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欢》将须

101、后记

　　五年后。

　　烟云城外的落云庄。

　　正值盛夏，落云庄里绿意盎然，鸟雀叽喳，见过落云庄美景的人都有一个共识。

　　——若世间有仙境，非落云庄莫属。

　　宋微约在学堂给学生上算术课，多年的教学经验，让她在看到学生一塌糊涂的作业时也能维持住笑意。

　　她看着坐得笔直的学生们，微笑，语气温和：“咱们庄子里的大黄你们认识吗？”

　　学生犹豫地点头。

　　食堂大爷养了条黄狗，整日趴在学堂外的空地上晒太阳，被亲切地唤作“大黄”。

　　“你们的智商再稍微提一提就能赶上大黄了呢！”宋微约拍手，“你们可真棒！”

　　学生们：“……”

　　虽然不太理解“智商”一词，但不妨碍他们领悟宋微约话里的意思。

　　宋微约让课代表把作业发下去：“明日抽查，若还是不会，就等着陪大黄看门吧。”

　　学生不敢在她面前哀嚎，哭丧着脸收好。

　　宋微约看了眼外面的日晷，合上折扇，扇柄在桌上敲了两下：“下课。”

　　缓步出学堂，宋微约沿着青石路回院子，发现还没有开饭。

　　她眉心皱了皱，走向厨房，果然有异味飘出，厨房外一群厨子搓着手欲言又止，看到她来，都仿佛看到救星一般。

　　“……”

　　“易揽洲！”宋微约冲进去，在烟雾缭绕中搜寻到某人身影，她气道，“你祸祸我厨房做什么！它哪里得罪你了！”

　　这已经是这几年来重新建的第二十三座厨房了！

　　建厨房难道不花钱？钱是大风吹来的？！

　　热爱做饭但毫无天赋的萧朔黎被烟呛了一口，忙推着宋微约出去：“危险，你先出去，这次一定能吃！”

　　宋微约压根不信，强硬揪走萧朔黎，把厨房留给专业人士处理。

　　她扯着萧朔黎衣领，迫使他弯腰，怒气冲冲：“这么多大厨，你就不能跟着他们的步骤做？”

　　萧朔黎心虚，眼神飘忽：“我的手它有想法……”

　　“砍了！”

　　“诶夫人！别生气别生气，没有下次了！”

　　宋微约翻了个白眼，在水池里沾湿手帕拍在他脸上：“每次都这么说，怎么没把你自己炸了！”

　　她那厨房里也没放炸药，不知道萧朔黎怎么会搞出那么大的动静，做个饭像打仗，关键还是打的败仗！

　　-

　　去年老夫人病逝了，宋常仁见慕回风根基已稳，就辞官与季娴婵跟着住进落云庄。

　　至于二姨娘，她为人虽不讨喜，但对宋湘澜是真心宠爱，去长宁庵陪着女儿礼佛。

　　宋浅黛嫁去了齐州，路途遥远，只能在年节时回一趟娘家。

　　宋微约过去时，福叔正和宋常仁下棋，不知福叔年轻时是做什么的，反正和谁都能聊几句，这几年两人俨然成了好友。

　　黄鹂没有心仪的男子，不愿意成亲，宋微约几人也不催婚，都随她去。

　　季娴婵对黄鹂喜欢极了，认了当干女儿，她时常跟着黄鹂四处跑，这么锻炼下来，肤色泛着健康的颜色。

　　若是被京都的夫人们瞧见，可能都不敢相认。

　　在宋常仁这边吃过饭，宋微约回去睡了个午觉，等太阳快下山了才在庄子里漫步。

　　练武台上，是今年选拔出来的新人，正两两对战，以此来积累实战经验。

　　叶赵板着一张脸，不时出声指点一下，这些人没一个敢敷衍。

　　宋微约在他旁边停下，看了会儿台上的比试：“我听云七说你想出门游历？”

　　“是。”叶赵这几年来在藏书阁里看了不少游记和地方志，对这片大陆有了一点模糊的概念，想亲自去走走书中描绘的地方。

　　宋微约笑：“挺好，落云庄也是你的家，若是累了就回来。”

　　叶赵点头，又说：“赵溪和我一起。”

　　他去年在黑市捡了个小孩，差不多十一二岁，取名赵溪，一直带在身边教导。

　　宋微约看了眼不远处扎马步的孩子，小脸憋的通红，脸上都是对叶赵的不满，可惜打不过，只能恨恨地瞪着他。

　　叶赵瞥过去，赵溪光速变脸，露出一个乖巧地笑容，叶赵嫌弃：“……笑得真丑。”

　　赵溪之前被人贩子虐待，营养不良，换牙稍晚，最近门牙掉了，说话漏风，老是被叶赵嘲笑。

　　宋微约给了个翠色玉坠：“听茗居的信物，有困难时就去听茗居……还有，小孩得识字读书，你别忽略了。”

　　“……”叶赵接过玉坠，“姑娘放心，我会督促他读书的。”

　　宋微约过去看赵溪，趁叶赵不注意塞了块糖到他嘴里，摸摸他脑袋：“听你哥的话，你已经是十二岁的男子汉了，要照顾好他知道吗？”

　　赵溪觉得这话不太对，无奈嘴里含着糖，只能胡乱点头：“子道洛（知道了）！”

　　宋微约好笑，不知人贩子从哪里拐来的小孩，口音还挺重。

　　-

　　每到月底，宋微约就开始忙起来，离得近的听茗居每月送一次账本，远的两月一次，她需要抓紧时间看了，然后回信鼓励或是指点。

　　兴许是受前世读书时代的影响，她比较喜欢图书馆的氛围，直接在藏书阁工作。

　　庄子里的人知道她忙，借书时都自觉避开这层楼。

　　伸了个懒腰，宋微约喝了口果茶，看向窗边懒人沙发上的年轻人：“你翘班越发熟练了。”

