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我【无限】》楠柯

8、艾玛的家

　　稀散的灰云如浮游天际的朦胧雾霭，勉力包裹住半边莹白月盘，苍茫月光倾泻而下，落入层层叠叠的帘栊之中。
　　屋内熄了灯，微小的酣眠声此起彼伏，柏席玉睁着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身旁男孩睡得安宁，被褥将他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睡着时倒是神情放松，收敛了几分锐气，平添几分乖巧感。
　　柏席玉微挪了一下沉重的腿，对此只想呵呵两声，心想如果被子有透视效果这份恶心的假象就该破灭了。
　　抬头看了看挂钟，光线过暗，看了好一会儿才依稀辨出时间，已经十点五十分了。
　　主线没有告诉特定时间，只含糊给了个夜晚的时间点，时间一分一秒地逝去，仿佛漫长的消磨，摧残着人高高立起的精神壁垒。
　　柏席玉终于忍不了了，抬手将那只压在自己身上的脚挪开。南壹微微皱了皱眉，不舒服地翻了个身，换作另一只脚重新搭上。
　　柏席玉：“……”
　　忽然，门外响起一道开关被打开的声响，惨白而暗淡的灯光挤进狭小的门缝内，在黑暗中形成两道齐整的平行光线。
　　不久，门外开始响起细小的交谈声，柏席玉凝神听了一阵，因为声音太小，只能大致听出音色、人数和性别。
　　交谈声为一男一女，女声的声音很熟悉，是屋子的女主人，另一位柏席玉猜想大概是另一位不大爱说话的男主人。
　　两人开始交谈地好好的，后来不知怎么的，女方声音突然尖锐起来，听起来是起了争执，柏席玉总算是听清了那么几句话。可能顾及到屋内还有其他人，声音渐小下去。
　　不知外面俩夫妇在聊什么，声音忽高忽低，柏席玉不得不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对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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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什么？你想就这么放了那孩子离开？!”女声尖利刺耳。
　　“不然呢，你难道还想继续犯罪？!”男音沉稳中夹杂着愠怒。
　　“你以为我想吗，万一那孩子记起了什么……”
　　“别说了，希尔 ! 适可而止吧，我们已经失去了一次女儿……”
　　对话倏然停止，不久传来女方的恸哭，男方开始低声安慰。
　　又过了一会儿，女人似乎缓了过来。
　　两个人回复原来的音量，又交谈了几句，结束了对话。
　　脚步声渐远，屋内重回寂静。

　　柏席玉正想着刚才的对话，揣摩话里的意思，然而现实不允许他想出个所以然来。
　　黑暗的视线内突然出现一片阴影，极快笼罩柏席玉眼前的视线，柏席玉心头一惊，滚了一圈险险躲过。
　　回首一看，一柄管制刀具赫然横立在他原来躺着的地方，看这间距，若是躲得慢一秒恐怕已经身首分离了。
　　柏席玉猛地抬头，只见艾玛矗立在不远处，神情晦暗不明。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暴雨，阴云翻涌，雷电霹雳，刹那间，刺眼的电光刺入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也照亮了女孩精致的面庞。
　　雷电将女孩惨白的脸衬得渗人无比，一双幽暗如海的蓝眸没有丝毫神采，她嘴唇微扬，露出一个微笑。
　　柏席玉被电光刺得恍惚一瞬，嘴唇微抿，手心紧握，眼神钉在艾玛的脸上。
　　片刻，少年身形微动，向前走了一步。
　　两人的平静似无形的对峙，又似两只旗鼓相当的凶猛野兽，警惕地等待着对方的出击。
　　两分三十三、两分三十四……
　　柏席玉心里默数着，神情紧绷，白净的小脸上显得发白，额间冒出细密的冷汗。
　　三分一十七、三分一十八……
　　霎时，艾玛猛地抬起手，五只长而尖锐的腥红指甲暴露在莹莹月光下，刺破空气朝柏席玉袭来!
　　就是现在!
　　柏席玉敏捷地避过迎面而来的爪牙，趁艾玛陷入惯性抬手掷出一团纸球，正中艾玛的太阳穴，随即拽起酣睡的南壹以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冲出房门!
　　空旷的房屋里急促的脚步声无比清晰，胧胧雨幕被隔离在外，掩盖不住飞快跳动的心脏。
　　柏席玉想也不想，毫不犹豫地拖着累赘冲至玄关口，推开大门，直奔向庭院。
　　雨水洗刷着他的面庞，寒意渗入寸寸肌肤内，侵蚀着他本就不多的热量。柏席玉停顿一下，视野定在一块平坦草地，随后跑了过去，略带嫌弃地将累赘丢在一旁。

