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悖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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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山南从奶茶店出来，走到校门口时遇到一对学生情侣，男生亲昵地贴着女生的一边肩膀，女生头靠在男生肩膀上，看背影能看出两人在亲密地交谈说笑。
天气渐冷，女生把手伸进男生的外套口袋，男生纵容她，把自己的手也一并放在口袋里。
顾山南在他俩背后看得直翻白眼，默默诅咒他们被教导主任抓到现行，按早恋处理。
他想起关越刚走的那天，他一个人去奶茶店，破天荒地点了两杯柠檬水，他喜欢喝甜的东西，不喜欢喝酸的，但是当时两杯柠檬水拿在手上，他一声不吭地插上吸管喝完一整杯。
柠檬酸涩的口感刺激着味蕾，明明没有失恋，可是顾山南觉得这滋味不比失恋好受。
尽管他有多么讨厌异地，但这却是他和关越之间最好的选择。
也是唯一的选择。
关越下飞机的第一时间和顾山南打了视频电话，之后的每天也像他自己和顾山南要求的那样，常常有文字或语音或视频的联系。但顾山南就是难受，尤其是在这样降温的天气，他那种难过的情绪就更加浓烈。
于是他赶在回教室之前，拿出手机给关越打了通视频通话。
过了大概三十秒，对方接通了。手机画面出现了关越那张帅气的脸。
“嗯？怎么了小帅狗。”他看上去正在忙什么事，因为手机怼得比较近，所以背景看不清，不知道他正在干什么。
自从两人确定恋爱关系之后，彼此间的称呼就不应该仅仅是大名了，关越灵感迸发，因为每次想到和顾山南聊微信对方都是顶着一个小黑狗的头像，于是他自创了一个专属称呼，就叫小黑狗。
但是遭到了本人的强烈反对和坚决抗议，并以言语威胁道：“你再叫这个就要失去最亲爱的男朋友了。”
“好吧。”关越认真思考了一番，“那就叫小帅狗吧，不准反对，反对无效。”
顾山南自觉拗不过他的男朋友，于是被迫答应了。
虽然当时被取名的时候很抗议，但是现在关越不在身边的时候，通过手机从他的嘴里听到这样的称呼，又觉得很开心，很满足。
“你在干嘛？”顾山南问他。关越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总觉得这声音听上去还有点小委屈。
“在食堂。”关越回答他。刚吃完饭不久，准备回教室。
“我也准备回教室。”顾山南看他穿着单薄的西装校服外套。“你那边不冷吗？”
“不冷啊，今天二十几度呢。”关越又看了看顾山南身上厚厚的冬季校服外套，“层山镇是不是已经特别冷了啊，看你都穿棉袄了。”
“嗯。”顾山南把手机拿远一点，展示了半身的样子给关越看，“已经穿上冬季校服了。”
“感觉比秋季校服好看一点诶，可惜没来得及穿上。”关越笑着说。
“还好吧，夏秋冬三套都一样的丑。”
关越在那边笑得肩膀一抖一抖，他那边画面比较晃，看起来是在走路。
“我都不想回教室，又要面对那些逼哥逼姐们。之前跟你吐槽过的，一个个眼比天高，一天到晚鄙视这鄙视这，批判这批判那的。”关越说，“不过也有人还不错的。遇到一哥们儿特有意思，家里干房地产的，很讨厌学习，平时也没有什么爱好，就是特别喜欢做美甲，各种款式都做，能每天不重样。”
“他人还挺好相处，我刚来的第一天他就主动找我说话，跟我讲一些学校和班上的八卦，带我熟悉班上的同学，他在这方面的能力跟马远有得一拼。”
顾山南笑着听他说，偶尔嗯两声表示他在听，他很享受这样的关越，会和他事无巨细的分享他的生活，分享那个他从未体验过也毫无了解的世界。
“他告诉我年级有一对很有名的gay，说改天带我认识认识。”关越晃动的画面终于稳定下来，看起来应该是坐下了，“你是不是要上课了，离你们下午第一节课开始只剩十分钟了。哦你今天怎么中午打过来，有什么事吗？”
因为平时两人的聊天基本发生在晚上，所以今天中午顾山南突如其来的视频还有些反常，以防万一，关越还是放不下心地问问。
“没什么。”顾山南回答他，“就是——
有点想你了。”
顾山南看见屏幕那端的人笑了，还笑得有些放肆。
“有点是多少啊？”
“也就一点点吧。”
“哎，一点点就算了，有点没意思，我还说再多一点的话就尽早去看某个人呢。你觉得呢帅哥？”
“懒得跟你说了，挂了。”
那边的人很开心地说了句拜拜，这边的某位帅哥心里默默翻了n个白眼，但嘴角没下来过。
“遇到什么开心事了，这满面春风的样子。”马远看顾山南满脸微笑地回到座位上，问他。
“没什么。大概是差点中到五百万。”
马远早已对顾山南张口就来的吹牛□□病习以为常，这会儿也没什么心情驳斥他。
“我跟你说个事儿。”
“什么？”顾山南看向他。
“就是。”马远迟疑了一下，咬着嘴巴皮子别扭地说，“哎算了，等会再说。”
“什么事不能现在说？”顾山南是真的有点疑惑，好奇地问他。
马远没有回答他，兀自回了座位。
顾山南回头看到马远一幅难得别扭的表情，再往后看，和同样表情有些古怪的汪天临对上了眼。
他不理解这两个人的反常，又试图在卓见阳脸上寻找答案。没想到后者根本低着头，没有在看他。
顾山南满脸疑惑，不顾讲台上老师喋喋不休的讲解，偷偷从桌肚里掏出手机发消息。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在群里发了一句。然后看到关越发来一个问号，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发到了那个层山镇五壮士的群里。
也不一定是不小心，或者是他早已把这个团体视为五个人的组织。
他回关越说没事，然后艾特了其他三个人。
