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我【无限】》楠柯

7、艾玛的家

　　“在做什么？”
　　昏暗的房间内，一名样貌俊美的男人走进来，唯有面前的电脑还亮着屏。
　　时羡没回头，松散地靠着舒适的垫椅背，指了指桌前的电脑。
　　“你来看看这个新人的操作。”
　　屏幕上开始播放一段视频，是游戏里的一段战斗画面。
　　视频内，男孩手里拿着水杯，只见他立即转过头，看向站在原处手持利器的NPC。他没有因为眼前场景的转变而心神不定，恰恰是他稳住了阵脚，才得以有机会与NPC进行短暂的追逐战。
　　这位新人很聪明，他的初始技能是折纸，却没有被其所误导。最令人惊讶的是，这个新人似乎猜到了有关于玩家技能的规则——初始技能的原理——随心所用。

　　倘若那时他仅仅只将用异能化作的纸团当做纸团，而不是足有重量的铅球，那么毫无疑问，缺少核心，这场追逐战注定的失败者注定是他。

　　短暂的视频结束。
　　“柏席玉……”男人看着手里的资料，笑起来如沐春风，声如清泉。
　　“是个能打电竞的好苗子，把他挖过来吧，这件事交给你了。”
　　“哈？”时羡拍桌不干，满脸戾气，“阮恪行，你把当我猎头呢，一天到晚给你挖人才？”
　　面对青年的怒火，男人只是笑笑，“要是你能把他挖过来，我就让你复赛。”说罢，没等他再说什么便离开了。

　　“靠!”时羡狠力踹了一脚电脑桌，结果扯到电线，电脑直接摔在自己脚上，痛得他龇牙咧嘴。
　　他还想在踹一脚那砸中自己的电脑，想了想这电脑的价格，又打消了念头。
　　随意收拾一番后，时羡向阳台边走去，两手搭在金属栏杆上。
　　夜空中群星闪烁，灰云如雾，为夜色增添一番朦胧。眼下一片灯火通明，细密的灯光有如星星点点，恰为这座荒芜的城市平添生气。
　　青年烦躁地点了根烟，似又想到什么，随后又把烟给掐了。
　　“不就挖个新人么，还真挖不到了？”
　　悠扬不羁的声音不大不小，时羡拉上阳台门回到屋内，与之被关在外的，还有那一片星夜。

　　游戏内。
　　南壹慢条斯理品尝着蛋糕，精致的脸蛋上露出餍足的表情，像是在品尝世间最美味的珍馐似的。
　　柏席玉算算时间，他已经等了这位爷二十分钟零七秒。
　　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揪着这人的衣领问问这腻得发慌的劣质蛋糕到底有什么魅力？

　　眼下艾玛已经回到屋子里，柏席玉任务栏上的任务几乎是下一秒便触发完成，接下来等着他的就是下一个主线。
　　况且他现在还有许多疑点想问南壹，这个人知道的很多，或许自己可以得到一些线索。这么想着，秉持出于礼貌耐心等人用餐的柏席玉再也忍不住，说了这二十来分钟的第一句话。

　　柏席玉酝酿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我一直有些疑问想问你。”
　　南壹头也不抬，慢悠悠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对于有关于游戏里的事，南壹对游戏的理解程度显然要比柏席玉要深得多，所以后者倚仗前者要多一点。两个人彼此心照不宣，只是一个忍着不主动问，一个不急着答罢了。
　　柏席玉说这话也只是做个开头的引子，想了想，觉着弯弯绕绕太过麻烦，干脆简单明了些：“对于艾玛，你没什么要问的？”
　　南壹撩起眼皮瞥他一眼，“有呢，想听？”
　　柏席玉点头。
　　南壹俏皮wink：“不告诉你～”
　　柏席玉：“……”

　　等南壹终于结束用餐，柏席玉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刚刚的问题，这次南壹回答了。
　　南壹双手撑着沙发两侧，黛赭色的眼眸微闪即逝，随即漫不经心地笑道：“知道这个世界的法则吗？”