　　“不错不错，跑得挺快啊。”南壹抹了把脸，挥开脸上的水滴，懒散地打了个哈欠。
　　柏席玉不予理会，快步跑向角落拿起铁锹在草地上吭哧铲土。
　　土壤吸足了水分，变得湿润无比，平白给挖土工程加大了难度，小孩的力道难免不足，时不时控制不住力气，铲出来的泥土便七零八落，白净的衣物也沾染泥垢。
　　好在东西埋的不深，没挖一会儿，铁锹便触到一样绵软的东西，柏席玉从旁侧连土带物一块铲了出来，用铁锹撩开附着在上面的泥土才大致看出原貌。

　　是个人形娃娃。

　　砰——砰——

　　巨大的撞烈声随之响起，不消片刻大门便会被艾玛用器具砸烂。
　　柏席玉没有回头，手边动作明显更快了，他在方才挖到娃娃位置的周边又挖了几铲子，果不其然挖到了另一只人形娃娃。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木板断裂的响声，女孩将手里的菜刀丢在地上，手臂上有几处明显的伤痕，大抵是因指甲过长而不小心划到的，她歪了歪头，露出纯真的表情。
　　“小玉，能和你做朋友我很高兴。”艾玛嘴唇上扬，倾下身子，用指甲提起裙摆，做了一个十分完美的鞠躬礼，“现在该说告别了。”

　　【滋……滋…系统修复中……】
　　【修复……加载……】
　　【修复失败】
　　【嘟……嘟……】
　　晦暗的房间里堆满了数台荧幕，皆放着亮光，大小不一，参差不齐，显得凌乱。
　　房间的中央是一块巨大的环形操纵台，一名年龄看上去仅有六七岁的孩童踮起脚凑近了面前的屏幕，脸上带着慌乱与震惊，嘴里喃喃：“……怎么会这样？”
　　这台荧幕是唯一一台无法显现出画面的的屏幕，只见荧幕的边框上赫然印着一串鲜红的数字编号：60011002。

