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舍难分》池硯

4、第 4 章

　　到了周末，周游独自一人前往聚会的餐馆。
　　出门前，他鼓起勇气，去敲安然的卧室门，问对方要不要和他一起出门。
　　安然没有过来开门，在门里回道：“我赶稿，没时间，不去了。”
　　没时间参加聚会，但是有时间做饭。
　　这几天，安然照常询问周游想吃什么。周游想说“你别做了，我要加班，自己外面解决就好了”，企图用这种方式来避免与安然同桌吃饭。可是，回复都编辑完了，他又不忍心发送出去：他怕自己的狭隘，伤害到不明真相的安然。如此刻意地回避，安然不是傻子，一定会察觉到异样。届时他来询问原因的话，周游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作答。
　　思来想去，周游最终还是讲明了自己想吃的菜，并在回到家之后，故作从容地和安然一同吃了晚饭。

　　是真的赶稿没时间，还是故意找理由不想去？周游不想深究。安然本就不像他这般热衷于社交活动，很多时候，若不是周游强拉硬拽，安然压根就不会参加这样的聚会。
　　周游也乐得安然的选择：这样他便可以在没有安然的地方，尽情宣泄因安然而积攒的压力了。

　　聚会的地点是个烧烤店，周游之前没来过，是柳雯选的地方。她说她和大郎过来踩过点儿，味儿正酒香，有露天的餐位，适合一群人大夏天的聚在一起边胡吃海喝边胡吹牛逼。
　　大郎，指的是武轩容。柳雯认识他的时候，他是宿舍里面年纪最大的，又姓武，因而有了“武大郎”的戏称。当时，柳雯还调侃武轩容，问他何时给他们找来金莲嫂子。没成想几年后，她便成为了武轩容的“潘金莲”。而“武大郎”的称呼，也被她和众人沿用至今，偶尔省略一下，便成了“大郎”。

　　周游到的时候，已经有人坐在预定好的餐桌旁。攒局的柳雯自然不会晚到。她抬起手，招呼周游：“游总，来这儿坐！”
　　武轩容坐在柳雯左手边的位置上，正在抽着烟，和他身旁的人聊着天。听到柳雯的呼喊，他立刻转头看向周游，然后抬了抬夹着烟的手，算是和周游打过了招呼。
　　周游回以微笑，随后走向柳雯，坐在她右手边的空位上。
　　“游总，好久不见啊！”柳雯的脸上带着多年不退的婴儿肥，笑的时候会在脸颊上点出两个小酒坑，看起来很是喜人。
　　“可不是嘛，”周游笑道，“都两周不见了。”
　　他们聚会的频率和参与的人数从来都不是固定的。有时候是周周聚，有时候隔一两个月才能聚一次；有时候是七八个人参与，有时候就三四个人。这其中，周游和柳雯都属于那种除非有脱不了身的要紧事，否则一定要聚一聚的那号人。所以，他俩可以说是经常见面，很少会是“好久不见”。

　　柳雯突然转头，去看周游方才走过来的方向：“然子呢？”她转回头，问周游，“没和你一起来啊？”
　　“他要赶稿，”周游起身，拿起一瓶酒，用起子撬开瓶盖，对嘴吹了一口，随后继续说道，“不过来了。”
　　“你拉他过来啊！”柳雯拿起面前已经喝下多半的酒瓶，碰了一下周游的酒瓶，然后一口气灌下所剩不多的酒水，打了个酒嗝，口齿不清地感慨道，“赶啥稿啊。稿子是永远都赶不完的，工作是永远都做不完的！”
　　听到这边义愤填膺的发言，武轩容立刻凑过来，揽着柳雯的肩膀，问她怎么了。
　　“大郎，”柳雯抬手指着周游，向武轩容控诉他的“恶行”，“他把你家老四一个人丢家里了！”
　　四人一间的宿舍，武轩容年纪最大，安然年纪最小。武轩容是“武大郎”，安然则是“安老四”。在和柳雯谈恋爱之前，作为宿舍老大哥的武轩容，首要任务便是照顾年纪最小且内向瘦弱的安然。和刘雯搅和在一起后，武轩容便把这项重任，交给了作为柳雯好友的周游。
　　这项任务，周游曾在他有女朋友的时候搁置了一段时间。和女友分手后，他便重新扛起了这项重任，自此再也没有放下过。
　　直至毕业，听说周游要和安然一起租房住之后，武轩容还特意嘱托周游，请周游多多照顾他家的安老四。
　　话虽如此，其实他们心里都明白，安然与周游的情分，早就超过了他与武轩容的。武轩容不嘱托，周游肯定也会好好关照安然的。

　　“老四有事啊？”武轩容个子高、块头壮，还长得很严肃，往那儿一站，极具威慑力，自带“生人勿进”的冷酷感。但是，他的心却比火还热、比棉还软。认识他快十年了，周游只见过他关心人，从没见他和谁发过脾气、动过手。众人一致同意：武轩容是他们之中脾气最好的那一个。
　　想来也正是因为脾气好，所以才能忍受别人用“武大郎”这样轻蔑的外号来称呼自己吧。
　　周游灌了一口酒，沉闷地“嗯”了一声，盯着餐馆的菜单，没再多做解释。
　　方才和武轩容聊天的人，听到他们这边的谈话，站起来，靠在武轩容的身上，悄声给柳雯支招：“想见然子还不容易？——灌醉游总啊。”
　　柳雯登时眼前一亮：对啊！周游醉了，自己没法回家，安然肯定要来接他的。
　　“还是你聪明！”她给支招的好友竖了个大拇指，随后拿起两瓶未开盖的新酒，一瓶握在手里，一瓶“咚”的一声，压在周游正在端详的菜单上，笑着对他说，“游总！咱们今天不醉不归！”
　　周游正有借酒浇愁的想法，于是欣然接受了柳雯不醉不归的邀请。
　　俩人你一口、我一口，还没吃上烤串，就先各自吹了两瓶啤酒。
　　给柳雯支招的人，皱着眉头，提醒武轩容：“大郎，你家金莲这是要把自己先灌醉的节奏啊。”
　　武轩容笑了笑，说没关系，她高兴，让她尽情喝吧。
　　反正柳雯喝醉了，也会有武轩容照顾她。
　　至于周游……没有女友，亲人也不在身旁，喝醉了的话，大概就只能倚靠和他一同租房子住的安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