　　与此同时，60011002直播间画面突然被切断，只余下聊天频道正常运行，而原本慢慢积攒下来的少数观众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怎么新人频道还玩儿黑屏呢？】
　　【谁知道呢。】
　　【扫兴，算了算了，去看看其他主播。】
　　……

　　柏席玉一愣，随即问：“什么意思？”
　　“嗯。”
　　“在你已知的信息里，这里被称为游戏。”南壹说得十分随性，就像在提一个不重要的话题，随意聊聊似的。
　　南壹似乎想起了什么，陡然转了话题，“管它是世界还是游戏，反正你只需要知道这里有规则就行了，至于是什么，自己去找，别问我。”
　　柏席玉沉默一会儿，眼神顿时变得犀利，声音也冷了几分：“我记得我玩的是单人模式，所以，你是谁？”
　　南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奈何对方毫无破绽，以为他真发现了什么，随即笑嘻嘻回应：“这个嘛，不告诉你。”
　　可惜南壹没有发现，柏席玉嘴角微不可查地往上勾了些弧度。

　　60011002直播间。
　　〖滋滋——滋——〗
　　〖直播间60011002系统出现异常，正在自行恢复中……〗

　　直播间仅剩的几位重新等候画面恢复的观众一脸懵逼。
　　【什么情况？？】
　　【看直播那么久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没多久，直播间竟被迫关闭了。

　　“有意思。”少年细腻如玉的修长手指轻触透明项链，转瞬光屏消散在眼前。
　　他站起身向外走去，纷繁的衣摆随着银饰翩然滑动，极具古典的花碟绣图案若隐若现，轻盈步履有如惊鸿，依稀可见那衣摆下挂着精致银铃的白皙脚踝。
　　若此时有人在场，细心点就会发觉，这个铃铛至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一丁点响声。

　　游戏内。
　　通过与南壹的短暂对话，柏席玉也算是得到了一些线索，而一两句简短而别有深意的话语，将会为之后的他带来诸多启发。
　　柏席玉觑了眼沙发另一端的南壹，此时对方正闭着眼，换了个舒适的姿势躺在沙发上假寐，至于有没有睡着那就不知道了。
　　不管睡不睡着，总之注意力不在他身上就对了，柏席玉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脸上紧绷的神情也放松下来。
　　他回想起南壹说的那些话。

　　“知道这个世界的法则吗？”

　　柏席玉记得，南壹当时说话时的神情，太随意了，随意到不自然的感觉。
　　还有一件令他在意的事情——南壹为什么会告诉自己这些线索？
　　其实想想答案其实很明了，聪明人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南壹也是如此。
　　柏席玉揉了揉眉间，感觉自己摊上了大麻烦。

　　此时沙发另一端，佯装假寐的男孩睁开眼，悄无声息地看着不远处男孩带着一丝不宜可见沉郁的秀气面庞。
　　客厅的两个人各怀心思，谁也没打搅谁。
　　这时，走廊处阴影处多了一片阴影，是原本在房间里带着的艾玛，阴暗下只能隐约看到模糊的轮廓线条，从角度可以看出，她此正看着一个方向。
　　她在看柏席玉。
　　南壹枕着发酸的手臂，饶有兴致地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似的，说直白点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被奇怪的眼神盯得久了，柏席玉也发觉到不对劲，他仰头一看，正好与走廊矗立的人影对了个正着。

　　柏席玉屏了口气，沉默一秒，开口：“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艾玛摇头，不语，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像是想在他身上看见什么东西似的，目光坦荡，毫不遮掩。
　　见艾玛没有要回答的意思，柏席玉不再多说，拿起桌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

