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舍难分》池硯

5、第 5 章

　　周游喝多了，也知道自己喝醉了，柳雯和武轩容如3D穿模一般交叠在一起的脸庞，便是最有力的证明。
　　他头晕目眩、四肢发软，全身的零部件都已停摆，唯有耳朵还没有罢工，听力依然在线。
　　他听见武轩容说游总你放心，我已经联系老四了，他说一会儿就过来接你。
　　周游心说老四是谁？谁是老四？你联系老四做什么？为什么是老四来接我？我不要老四来接我。老四在忙着赶稿子，也没时间来接我。
　　遗憾的是，周游的嘴巴和舌头早已被酒精诱惑得下了岗，无法替周游表达内心的想法。
　　他尝试了几次，却始终无法按照预期地发出声音。挫败感加剧了他的疲惫与烦躁，最终他闭上眼睛，趴倒在餐桌上，放弃了发出声响。
　　好累啊，真的好累。
　　为什么这么累？周游昏昏沉沉地想了很久，怎么都想不出问题的答案。
　　想不到就算了……不知道也挺好的……
　　为什么不知道会好？
　　不知道。他不想知道，他真的好累啊……

　　周游还没睡够，本是无意醒来，他极不情愿地睁开双眼，是因为感觉自己正被人推来推去。在看清推搡他的人之前，周游就先不耐烦地训斥道：“别动我！”
　　对方很配合得停了下来。随后，周游听见那人轻声地问：“周游，你醒了？”
　　亲昵的语气，疏远的称呼，除了同事和刚认识的陌生人，周游已经很少听到有人这样叫他了。
　　是谁，对他动手动脚，还用全名来称呼他？
　　周游转头，眯缝着眼睛，看向和他说话的人。
　　好模糊的一张脸。这一刻，周游明白了老花眼患者的痛苦。
　　他揉揉眼睛，试图唤醒尚未苏醒的视力。
　　那团模糊的身影，按住周游的手腕，关切地问：“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周游没搭理对方，松开手，用力挑起眼皮，将不算清晰的视线，重新落在那人的脸上。
　　白皙的肤色，雌雄难辨的脸庞，紧皱在一起的眉头，紧抿在一起的薄唇，组合在一起，既陌生，又熟悉。
　　熟悉，是因为周游认识这张脸。
　　陌生，则是因为他很少这么认真地去看。
　　“然子，”周游意外道，“怎么是你？”

　　安然没回话，继续问周游：“你感觉怎么样？”
　　周游被问得晕头转向：“什么感觉怎么样？”
　　“你喝醉了。”安然讲明他担心周游的原由。
　　我喝醉了？
　　我怎么会喝醉呢？
　　周游出神地望着安然，沉思片刻，随后恍然大悟。
　　对了，他为了借酒浇愁，和柳雯一起喝了个不醉不归。
　　为什么要借酒浇愁？
　　为什么而发愁？
　　为什么来着？
　　逐渐清明的神智，让周游的视线，精准地聚焦在安然的脸上。
　　然子。
　　对了，是因为安然。
　　因为发现安然可能是个gay，所以他烦闷得需要借酒来浇愁。
　　“你怎么了？”看着周游紧蹙的眉头，安然不禁猜测道，“是恶心要吐吗？”
　　恶心吗？
　　不至于。就是有点难以理解和难以置信。
　　然子怎么会是gay？
　　然子为什么会是gay？
　　“你到底怎么了？”安然焦急地问。
　　周游的脑子被酒精泡麻了，暂时失去了谨慎思考的能力，稀里糊涂地指挥他的嘴巴和舌头，草率地发问：“然子，你是喜欢男人吗？”

　　安然没有回答，只是睁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周游。
　　一个问题问出了口，就像是开启了泄洪的闸门，其余问题便会如洪水一般奔涌而出。
　　“你为什么喜欢男人啊？女人不能满足你吗？你有没有和女人试过？你真的对女人不感兴趣吗？”周游一口气问了好多个问题，越问他的心里越痛快，安然的脸色也越难看。
　　但是，安然没有发脾气。他神色复杂地注视着周游，确定周游说完了，不会再发问后，才做出回应：“你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安然转身，准备离开周游的卧室。
　　“你别走！”周游伸手，抓住安然的手腕，“回答我的问题！”
　　“放开我。”安然想要甩开周游的手，奈何他的动作太轻，周游的力度又太大，因此并没能成功。
　　“为什么不回话？”周游乘着醉酒后的余波，继续胡搅蛮缠，“你准备骗我到什么时候？”
　　安然无奈道：“我没有骗你……”
　　“你没骗我，”周游瞪着眼睛，不满地反驳，“为什么不跟我说你喜欢的是男人？看我之前像个傻逼似的给你介绍女朋友，是不是觉得很有趣啊？”
　　“我没有……”
　　“那你告诉我，”周游不依不饶地追问，“你到底是不是gay？”
　　安然抿着嘴，不说话。
　　一拳打在棉花上，让周游感到很窝火。零星的火气，点燃体内淤积的酒气，炸毁周游所剩不多的理智，让他讲出了不该点明的秘密：“我听见你边喊‘哥’，边用后面自卫了。”

　　此话一出，安然当即羞恼得红了脸。他愤然甩开周游的手，梗着脖子，厉声反问：“是，我是喜欢男人，怎么了？”
　　周游怔住了，因为安然毛躁的动作和慌张的语气。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安然。
　　安然反常的表现，让周游如梦如醒，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他再次抓住安然的手腕，不为逼迫，只为道歉：“抱歉，我没有歧视你的意思，就是……有点意外。”
　　安然不回话，沉默地瞪着周游。
　　周游收回手，小心翼翼地觑着安然：“你真的……喜欢男人？”
　　安然嫌弃地别开视线，看向别处，仿佛咄咄逼人的周游是什么脏东西，多看几秒便会长针眼。
　　周游搓着鼻梁，干笑了两声，随后三分好奇七分关心地问：“那你喜欢谁啊？我认识吗？”
　　闻言，安然冷嗤一声，斜眼睨着周游，轻蔑地问：“你知道了又有什么用？难道你还能帮我追他不成？”
　　其他人喜欢的对象，周游不一定会帮忙追，但若是安然喜欢的人，不论男女，只要能说得上话，周游都愿意帮一把。
　　他挺直腰板，信誓旦旦地表示：“作为朋友，我一定会尽全力帮你的。”
　　周游的真诚，只感动到了他自己，并没有感动到安然。
　　安然冷着脸，挖苦道：“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说完，他转身走出周游的卧室。
　　没有女友且在外喝醉酒需要别人照顾的周游，坐在床上，望着安然的背影，懊恼不已，却也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