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月亮 ...
-
外公走后，尸体被暂时存放在医院，关越家偌大的一栋小洋房，只剩他一个人住。
关越其实并不害怕一个人住，从他很小的时候起，关柏林和董铃就总是在忙着处理各种公司的事务，两个人都很少回家。家中一般只有保姆，一个人生活早已成为习惯。
只有他那爱瞎操心的男朋友，为这件事担忧。
他不想让关越一个人住家里，总觉得不安全，而且也没有人做饭了，等下饿昏在家里都没有人知道。
“放心，不会到尸体臭了之后才被邻居发现然后报警的。”他调侃顾山南，“你以为都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
玩笑归玩笑，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外公的离世对他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陪伴的缺席仅仅只是最基本的困扰。
外公离世的头两天，顾山南几乎每天都要跑到关越家来“骚扰”他，美其名曰，提供贴身美男上门陪伴，实则就是想多和关越待一会儿。
晚自习放学后，顾山南厚颜无耻地跟着关越进了他家的门。
“你今晚不回家？”看顾山南没有在自家院门前停下，关越询问他。
“不回，我跟我奶说了。”顾山南回答得倒是很坦荡。
“怎么，今晚想睡外面？”关越当然看破了他那点坏心思，但是还是要拐着弯儿地调戏他，“喏，我看那边那块田地倒是适合的很，你找点干草垫垫脑袋就可以睡下了。”
“哦，如果冷的话我可以给你友情赞助一张被子。”关越怜悯地看向他，一脸讨打的模样。
“我懂了，你是不是想打野——。”顾山南一脸不怀好意。
“说什么呢，未成年禁止的词汇。”关越猜到他要说什么，赶忙打断了他。
“那也不是友情赞助，顾山南不满地说，我们这起码算爱情赞助。”
“好好好。”关越懒得和他贫了，兀自打开了大门的锁。
顾山南最近来的次数多了，对这个房子的构造熟得不得了，这会儿一进门就利索地扔下书包，仰躺在客厅沙发上。
“你带换洗衣物了吗”关越问他。
“好像没有。”
“那你在这儿过个屁的夜。”
关越经过沙发，用小腿膝盖肘击了一下顾山南的大腿。
顾山南笑着避开：“你像个顾家的小媳妇儿。”他想了一下反应过来，“欸不对，你还真就是顾家的媳妇。”
“滚。”
关越虽嘴硬但心软，顾山南不但在他家美美地洗完澡，还穿上了关越亲自为他找的衣服。
因为两人身形差不多，所以衣服也很合身，明天去学校只需要在外面套一件校服外套就可以。
“你衣服好香。”顾山南从浴室出来，拎着领口闻了一下。
关越看他在家里称王称霸的样子，不免觉得有点好笑，并且内心合理怀疑这个人就是过来蹭衣服蹭床甚至蹭热水澡的。
顾山南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直到关越洗完澡出来，伸手招呼他在身侧坐下。
关越听话地坐了过去，刚洗完澡身上还带着未散的水汽，混着沐浴露的香味，带给人美好的幻想。
顾山南把乖乖坐着的关越拉起来，两只手叉起他的腰，放到了自己腿上，关越借了地形优势，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接个吻吧男朋友。”
“你是不是对男朋友这个称呼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还好吧，其实非要说癖好的话，顾山南转了个弯儿地说，我更想听你叫——”
“闭嘴。”关越一手捂住顾山南的嘴，因为他已经猜到下一句是什么令人脸红的称呼。
顾山南嘴不安分的亲他捂住自己的那只手，关越受不住，松开了手任由他牵着，两人的唇瓣凑在一起，安静地轻吻。
青涩毛躁的唇齿相接很容易擦枪走火，但是某种强烈的情感让他们每次的进展都仅仅止步于此。
关越选择不更近一步，因为心里总有抹不去的悲怆。顾山南选择不更进一步，因为怕触及到关越的悲怆。
所以小心翼翼，动作轻柔和缓到怕打扰月光。
许久，顾山南逆着光摸摸关越略微泛红的嘴唇和白皙的脸，对他说：“今天很晚了，去睡觉吧。”
关越还坐在他腿上：
“顾山南，我睡不着。”
“最近总是容易想起外公，想起他给我做喜欢吃的菜，在我跟前展示他种出来的菜，带我看小时候的照片。”
顾山南的手还放在关越脸上，自从关越离世之后，顾山南一直很心疼关越，就怕他因为这件事伤心难过。
“睡不着？睡不着出去走走吗。”
“现在？”