　　客厅顿时陷入一片诡异的沉静。

　　电视里放着喜剧片，里面主人公滑稽可笑，加之背景音乐的修饰，平添一番别样的热闹，与电视外的情形形成强烈反差。
　　柏席玉平静地看着电视，手指不时敲打在桌面上，许是力道极轻，以至于没有发出任何响声。
　　南壹觉得无趣，准备换个姿势睡个回笼觉，那边柏席玉突然开了口。
　　“你下来做什么？”柏席玉问问题也十分平静，音调温和悦耳，尽管音色稚嫩听起来也十分令人舒适。
　　柏席玉问的这个问题明显带有先入为主的感觉，艾玛脸色果然阴沉下来，但她还是回了话，“下来，不可以？”
　　柏席玉轻摇头，说：“当然可以，这是你的家，只是……”
　　见对方迟疑，艾玛快速追问：“只是什么？”
　　柏席玉道：“只是不明白艾玛为什么要下来罢了。”
　　男孩干净白皙的面庞淡然无比，眼神坦荡。还未等艾玛做出应对，只听对方又开了口，声音依旧温和动听，“艾玛难道又渴了？”
　　不提还好，一提艾玛便不由得忆起那段不愿回想起的傍晚——那场难堪的、失败的生死追逐。
　　看来柏席玉不是很想费心与她演这种无趣的友情戏码呢。
　　艾玛脸色骤冷，白如死灰的面容此刻犹如恶鬼，她快步走到柏席玉面前，本就毫无气色的声线听起来似乎更冷漠了些，换作一般人早已张口结舌，恐惧万分，“你刚刚在说什么？”

　　呵，还真是这样。
　　柏席玉在诈她，诈这个艾玛到底是哪个艾玛。

　　柏席玉面上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他压下欲扬起的嘴角，抬头与艾玛直视，脸上既无紧张也无害怕，只是平静地看着她，“没什么。”
　　这种屁话艾玛显然是不信的，却那他毫无办法，在没有明确挑明的情况下NPC就算察觉或猜到了什么也没有资格杀死玩家。
　　艾玛没再问那些无用的问题，两人脸上皆无表情地看着对方，仿佛要将对方盯穿，就这么僵持着。
　　可惜，艾玛没有在自己这位“好朋友”脸上看出什么异样，最终她开口：“今晚，妈妈要回家。”
　　说完，艾玛顿了一会儿，接着道：“你，晚上，陪我玩捉迷藏，必须。”话音刚落，柏席玉颈间项链一闪。

　　【主线任务：平安地度过今夜(0/1)】

　　柏席玉挑了挑眉，应下了艾玛的要求。
　　艾玛听到答复，方才的阴翳如云纷散，再不计较柏席玉的无理，踩着小鞋，步伐小而频率快，投入于走廊的阴影之中，从始至终都没看南壹一眼。
　　柏席玉若有所思地瞥了眼南壹。

　　临近夜晚，艾玛的母亲果真回了家，一天不见，她的皮肤好像又白了不少，不是健康的白，像刷墙用的乳胶漆那样的质地，是均匀的灰白。总而言之，越来越不像个人了。
　　柏席玉和南壹这期间谁也没去过艾玛的房间，都待在客厅里，女人见着他们还像往常一样热情地打招呼，顺便问了几句关切的话语。

　　“在这里待的还习惯吗？”
　　“挺好的。”
　　“有没有想家？”
　　“还行。”

　　女人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微笑，可显露出的表情却无比怪异，令人悚然，她自己似乎没有察觉，还觉得自己笑得挺标准，“小玉要是想住，可以一直留在这里。”
　　柏席玉没说什么，专注地看着电视。

　　今天的女人心情似乎不错，她没有让女仆做晚餐，而是自己下厨，此时她正在厨房里忙碌，嘴里哼着小曲儿，可见心情的确不错。
　　这几天柏席玉都以蛋糕为主食，且那蛋糕味道过分腻味，如今能够吃上一餐像样的饭菜，柏席玉依旧高兴不起来，甚至想念蛋糕的味道了。
　　并不是女人做的菜肴是一副不能吃的样子，相反，每盘菜皆香气四溢，各具特色，闻起来便令人食欲倍增。
　　做法也如中国家常菜一般，但那食材却足以令人退避三舍。