　　游戏里。
　　“哦，是么？”
　　柏席玉听了微微一笑，挑起一方眉，道：“那么，我拭目以待。”
　　说罢，柏席玉撩开衣摆，孩子瘦而白的腰部竟环了两圈纸质暗器!
　　南壹眼神玩味，看热闹不嫌事大，想着，就这点小玩意对付艾玛还不够，柏席玉不是傻子。
　　对方既不是傻子，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只见柏席玉撸起衣袖，整整十只爪指套袒露出来，这些武器都是白日里做出来的，费了些心思在里头，无论如何反正比纸团要好用些。
　　柏席玉将它们快速装在手指上，与往常使用初始技能时完全不同的是，这十只爪指套在他指上一丁点纸质感也没有，仿佛就像真的使用钢铁做的一般，折纸顶部锐如冷锋，削铁如泥。
　　令人失望的是，艾玛并没有露出什么别样的情绪，恰恰是柏席玉，露出了自身仅有的棱角，将锋利暴露无遗。
　　艾玛迎面袭来，柏席玉反应很快，侧身躲过攻击，立即与艾玛拉开距离，眼眸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艾玛冷笑，不作犹豫，再次攻来，与先前两次不同，这次她没有直接刚，而是脚步轻盈地来回移动位置，速度极快。
　　雨水使视线便得模糊不清，对方形如鬼魅的身影无法被准确捕捉，敛了目的性，柏席玉无法立即猜到艾玛的攻击手段，不得不说，她很聪明。
　　要想短时间内想到完美应对的办法是不可能的，柏席玉想。
　　就在这时，艾玛脚步一顿，猛冲了过来，柏席玉反应过来时立即向侧躲避，奈何对方打了个措手不及，还是被击中了左肩。
　　腥红的鲜血从肩处流淌开来，很快染红了半边洁白衬衫。男孩锁紧了眉，秀气的脸蛋苍白无比，即便受了伤也没有自乱阵脚。
　　这会儿柏席玉受了伤，两人之间的优劣形势便十分明显了，艾玛弯起唇，脸上带着自得的愉悦，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突然脸色微变。
　　柏席玉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拎着两只娃娃，欣赏艾玛惊惧的表情，挑衅似的晃了晃。
　　原来从一开始，这人就没打算打过她，他居然早就知道了这里埋了东西!

　　还有……她的秘密!

　　“艾玛小姐，斗不过武，还能斗智。”柏席玉笑意不显，清淡的嗓音带着愉悦。
　　艾玛瞪着眼，眼神狠戾万分，仿佛要活活撕了他似的。
　　她阴沉道：“你怎么会知道这里有娃娃？”
　　柏席玉道：“你忘了吗，那天晚上是我陪你一起来的。”
　　艾玛沉默不语，俨然一副怀疑的模样。
　　点到即止，柏席玉没再继续，而是反问：“想要这两只娃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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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艾玛才道：“你想做什么？”
　　柏席玉不答：“答应我一个条件，我能保证这两只娃娃好好的。”
　　艾玛阴冷道：“你是在和我谈条件？我很轻松就可以杀了你。”
　　柏席玉轻笑：“不，你拒绝不了不是么？”

　　“我的条件其实很简单，我想活着。”

　　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令艾玛微不可查地撇了眉，很快转瞬即逝。
　　看艾玛的态度，大抵是成了，至少柏席玉敢肯定她短时间内不会对自己动手。
　　两人交易达成，柏席玉拎着俩脏兮兮的娃娃，踩着碎成一地的木门走了进去。
　　柏席玉一走，就只剩艾玛和南壹两个人，艾玛站在原地不动，漂亮的蓝眸忌惮地看着不远处与自己同龄的男孩。
　　南壹似无所觉，若无其事地拍了拍风衣上沉重的风衣，无视艾玛的眼神，跟随着柏席玉一块进屋。

　　回到房间，经过长时间的精神紧绷与一番交战，柏席玉已感到十分疲惫，只想躺在舒适的被窝里阖上双眼好好睡一觉。
　　偏有人不想他安稳睡觉。
　　“小玉，你走的也太快了，怎么不等等我？”背后传来清扬童音。
　　柏席玉不想搭理他，回到地铺该上被子，准备进入梦乡。
　　不料被褥还没盖热乎就有人钻了进来，南壹笑嘻嘻地看着他，深红的眼睛亮晶晶的，像一簇陈放在一起的发光卵石。
　　他嘴里还说着，“怎么不回答我？”
　　柏席玉面无表情，“很晚了，该睡了。”说罢，便不理人了。
　　南壹挑眉，像是没想到这人会是这般态度，也不自讨没趣。
　　垠垠深夜，雨早已停歇，层楼叠榭的房屋也随之陷入深眠，寂静之中唯有屋檐还漏着三两滴雨，拖着圆滚的身躯砸在瓦上，地上，石上，犹如静夜中的哀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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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好了，争取一周两更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