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欢》将须

100、大结局

　　外边白承修笑着喊了声：“侯爷今日要去看看我母亲吗？”

　　长定侯不动声色笑道：“天色已晚，下次再来看望婶婶。”

　　宋微约站在廊檐下，院子里铺满夕阳的暖色光芒，她的神情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等着长定侯出了白家，白承修才悠哉悠哉晃到宋微约身边：“我送阿约回驿馆？”

　　宋微约点点头。

　　此时正是下工的时辰，去驿馆的路上热闹非凡，马车两边都是聊天说笑的百姓。

　　白承修很不避讳地跟着进车厢，看着对面不说话的侄女：“我听到了。”

　　他摸摸耳朵：“我和你爹耳力都较常人优越，你们在屋里的话我大概听全了。”

　　宋微约诧异看他，原来这具身体的听力是遗传自父亲，她弯弯眉眼：“伯父辛苦了。”

　　没错，她这位看着不修边幅的伯父，早就开始怀疑弟弟的死与长定侯有关，可惜没有证据。

　　今日趁着拉扯的功夫，宋微约把一瓶回春堂特制毒药偷偷给白承修，后者也很具有行动力，不经意间说起萧朔黎不在驿馆的消息，成功引来长定侯，并在茶水中下了毒。

　　长定侯没有任何犹豫喝下了那杯茶——白承修怕剂量不够，又给续了一杯。

　　这毒有解药，如果没能套出当年真相，宋微约就不会真杀了长定侯，但……这不就套出来了吗？

　　所有没有如果。

　　白承修摆手：“辛苦啥，都是小意思，只是你祖父祖母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这事不能告诉他们。”

　　因为长定侯是白承渚的“至交”，老夫人一直把他当亲儿子来对待。

　　宋微约：“我明白。”

　　“嗐，这两日我找由头清理一遍府里的人，”白承修苦恼，“你大哥一心在朝堂，若是不清理，真怕我随你们去了北冥，他被长定侯的人生吃了。”

　　白流景性格上与白承修和老侯爷没有一点像的，白承修总操着老父亲的心怕他被同僚排挤欺负。

　　-

　　长定侯府最近新购置了一批蜡烛，是边外一个小邦国用特殊虫蜡制成的，燃烧时无烟无异味，价格非常昂贵。

　　侯府管家自然将这批蜡烛首先给侯爷以及世子用，正好侯爷书房里需要换新烛了。

　　轻手轻脚地换好，点燃，管家看了看书桌后的长定侯，后者正垂眸抚摸着桌面上的画卷。

　　画卷上是位没有五官的年轻女子。

　　桌边的花瓶插着几枝带花苞的梨枝，因为书房里温度稍高，已经有几朵开了的梨花，被烛光照射，影子投在画卷上。

　　“侯爷早些歇息。”管家轻声说完，又轻声退下，最后看了眼长定侯，伸手关上门。

　　长定侯余光瞥见新换的蜡烛，心中突兀猛跳了一下，他定睛一看，烛身上刻着浅浅的印记，是连昇商行的货物。

　　侯府不缺钱，大多数东西都从连昇商行采买，已经用了许多年了。

　　长定侯心下一松，目光又转回画卷，喃喃自语：“阿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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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微约一夜没睡，终于在天明时听到了“长定侯暴毙书房”的喜讯。

　　看着天边冉冉升起的朝阳，她面无表情地想，不知长定侯有没有见到今日的阳光。

　　但长定侯的死与她有何干系呢？她只不过是一位单纯无害的小姑娘罢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宋微约她……倒头就睡。

　　哎呀，对于睡神来说，精神再爽快也不耽误睡觉啦！

　　-

　　长定侯府一片凄凄惨惨，仵作把书房里所有东西都检查一遍也没有发现有害物质。

　　宫里派了太医来同样没有任何发现，最后定论为突发恶疾。

　　付世子与付姑娘对父亲其实没有什么感情，装个样子在灵前掉几滴眼泪，也就足够了，之后该干嘛就干嘛。

　　甚至不如云家上心。

　　太傅府在新皇面前不受宠，他们急于立功，怀疑长定侯的死与肃亲王和肃亲王妃有关，并上奏请求严查。

　　祁霁钦看着奏折，有些好笑。

　　他认识的宋微约从不因一己之私杀人，即便是她杀的，那多半也是长定侯自作自受。

　　他偏头瞧了李公公一眼，笑：“云爱卿当真老了，竟然做出如此荒唐的猜测。”

　　李公公也笑，明白陛下的意思：“云太傅为朝廷劳苦多年，已到安享晚年的时候，偶尔糊涂也在情理之中。”

　　“也罢，”祁霁钦随手丢在一边，翻阅下一本折子，“明日御花园的海棠该开了，请肃亲王和王妃一同来赏花。”

　　李公公想说很快就到百花节，不必着急，但话到嘴边，他全然憋住：“是。”

　　另一边，驿馆。

　　萧朔黎出门，除了捣毁歃血阁之外，还带了个消息来。

　　庆帝快不行了。

　　这种大事，他们得尽快启程回京都。

　　第二日一早，萧朔黎与宋微约叫上萧容轩进宫辞行。

　　南临朝臣不知道这消息，但祁霁钦已经知道了：“明日就出发？”

　　萧朔黎颔首：“今日和陛下说一声，明日就不打扰陛下了。”

