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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霍夫人 ...

  •   离得近了,何玉娇还能嗅得桃花的芳香。当然也能看得见桃花树下三个二等的丫鬟,芬芳烂漫,似桃花一般娇娇艳艳。

      左边的人看着稳重一些,簇着眉分析着:“说来可能也是因为侯爷找的都是破落户穷酸文人,这才给大姑爷提填房的底气了。毕竟大姑爷就算军户出身,大字不识的莽夫,可好歹眼下是威风赫赫,朝中武勋第一人,是国公爷。”
      “那些穷酸文人就算再能耐,考上状元了也不过区区六品官啊!跟国公爷能比吗?”

      何玉娇气得浑身都在颤栗。这……这真是好大的口气!
      稳住心神,她唇畔紧抿,目带锐利,静静的听着。

      “咱们都是家生子,说句胆大的,若是挑陪房,肯定是咱们几个跟二小姐适龄的挑选。那你是愿意二姑爷是国公还是文人?”

      捕捉到家生子一词,何玉娇眉头紧拧成川,压下心中翻涌的火气,唇畔紧抿。
      她原以为是仆从趁着三妹管家,欺软怕硬,胡作非为。可家生子,那……都是祖祖辈辈对何家尽忠职守之人,是经过一代代筛选下来的忠仆。

      世家大族枝繁叶茂的一个体现便是生生不息的家生子。

      手指掐进掌心,何玉娇借着疼痛,冷静思忖——填房一事,她上辈子不曾听闻过,料想父母是下了封口禁令。今日若不是有心人设局的话,那可能是天意让她窥见一二父母的庇佑。

      思忖着,何玉娇抬眸看向居中的,被唤做灵儿的丫鬟。

      这丫鬟,她有些印象,是王嬷嬷的孙女。

      王嬷嬷是何霄的奶娘,又王家两子昔年为保护何家战亡,因此灵儿虽是仆,却也是过得极其体面,有小丫鬟伺候不提,也在何家私学中读书认字。不过王嬷嬷有些远见,不想孩子做妾,是早早跟二管家的儿子武翎定了婚。
      上辈子,小夫妇两成婚后,何家给了良籍。当然也给武翎一封推荐,这小夫妇两便去了西北。
      最后立了军功,改了门楣。

      浑然不知自己被人盯着了,灵儿哼了一声,道:“那自然是希冀二姑爷是国公爷了。那文人就算再再再有才华,一路官运亨通,可话本都写了穷酸文人考状元后要迎娶公主,要三妻四妾的。夫子教我们文如其人,这都穷的写话本为生的人还能琢磨左拥右抱呢,那不穷的文人肯定也是这样想啊!说句胆大的话,万一二小姐像大小姐那般命薄,那岂不是一切都为别人做嫁衣?反倒是侯爷和夫人得呕心沥血,得顾念孙少爷,不能真把这个女婿怎么样!”

      “而姑爷呢,续弦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何玉娇瞬间觉得这番话语恍若铁锤,一下一下的敲进了她的骨髓之中,将她不敢去想的血淋漓的,残酷的现实全都展现出来——上辈子何玉娇,首辅阁老夫人亡故了,那年轻俊美的裴敬学会续弦!

      毕竟裴敬学并没有遵守三十无子方纳妾的承诺,因阴差阳错的救了被追杀的县令女,因生米煮成熟饭因有了孩子……总而言之一道道大义下来,裴敬学就有了妾。

      而她这个原配得大度。

      得端庄贤淑。

      得拿着……拿着自己的嫁妆替人操办纳妾的喜事。

      不然就是愧对侯府教养,不然就是侯府教出个善妒的人。
      毕竟对方是为民请命的好官之女,做妾都是折辱了。

      铺天盖地的各种指责,各种义正言辞的话语,顷刻间似乎回旋在耳畔,何玉娇唇畔紧咬,想要挺直脊背,彰显自己的侯门教养,竭尽全力的想要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可疼痛这种事,尤其是直击三魂七魄疼痛事情,让她整个人都抑制不住浑身颤栗,抑制不住浑身蜷缩起来,抑制不住……

      跟随的俞嬷嬷一见何玉娇面色瞬间灰白,失去血色,甚至双眸带着些惶恐,仿若历经了梦魇一般,当即急急忙忙上前搀扶。可一张口待要呵斥小丫头们乱嚼舌根时,却不料见颤栗的何玉娇道:“来人,将她们堵嘴!”