　　慕回风翻了一页书，头也没抬的：“姐，我回自己家，怎么能与翘班混作一谈？拉磨的驴子还知道休息呢。”

　　他与宋微约认识多年，很容易理解对方说的奇怪词汇。

　　宋微约一手撑着下巴，一手翻账本：“谁家皇帝把自个儿比作驴子的？阿辞在京都安分吗？”

　　“整日与镇国公撸猫逗狗的，”慕回风笑了一下，“不过学业倒是没有落下。”

　　宋辞立志要当未来帝师，就等着慕回风生个太子出来让他教，慕回风对弟弟的理想自然是鼎力支持，物色了不少优秀老师去教他。

　　慕回风又笑：“小六在工部做得很好，沐沐最近学了两首诗。”

　　萧容轩四年前与大理寺卿家里的孟姑娘互相看对眼，成亲后生了个女儿，小名沐沐，很讨喜的小姑娘。

　　宋微约年纪轻轻，已经当奶奶了。

　　“过些日子我去京都瞧瞧。”宋微约想起好友，“陈家也添了个孩子。”

　　陈知暮最后没有再相看人家，帮着家里经营产业，如今陈记的野菜宴已经非常出名了，开了十几家连锁店。

　　她在做生意时相中了位父母双亡的落魄少爷，干脆招了当上门女婿，这个月生了宝宝，宋微约要去吃满月酒。

　　慕回风回忆了一下，陈家现今无人在朝为官，便没说什么。

　　——陈父本就没有太大抱负，家里生意足够养活全家人后，立刻就辞了官，安心在家“啃小”。

　　宋微约看到桌上的草稿纸用完了，懒得动弹：“回风，拿叠纸张来。”

　　慕回风任劳任怨地去拿了许多，看果茶也见底了，又跑了一趟。

　　宫里生活太压抑，抬头只能看见四四方方的天，朝臣宫人说话都要再三思量，慕回风有空就偷偷跑到落云庄来住几日。

　　落云庄里没多少人见过皇帝，见了慕回风只是笑着叫声“公子”，有的人还暗戳戳地替他说媒。

　　他加满茶水，到窗边站了会儿。

　　从藏书阁可以看见不远处的学堂，他那位京都城里人人害怕的小皇叔，现在正一脸生无可恋地教孩子们射箭。

　　十几岁的小孩最是调皮叛逆，天王老子来了都管不住。

　　-

　　忙完工作，去京都城看了看陈知暮的孩子，就准备去钦州。

　　路途有些远，又恰好有水路通运，宋微约和萧朔黎先坐船，直到进了望山城地界，才换成骑马。

　　望山城山高地险，整座城市依山而建，抬头就能看到高高的山峰，经济倒是非常繁荣，南来北往的商队大都会在城里停驻一段时日。

　　由于此地有万丈宗驻守，城中江湖人士也很多。

　　万丈宗宗主因年纪大了，便退位由大弟子金振继承，宋微约此行也是为了祝贺金振。

　　虽说金振与云熏白承渚有点摩擦，但宋微约确实跟着金振夫妇学了不少防身术，在她刚穿越的那两年里，也多亏了他们照顾。

　　“微微姐姐！”

　　一道清脆且具有极强穿透力的声音传来，并伴随着“哒哒哒”的跑动声，宋微约早有防备，却还是被撞了一趔趄。

　　她痛苦面具：“小铃铛你轻点，骨头都撞散了！”

　　金铃忙伸手在宋微约身上一阵摸索，没摸到哪处骨头断了才大松一口气：“微微姐，你武功这么多年怎么不见长的？”

　　宋微约：“……”

　　没有多少习武天赋已经很让人悲伤了，现在还被小孩在她伤口上撒盐。

　　萧朔黎感受到宋微约的幽怨，上前一步：“这位就是金宗主家里的妹妹？”

　　金铃瞥他一眼，终于反应过来这男人是谁：“你就是我那素未谋面的姐夫？”

　　萧朔黎刚想点头，又听金铃继续说：“看起来也不咋地嘛！微微姐，咱们宗门里可多男人了，各个身材顶绝，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微微姐想要啥样的都有！”

　　这小姑娘前世可能是个扩音喇叭，倒豆子似的说了一溜烟还不带换气的。

　　宋微约摸摸她脑袋，笑道：“我还有事，等不及细细挑选，看过你爹娘就要走了。”

　　她受阿卓雅邀请，去西梁草原游玩。

　　“啊，这姐夫也算凑合吧，”金铃勉强打量一下萧朔黎，“师姐他们都在，我带你们过去！”

　　身为大师姐的皎月自然在场，只是温筠在京都官务繁重脱不开身来。

　　-

　　七月，牧草犹如绿波，被风一吹便荡漾开去，不知道何处传来的马头琴乐声，悠扬随性。

　　“这羊挺肥。”萧朔黎盯着不远处的羊群看，相中了其中一头。

　　宋微约踢了踢他脚：“在家也就算了，你收敛些，别想烧别人家的厨房。”

　　萧朔黎：“……”

　　他遗憾地放弃了大展身手的想法，转而揽着宋微约，笑：“泱泱，这一生何其有幸遇见你，我……”

　　“命都给我？”宋微约回忆起上辈子看过的霸总文，忍不住脚趾抠地。

　　萧朔黎把头磕在她肩膀上，闷笑出声：“我好喜欢你，泱泱。”

　　他死过一次，又因遇见宋微约而得到新生，若世间有救世主，大约就是这般模样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