”

　　肾虚的人都忌讳旁人说道。

　　宋微约差点应激暴起揍人，想以行动证明自己不光是略懂药理，还略懂些拳脚功夫，她按耐住恶心：“世子腰间有只蝴蝶。”

　　安继言看了眼，确实有只蝴蝶飞走了，他勉强认了这解释，重新勾着唇：“错怪姑娘了呀，方才的话姑娘就当没听见好了。”

　　杨盛聘是看不上安继言的，只是太子让她帮着相看不好冷脸，这下有了人选，且见他对宋微约也感兴趣，才带着小跟班们告辞离开。

　　宋微约后方是花坛，前方被安继言挡着去路，她观察了一番安继言的两个护卫，暗自思量自己脱身的概率——

　　皇宫之中大庭广众之下，太出格的事应该不会有，但免不了被言语恶心一番，宋微约也不想明日就接到赐婚的圣旨。

　　安继言看着宋微约这张脸，越看越喜欢，眼中露出些兴奋：“这般绝色，上次进京竟没有注意到姑娘，实在不应该，本世子见多了妩媚多姿的女人，头一次见姑娘这般的……”

　　床上哭起来一定很动人。

　　他视线在宋微约修长的脖颈处流连：“姑娘爱哭吗？”

　　哭你祖宗十八代！什么东西出来恶心人？

　　“世子这话心里想想就算了，这样说出来实在轻浮，无端显得脑子里装了一堆废料，”宋微约忍不住了，冷声道，“若没什么事，烦请世子让一让。”

　　“我不想让呢？”

　　安继言顿了顿，没有逗人的兴致，干脆开门见山威胁：“本世子看中的人，要么识相些，要么就去死，姑娘想选哪个？”

　　宋微约呵笑，打量了一下这位被酒色耗空身子的世子，对方眼下青黑，双颊深陷，说话时气短，她一拳能揍三个他这样的：“世子好大的权威，想要我死？那便拭目以待吧。”

　　安继言丝毫不觉得自己外在形象有问题，挑眉调笑：“原来是会挠人的小野猫。”

　　宋微约看了眼正在走过来的人，又看向安继言：“可别了，猫字从世子口中说出来，我都觉得是侮辱了猫。”

　　赵默昀刚靠近就听到了这一句：“……”

　　他微妙地看了看自家妹妹的好友，对方看上去是个温和脾性，竟然敢同这煞笔怼？果然人不可貌相。

　　“安世子在这里啊！”赵默昀隔了几步远就笑道，“咱们那边正等着安世子过去喝酒呢！”

　　“姑娘最好祈祷能活到本世子回宣州。”

　　安继言低声放狠话，末了才笑着过去，“许久没来御花园，险些迷路，还好赵世子来了！”

　　论爵位，忠义侯自然比不过镇国公，出门在外，安继言敢随意调戏姑娘，却不得不要给赵默昀面子，轻斜了眼宋微约，笑着走了。

　　宋微约看着安继言的背影，心中警铃大作，头一次生了杀人的念头。

　　这种念头不是今天才有的。

　　在宋常仁派人去烟云城接她时的前两个月，她正是在宣州，亲眼见着当街纵马横行的安继言指挥着小厮强抢民女，打伤了女子家人。

　　他那位亡故的夫人也是因他强行生米煮熟饭而娶到侯府的——宋微约怀疑那可怜姑娘不是病逝，而是被折磨死的。

　　百姓怨声载道，却无处申诉，忠义侯在宣州比土皇帝还横，若是手里有兵权，只怕早已起兵谋反了。

　　能教养出这种畜牲孙子的，可以想象出那人也不是个好东西。

　　“宋姑娘，你没事吧？”

　　宋微约闻言回神，发现孟姑娘居然没走，她眨了一下眼睛：“没事，孟姑娘莫担心。”

　　孟姑娘看了看她，方才感受了一丝杀意，不知是不是错觉，犹豫了一下：“我也怕安世子，不是故意扔下宋姑娘的，真的！”