      俞嬷嬷骇然瞪圆了眼睛。
      此话一出,聊着天的丫鬟们齐齐面色一变,急急忙忙跪地求饶:“二小姐恕罪,奴婢们有罪,再也不敢了!”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您看在奴婢们生生世世在何府伺候的份上,绕过这一回。”
      “…………”

      动静之大,自然也闹得赏景的何霄志气徐婉娘听得动静前来。瞧着面色有些凌厉,丝毫不像记忆中温婉的二妹,徐婉娘讶然,“这……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迎着一声声带着恐惧,但又有些言不由衷的求饶声,何玉娇来回反复深呼吸,让自己稳住心神,带着些寒意开口将因因后果是一字不落的都说了一遍。边说,她手指缓缓捏紧成拳。

      察觉到掌心滑腻腻的,不知何时不断往外溢出汗珠,她反倒是笑了笑。
      因为徐婉娘的震惊是真真实实,发自肺腑的,甚至还脱口而出:“填……填房?这什么时候的事?”

      望着自家嫂嫂,未来何府当家主母都不知这些“污秽”之事,何玉娇便觉自己浑身的疼痛愈发真实刻骨了几分。
      家人对她疼爱有加,尽可能的提供庇护,让她平平稳稳走得顺遂。可裴敬学丝毫看不见何家的风光背后的步步艰难,只是把裴家当做自己的青云梯。

      这样的人,的确不配为何家的女婿!

      笃定着,何玉娇斜睨着开口求饶的三人,面无表情道:“很显然主院是严禁外传。结果这些丫鬟们仗着自己家生子要祸害掉祖祖辈辈的情谊。”
      “倘若单纯言说几句婚事,我倒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今日将主院消息外传,来日呢?何府家主院落尤其是书房,那是干系何家生死的地方!”

      何玉娇字正腔圆,睥睨仆从,最后望向似乎要往外通风报信的花园粗使婆子,“你们是觉得何家出事了,还能好好的当着副小姐,过着比外头富户更体面的生活?”

      “来人,去请父亲还有母亲都过来!让他们亲自来教教你们什么叫尊卑规矩!好大的口气,穷酸破落户莽夫这些词说出去,我何家规矩何在?!”

      徐婉娘看着忽然间威风凛凛,甚至带着些杀气的何玉娇,整个人都有些呆了。但扫过三个漂亮的家生子,她眼眸一转,捂着肚腹,倒是顺着自家二姑子的话语去请人。
      毕竟家生子,本就是世家媳妇管理中最最最烫手的山芋存在。
      这些人枝繁叶茂,亲连着亲的,祖祖辈辈下来,都渗在世家的角角落落了。一有些风吹草动,他们没准比某些主子收到的消息还快。
      因此,她一个刚嫁过来没多久的媳妇,还是别惹这趟浑水为好。

      跪地的三个丫鬟们见状吓得泪眼汪汪,连连磕头。

      但何玉娇紧绷着脸,面无表情的瞪着:“闭嘴!否则当众处罚!”

      说完之后,瞧着三人噤若寒蝉的模样,她捏着绣帕,等着。
      一个时辰后,何玉娇瞧着风尘仆仆回来的嫡母霍夫人,敛裾行礼,目带虔诚与恭敬:“女儿拜见母亲。”

      霍夫人,闺名霍明雁,为人飒爽,行事果决,还能舞得一手梨花枪。只可惜局势弄人,硬生生的学起了诗书,陪着自家夫君一同科考杀出条血路。

      若说从前是敬,自打自己当了当家主母,自打自己夫君有了妾,有了庶子庶女,她何玉娇是把霍夫人当做了神明。
      因为她做不到对庶子庶女呕心沥血,手把手的教导。

      霍夫人迎着何玉娇堪称炙热直白崇拜的眼神,有些困惑,但想想自己归来时听到的消息,又觉得可以理解,率先安抚道:“你安心慢慢挑选便可。”