　　“……这是什么？”柏席玉指着其中一个离自己较近的菜盘，抬头看向餐桌对面的女人。
　　雪白瓷盘内盛着一块奇怪的肉，为什么说奇怪，是因为这动物肉的表皮未被剥去，皮面呈黑白相间的颜色，裸露出来的肉质格外鲜嫩，经料汁浇灌，葱花撒地恰到好处，看起来精致美观，分外可口。
　　若是可以忽略食材本身，想必是道绝佳的美食。
　　女人甜蜜一笑，“这是银环肉，尝尝看啊，很好吃的。”
　　……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银环”是一种蛇类的名称。
　　不怪柏席玉会往这方面想，看这肉的表皮，观察地仔细点就会发现上面有一层层菱形纹路，是蛇的独有特征，而银环蛇又是祖国境内出了名的毒蛇，想不往这方面想也不行。
　　柏席玉摇摇头，表示自己现在不饿，想找个机会趁机离开，女人对他纠缠起来。
　　“小玉啊，真不尝尝？”
　　女人一只手夹这块肉，一只手支着脑袋，清寂的眸子如是看他，犹如暴雨前的一番宁静。

　　吃，还是不吃？

　　柏席玉拧了拧眉，向前伸出的手已经证明了他的选择，不过他没有夹那盘蛇肉，而是夹了另一盘看起来稍微正常点的青菜，求个心理慰藉。
　　“我不喜欢吃肉。”柏席玉解释。
　　女人露出失望的神情，叹息一声，“好吧，真可惜啊……”说着，便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完全不顾柏席玉了。
　　同样吃的津津有味的还有南壹，他吃相倒是比这女人要斯文地多，动作中无不透着优雅，看着就不像个客人，更不像个孩子，反而像是这个屋子里的主人。
　　柏席就这么看着这人品尝食物，眼神不闪躲也不明显。
　　正常人在吃食上都会有一些自己的喜好，在饭桌上总会不经意间在细微动作中透露出来，这是礼仪与涵养多高也无法改变的。可南壹在夹菜时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什么都吃一点，分量看着都差不多，以至于柏席玉也不知道对于他来说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

　　“看我做什么？”南壹察觉到他的目光，挑眉一问。
　　柏席玉摇头，表示没什么。
　　晚餐过后，女人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起电视来，柏席玉和南壹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回到了艾玛的房间。
　　两人刚开门便看到小女孩正坐在地板上堆积木，她听见动静头也不抬，继续玩自己的，柏席玉想去自己床铺那边，被南壹一把拉住。
　　“小玉，我有点害怕。”南壹冲他眨巴眼。
　　柏席玉：“？”
　　南壹可怜兮兮看他，“有没有玩偶呀，和你一样大的。”
　　柏席玉思忖一会儿，道：“没有。”
　　南壹对他挤眉弄眼，“话说你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呢，我想和你一起睡!”
　　说着，南壹笑了笑，“可不可以啊，小玉？”
　　柏席玉无声叹了口气，扯开他手，“随你。”
　　南壹兴高采烈，拿着自个儿窝的枕头便跑来了，两人挤在同一床被窝里，空间顿时分外拥挤。
　　床单堪堪盖住两个人，黑暗里，对方都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柏席玉低声道：“说，有什么事？”
　　南壹抱怨：“你这被子好小哦。”
　　柏席玉剐了他一眼。
　　南壹似有感觉，立马投降：“好好好，我说。”
　　“你注意到艾玛身上的变化了吗？”
　　“说重点。”
　　“之前的艾玛被调包了，”南壹顿了顿，又笑道：“你早就看出来了吧？”
　　柏席玉压着嗓音，语气中透着冷淡，“如果你这是想和我聊这些没用的废话的话，那么你现在可以回到自己的床铺上了。”
　　南壹委屈道：“你好无情啊，我就想和你睡睡不行吗？”
　　柏席玉正要说什么，转而又想到主线任务，理性思考片刻，倒觉得一起睡也不是不行，到时候如果发生什么事，也不至于自己一个人单打独斗。
　　至于南壹到底是真想与自己同睡还是带着其他目的，柏席玉都无所谓 ，最好是后者，他只相信，只有互相利用才能达成共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