“嗯，现在。”
两个能一起发疯淋雨的人总能在很多情况下因为某种冲动而一拍即合。关越和顾山南就是最好的例子，晚上十一点，他俩从关越家走出来，肩并肩在乡间大马路上散步。
顾山南轻轻地握住关越的手，关越由他握着，十指回扣住他的。接近农历十五的日子，头顶的月亮格外圆润皎洁。顾山南不知怎么的想到了上次他表白的场景。
“我现在突然觉得上次表白一点都不好，没有烟花也没有摩天轮，感觉一点也不浪漫。”
“哪会？”关越笑着问他，“你觉得只有那些烟花和摩天轮才是浪漫？”
“也没有，但感觉告白这种事，在一个盛大的场景中会不会更好。”
沉默了一小会儿，关越突然开口：“你听——”
一片安静，他俩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说话。
“什么？”顾山南没听出到底有什么。
“青蛙叫得好大声，还有草里的一些虫子。”
黑黢黢的田野里，与人有关的一切活动全都静音，动物们也安静休息，只有虫鸣声蛙鸣声热热闹闹的，像是一场盛大的交响乐演出。
那种迪士尼电影里面，王子跟公主表白的时候，就是坐个小船划到森林里，和一群小鸟青蛙一起，也许还有一些萤火虫。
关越见顾山南还没说话，安慰他道：“这儿不是也差不多。”
可谁知顾山南的浪漫因子早就死绝了，他的关注点好像并不在关越描述的浪漫上。
“你喜欢看迪士尼公主电影？”
“啊？”关越一脸懵，“谁告诉你迪士尼只有公主电影，还有好多个系列呢。”
“那你这么喜欢公主的片段，你想当公主？”
“我。。。”关越要失语了，到底是谁希望有个浪漫点的环境但是又在破坏气氛啊。
“我看啊，喜欢看，爱看，怎么了，是不是还有什么规定说男孩只能看奥特曼。”
“那倒没有。”顾山南笑了，他把关越给弄急眼了，但现在的样子特别可爱。
“你小时候肯定看奥特曼，还天天想着变成光拯救世界。”关越伸出一只手比成枪的姿势，指着他的脸，进行审判。
“嗯，猜对了，我特别喜欢迪迦，也天天和邻居玩奥特曼大战怪兽，他当怪兽。”
关越又好笑又嫌弃地撅了撅嘴：“你好幼稚。”
“我是幼稚鬼，你是什么，嗯？小公主。”顾山南伸手握住了关越指着他的那支手，硬生生把他的食指掰回拳头里，“小公主，关公主。”说到第二句他突然顿了一下，反应过来笑出了声——
“不是，公主怎么姓关啊，你是关公还是关公主，嗯？”
关越觉得他这个幼稚男友自娱自乐的能力并非常人所能及，就比如现在他能给自己突然找到一个奇妙的笑点。
“再笑，顾山南我□□——”他把双手箍在顾山南的脖颈上，装成要谋杀亲夫的样子。
“那可不行，咱两说好了的，我□□。”
关越脸一红，小声地骂道：“谁他妈跟你说好了。”
“单方面独裁，霸权主义，可以吗公主？”
“不可以。”
“那我亲到你可以为止。”
只记得那晚夜色沉醉，虫鸣声热烈，关越后来也没想起来，自己到底说没说可以。
“起码，它单身，我们不是。”说话间顾山南手往头顶，指了指月亮。
四下无人，空旷的田野，细碎的谈话声和暧昧的亲吻声交织，还有满天繁星和一轮孤单的月亮。
关越想过自己在层山镇的生活不会太久，但是从没有想过会这么快结束。
外公离世的消息延迟了几天才传到他妈那里，原因很简单，关越爱外公，但并不是特别爱他妈。他想和外公好好地告别，留出一点爷孙俩最后的相处时光。一旦他母亲知道了外公突然离世的消息，不知道由此引发的一系列事情之后情绪失控的先会是谁。
董铃是在外公走后的第三天到达层山镇的，当时外公的尸体正存放在医院里。
他妈是个太过典型的女强人，强势了一辈子，在达到医院停尸间的那一刻，所有伪装成完好的弦一下崩裂开来，情绪烂了一地。
关越走过去，轻轻地拍了拍他妈的背，董铃一把握住儿子的胳膊，对着父亲冰凉的尸体嚎啕大哭起来。
之后的几天，董铃有规划地为父亲尸体的处置和葬礼安排着，她有种习惯，好像只要投入忙碌的活动和工作，她就不会感觉到情绪，也不管是否劳累。关越注意到所有的一切，看着他妈像往常一样把自己投入到了处理外公身后事的工作中。
外公走后的第七天，在一个天气还算晴朗的深秋，骨灰随着黄土一同埋进了地里。
他因为一场连绵的秋雨而死，死后遇到的每一天基本都是晴天。
关于外公的葬礼，不像村里其他人家一样，死了人要办丧事，弄得乌烟瘴气。董老爷子不是一个喜欢假热闹的人，董铃和关越两个人也没有精力分散到召集所有人过来吃个饭这件事情上，所以丧事取消，只有一些亲友在埋骨灰时到场，给了老爷子在这世上的最后体面。
作者有话说第34章 月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