      “女儿斗胆,却有这件事对吗?”何玉娇一字一字问出声。

      瞧着向来蕙质兰心的女儿问的如此郑重,霍夫人沉默一瞬,缓缓开口回答:“一家女百家求,有些不着调的剔出去便是,你没必要为这些事烦恼。”

      虽说她也想过顺着沈丛虎答应填房之事,毕竟沈丛虎的儿子,是她嫡亲的外孙。
      对她而言自然是交给何玉娇更放心。
      可那也不过鬼使神差一瞬间的想法罢了。沈丛虎性情不提,沈家的确不是个好去处。

      闻言,何玉娇望着一脸慈爱的霍夫人,直接弯腰跪拜:“女儿斗胆,文武双曲星都成战神儿子的女婿,或有谣言。因此父亲绝不能在今日发表有关小传胪排序的任何看法。”

      殿试过后的小传胪,说直白些便是前十名排名大战——各党各派们为自己看中的女婿、族亲、姻亲、门徒、幕僚等等大战,当然更为确切是为自己这一派的利益大战。
      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比真刀真枪的更为恐怖,甚至这场战争没有停止的时候,会被某些人一次次的翻来覆去提及。不像武将,打仗过后,输赢到底是一目了然的!

      何祭酒若是开了口,若是日后裴敬学成女婿,那就会被时不时的打趣。有些话说多了,也会让帝王心生厌恶。
      更别提何祭酒身份特殊了。

      上辈子何祭酒最终还是在一次次的恶意打趣中,跟帝王渐行渐远,最后甚至要“熬”死自己,换得何家喘息机会!

      虽说父亲先前言之凿凿皇帝会求稳当,不会点六连元。但万一皇帝经受不住追捧,点了六连元呢?
      皇帝等日后翻旧账是不会想自己点的六连元,而是会觉得跟六连元结姻亲的何家家大势大,以权威逼其他文臣说六元盛况。

      想想自己记忆中的事,何玉娇悲中从来,忍不住想要全盘托出。哪怕她被当做异端妖孽被活活烧死,也想要借此机会警惕何家一二。

      “女儿愿成姐夫填房!延续帝王嫁女国公尚主之言!”何玉娇看眼外头的天色,话语都带着些焦虑,说道。

      能跟着丈夫历经风风雨雨的,霍夫人自然也是聪慧人物,一听文武曲星,当即面色一变。

      连声吩咐管家去备车,霍夫人亲自去皇宫。
      连诰命服都在爵车上替换。
      结果还没等她去求见慈恩太妃。爵车刚到宫门,她便见退朝的官吏鱼贯而出,便见她的丈夫满脸写着“伯乐”两个字。

      见状她心中咯噔一声,忙不迭将人唤进车,“小传胪名次定了,你看中那个如何?”

      何祭酒有些纳闷自家夫人为什么如此着急,但想想今日堪称惊险的加赛评选,还是忍不住感慨:“足以见证我眼光不错。前三甲定不下来,皇上加赛了一场,结果唯有裴敬学答对了。”
      “所以他就成了本朝第一个六连元!”

      听得这声亢奋的,就差军号那般嘹亮响亮,霍夫人连都白了两分,急急忙忙追问:“你没开口吧?”

      “新科士林都要来国子监拜我为师,”何祭酒迎着额头都溢出汗珠的夫人,赶忙回答:“你放心,我一碗水端得很平。”

      “那你还是打算选裴敬学当女婿了?”

      “当然。裴敬学还是机敏懂事的,上门……”

      “那文武曲星尽成何家半子,天下运道你何承道十斗里面独得八斗啊!”霍夫人都不等何承道说完,咬牙切齿着问:“你想干啥呢?”

      何承道瞬间如被掐住命运的小鸡仔,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但没想到他说不出来,但爵车外却响起御前总管二喜的声音:“侯爷,皇上听闻夫人求见慈恩太妃,这不便邀请您一同入宫。道一家团聚团聚,吃个便饭。”

      何承道垂首看着纸条——为沈丛虎来的。实在拖不了,就当天下男人死绝了,老二当填房!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霍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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