　　“噗呲——”宋微约忍不住笑出声，“孟姑娘你也太实诚了，咱们又没有什么交情，哪能让你留下来陪我受气啊？换作我，我也会跑的呀。”

　　孟姑娘被笑得有些局促，尴尬地跟着笑了笑，环顾四周无外人后，她摸了摸发烫的脸：“我真没想到在皇宫之中他还这般大胆，哎，若是、若是旁人，只怕得去大理寺走一遭的。”

　　当面为难一品大臣家里的姑娘，也是个人才。

　　宋微约淡笑：“是啊。”

　　仗着是忠义侯府的独苗苗，赌庆帝不会重罚呗。

　　另一边正和镇国公夫人说话的季娴婵听到后，忙去找宋微约，宋微约安抚地挽着她，只道无事。

　　季娴婵懊恼：“怪我，现在才知道安世子来了京都，不然这宴会说什么都不会让你来的……”

　　庆帝连宋常仁都瞒着，看起来是想压住消息配合忠义侯给孙子找媳妇。

　　捱到宴会结束，季娴婵带着宋微约一刻不敢多待，匆匆回府，到了府里才松口气。

　　宋微约自己回锦绫院，踏进院子的瞬间笑容冷下来，叫了云五来：“最近可能有宵小骚扰，你多注意些，我等会儿让钟叔派两个人过来。”

　　“嗯。”云五也不问发生了什么，暗自清点自己能用上的武器有多少。

　　傍晚下起了雨，沙沙地打在树叶上，宋微约思索着安继言回宣州会走哪条道，她一定要废了这人心里才舒服。

　　但在京都城地界上不好下手，最好埋伏在回宣州的必经之路。

　　钟叔派来的三人也是云字辈的，一男两女，功夫足够对付一般刺客了。

　　今日要去老夫人院子里用晚膳，宋微约换了鞋子，撑伞过去。饭后听老夫人说明日去灵台寺上香，点了她陪同。

　　宋辞举手：“祖母，我也去！”

　　“序儿和泷儿在家读书，”老夫人和蔼笑道，“别耽搁了学习，有三丫头陪着就够了。”

　　“……”宋微约其实挺珍惜自己小命的，这段时间她原是不打算出门。一两个刺客就罢了，就怕那神经病像上次方川城外那样雇几十上百个刺客以数量取胜。

　　不过想想，天子脚下安继言再怎么无脑，应当也不会嚣张到那个地步。

　　宋微约没和季娴婵说过被威胁的事，季娴婵看宋微约同意了，就笑道：“我这就去吩咐车夫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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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起得比宋微约早的老夫人已经梳洗完毕，差嬷嬷来催促。

　　宋微约睡眼朦胧，任由云露帮她穿衣服梳头发，手里捧着碗粥差点吃睡着。

　　云露笑道：“姑娘快吃吧，待会儿去车上睡。”

　　“哦。”宋微约看了眼天色，“这天还没亮呢……灵台寺最近有什么活动需要提早去？”

　　“没听说，老夫人年纪大了，不好来回颠簸，很可能要住几日，”云露笑，“我收拾了两身替换的衣服，姑娘看够不够？”

　　宋微约喝着粥含糊点头：“够了。”

　　她一套衣服可以穿两日，只要不是意外弄脏了，换衣服没这么勤快。

　　这次云露看家，由云霜和会武功的云昭陪着宋微约去，云露又收拾了些零碎小玩意，主打一个“万一能用着呢”。

　　宋微约装了几包药粉和两瓶解毒丸以防安继言使用化学攻击，想了想，见云露已经装了瓶金疮药和绷带，她便没有说话。

　　老夫人等了会儿才等到宋微约，她转着佛珠串：“听闻你平日起得晚，年轻人还是早些起为好。”

　　宋微约点头：“嗯嗯。”

　　老夫人：“……”

　　“罢了，你父亲母亲愿意纵容，我管不了这么多。”

　　宋微约困死了，没心思猜老夫人为什么要阴阳怪气，敷衍回道：“父亲母亲很好，祖母也很好，我记住了。”

　　老夫人几乎维持不住慈祥笑意，顿了顿，轻哼了声让嬷嬷扶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