　　祁霁钦看向宋微约：“听宫人来说，御花园里的花开得正盛，你……可要去看看？”

　　听到这话，边上伺候的李公公瞳孔缩了一下，快速看了眼宋微约，心中震惊。

　　难怪陛下把御花园里的人都替换了一遍，原来是真的想邀请肃亲王妃赏花！单独赏花！

　　算着时间，四国大赛时肃亲王妃还是待字闺中的姑娘，陛下暗生情愫也合情合理。

　　宋微约沉默一下，笑道：“好。”

　　萧朔黎也跟着起身：“小六去与永乐聚聚。”

　　李公公见祁霁钦没有反对，便叫了宫人来给萧容轩带路。

　　这几日天气都不错，春光明媚。

　　御花园里的花卉有专门的人精心照料，开得极好，宋微约仰头看海棠花，确实漂亮。

　　“阿霨……”

　　祁霁钦轻声开口。

　　宋微约回头，才发现萧朔黎没有跟上来，她笑了一下：“云家上奏的事我听说了，多谢陛下。”

　　祁霁钦被她的笑意恍了神，半晌才笑：“没想到你是白家的姑娘，皇姐幼时不爱说话，先帝召你母亲进宫陪伴才好的。”

　　他顶上就一位公主，宋微约知道他说的是那位，但没有往柔陈身份上猜。

　　宋微约站定：“长定侯是我杀的。”

　　“我知道。”祁霁钦低头看着她，“我的人有擅医毒的，长定侯中的毒来自回春堂。”

　　他早年四处游历，收揽了不少能人异士。

　　祁霁钦忍不住道：“你杀他，无非就是为父母报仇，他罪有应得——若是你没有流落北冥，我的后位该是你来坐……”

　　瑞安侯府与他关系亲密，家世地位也高，他若迎娶皇后，必然优先考虑白家适龄的姑娘。

　　“啊。”宋微约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过了会儿，她才出声：“我在长平关遇见你，之后一路到烟云城，你是我遇到的人里最优秀的一位。”

　　“你胸有大义，装着天下百姓，文韬武略无一不精，为人谦和处世不惊，那时我就在想，天底下最好的公子竟让我遇着了。”

　　祁霁钦心中酸涩：“……原来你对我的评价如此之高。”

　　宋微约叹息：“你莫要陷入怪圈，如果我自小在白家长大，那必然不会养成现在的行为举止，性格也会存在偏差。”

　　她不是真正的白家姑娘，她来自异世。若原主没被那场风寒带走性命，就不会有她出现。

　　祁霁钦怔愣一下，有些释然：“是我魔怔了。”

　　“你是千古难遇的明君。”

　　宋微约伸手接过飘落的花瓣，笑容一如当年梨花树下惊鸿一瞥，醉了岁月。

　　她说：“霁钦，我走了。”

　　祁霁钦怔怔出神，看着她毫无留念地朝花路尽头等着的男人走去。

　　萧朔黎看了眼祁霁钦，伸手，宋微约自然而然挽上去：“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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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有些晒了，李公公不敢上前打扰，抱着伞跟着被晒，额头冒出细汗。

　　“公公给我吧。”

　　一道沉静的声音传来，李公公看清来人是谁，忙递过去：“多谢娘娘！”

　　永乐公主撑开伞，缓缓走近帮祁霁钦挡住刺眼阳光：“陛下，六皇兄送了不少果干来，您去我宫里尝尝？”

　　祁霁钦回过神，看了眼永乐公主，主动接过遮阳伞：“行。”

　　-

　　回程的速度比来时快多了，但众人还是没赶上见庆帝一面。

　　四月中旬庆帝病逝，国不可一日无君，宋常仁、镇国公、御史大夫等朝臣拥立太子萧容亭登基。

　　五月到京都，庆帝早已下葬送入皇陵，萧朔黎碍于礼制，不情不愿地去上了三炷香。

　　慕回风对庆帝也没有多少亲情，百无聊赖地陪着宋微约在旁边看，他轻声道：“皇后疯了，自己撞了柱子，太医没有抢救过来。”

　　宋微约不在意皇后怎么死的，只点点头：“给公主去信说一声就行。”

　　虽已登基近一个月了，在宋微约面前，慕回风还是有些忐忑不安，他试探着喊：“姐姐？”

　　“嗯。”宋微约应了声，没听到下文才偏头看去，“怎么了？”

　　慕回风笑道：“我已经令骠骑大将军前往长平关，过两年再放少将军过去……子泷，他先跟着少将军学段时日。”

　　宋微约拍拍他肩膀：“回风，别担心，这个皇帝你会当得比北冥历任先皇都好，向前看，自信点。”

　　慕回风若是背后有尾巴，可能都摇出残影了：“多谢姐姐！”

　　祭拜完，宋微约与萧朔黎同坐一辆马车回府，看着这男人完美的下颌线，她勾了勾手指。

　　萧朔黎不明所以，俯身靠近些：“泱泱？”

　　“揽洲，”宋微约勾住萧朔黎脖子，凑上去亲了口，“我好像有些喜欢上你了。”

　　“！”

　　萧朔黎眼中似有繁花绽放，摸摸被亲的侧脸，笑得傻兮兮的，反客为主抱紧宋微约：“泱泱，泱泱——”

　　马车外，热闹繁华，绿树成荫，夏风也温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