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在玩手机，但是顾山南偷偷盯着屏幕等了三分钟，依旧没收到回复，于是只好把手机放回桌肚，自己抽出练习册做起题来。
下午第三节课上完，到了吃晚饭的时间，顾山南再也坐不住了，直接站在那几人座位面前，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是真的怕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然后只有他被蒙在鼓里，不然他们为什么要表现得这么奇怪。
“我在群里艾特你们问了，你们都拿了手机，但是一个都没回。”顾山南问他们三个。
三个人面对他，默契地都没有在第一时间开口，后来还是马远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环节。
“我不知道你记不记得，我们四个以前有个开黑群。”他问顾山南，仰头看着他。
顾山南没想到他猜了一下午，结果听到的只是一件这么微不足道的小事，不免有些怨气。
“你想问我的不是这件事吧，其次这件事很重要吗，关越跟大家关系都不错，这件事也根本没有造成任何不良影响。”
“是挺不错的。”马远一边点头一边说，“我下午想问的其实是，你跟关越到底是什么不错的关系？”
“朋友，还是跟我们的一样的兄弟？我看都不止吧。你对他，跟你对我们，好像是完全是两个级别的事情。”
顾山南一时不知道作何回应：“所以你们是因为这个？”
没有回应，过了一小会儿，他深吸一口气，冷静地开口：“关越，现在是我男朋友。”
对方三人表现出三脸震惊，顾山南从他们脸上读出的不只有震惊，还有难以置信，质疑，也许还有一些嫌弃和厌恶，他不知道，关越有在全校甚至全镇面前出柜的勇气，可是他还从来没有体验过出柜，何况在此之前他还有那么多任女朋友。
他之所以有这个胆量公开这件事，是因为在场的三人是他顾山南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人。他相信他们不会对他做出不好的审判，他们的支持和理解会成为顾山南在性取向这件事情上最坚实的盾。起码顾山南自己是这样想。
“其实这件事本来应该找个机会早点跟你们讲，但是时机一直不太成熟，我不好贸然开口。”
他试图解释，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好像也没有非要解释的必要，毕竟任何人都有守住自己隐私的权利，也没有公开自己恋情的义务，他这样说，只是在遵守着朋友之间不能撒谎的守则，不愿违背这信条。
“你们如果是因为我最近和你们相处的时间变少，看起来像疏远你们了，那我需要道个歉，但是导致这件事发生的原因也不全是我在谈恋爱，更多的原因是我确实想考一个好点的大学，想多了就想明白了，如果不考大学，也许一辈子都要困在这里。”
顾山南说完之后，看着眼前的三人依旧沉默地坐在座位上，各有各的拘谨，像平时在教导处受训的模样。就连平时喇叭一样嘈杂的马远，这会儿也噤了声。
顾山南不知道他们是不知道该回什么，还是根本不想回。
“你们好歹派个代表说句话吧，这样不回我搞得我很难堪。”
只有马远听完他说这话后默默地说了一句：
“顾山南，你真的有点不够意思了。”
“我没有不够意思，我只是有自己的打算。你们呢，你们有自己的打算吗？他反问这三人。你们有想过未来吗，还是说你们根本就不期盼有什么未来。”
顾山南的语气并没有多好，他最近遇到的糟心事也不少，今天又被兄弟质疑一个下午，现在把事情坦白了也没得到半句回应，别说祝福，连认可都没有，他不想生气更不想失态，说出这样略带质疑的问题已是他克制后的结果。
“屁他妈的兄弟，从你不参与我们的日常活动开始，你就担不起兄弟这个词了。”一直没说话的汪天临这会儿像被这个叫“未来”的东西突然点燃了似的，一个劲地朝顾山南输出。
“别装得一幅高贵的样子，我最讨厌有人用我爸教育我的那种口气教育我。咱们这地方怎么困着你了，从小到大长大的地方，被你说得像监狱似的，哦，怕不是你看上了关越的钱，看上了他的家庭地位，想上演一个男野鸡飞上枝头变凤凰？天呐，我们竟然没想到这一点。”他声音不低，语气不善，像在说一件很好笑的事情。
“我猜的对吗？不然你一个直男，怎么莫名其妙地就弯了？”
汪天临这样的话一说出口，在场的另外三人都愣了，大家都不曾想过这样讽刺而充满攻击性的话语会出现在他们兄弟几人之间，马远从座位上站起来，扯住汪天临的袖子，说够了老汪，有点过分了。
“过分？这就叫过分了？我看是先抛弃朋友，背信弃义的人最过分。好好奔赴你的未来去吧，早日和你那少爷男朋友团圆，从此过上衣食无忧的幸福生活。”汪天临说完站起身来，一脚把屁股下的凳子踢开，冲出了教室。
马远看着眼前这无法收拾的烂摊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默默地看了顾山南一眼，也许是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也从后门走出了教室。瞬间场面只剩下两个人。卓见阳平时话就不多，这会儿被汪天临刺激得更没有话说，他只是沉默地看着顾山南，小声说：
“别放心上，你也知道他的。脾气不太好。”
“不是你们的错。”顾山南只是这么回了一句，然后沉默地回到座位上。
是啊，谁的错都不是，被遗忘的友情和摸不到边的未来，完全分不出优劣。这些不得求解的问题，处理不了的矛盾，是一代又一代少年人穷极一生去追寻答案的悖论。
作者有话说第36章 悖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