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难越》浅水滩

3、我怕狗

　　没有手机屏幕的光，顾山南想尽力从那张俊俊俏俏的脸上看出他的表情。然后蹦出一声忘了憋住的笑声。

　　“你别笑，我真的怕。”

　　顾山南更想笑了，其实怕狗这件事并没有那么好笑，但是配上关越这个起码一米八的身高，高冷的眉眼，和强装镇定的表情，

　　就很他妈的好笑。

　　那狗是在顾山南来了之后就慢慢没有叫了，顾山南朝那边喊了声大黑，那狗儿便屁颠屁颠地摇着尾巴过来了。

　　“你。”关越看着这活物朝这边奔来，他只想把顾山南拎起来丟远。好带着这狗一起走远。

　　“放心，它不咬人，只是爱对着生人叫。应该是没见过你。”

　　说着拍了拍腿边狗狗的头。大黑摆着尾巴，吐着舌头，乖得不像刚刚那条像要把关越吃了的狗。

　　关越仍然心有余悸，但是看着顾山南放在狗头上的手，不可否认的，心里安稳了不少。

　　“你住哪儿？”顾山南问。

　　关越手往前指，前面那栋。顾山南顺着他的手望去，就在他家这条马路上，隔了一栋独立小洋房。

　　“我家就在这儿，”顾山南也顺手指了指他家大门，“那咱们勉强算个邻居。”

　　“嗯。”借着不明不暗的月光，顾山南见关越弯了弯嘴角，白皙的脸上显出了嘴角淡淡的一个梨涡。

　　宽广的田野里有夜虫在鸣叫，月光亮亮的，他眼睛里的那点光也是。

　　就这么安静了一小会儿，等反应过来两人都觉得气氛似乎有些尴尬。还是顾山南先打破了这份宁静。
　　“那你现在能回家了，大黑我给你控在这儿。”

　　“你确定它等会儿不会突然冲过来追我？”

　　“不会，放心吧，我在这儿。”

　　见关越还没没敢迈开腿，顾山南蹲下拍了拍大黑的脑袋，对它下了道命令，
　　“大黑，这是关越，你未来的邻居，下次见到不要叫了，听到没。”

　　大黑似懂非懂，舔了舔顾山南那支伸过来的手。

　　“你看，它认识你了。”
　　关越脸上那点强绷着的镇定终于被彻底撕破，走的时候满脸笑意地朝顾山南和半蹲在他身侧的狗挥手。

　　他往前走了几步，他又回头看了一眼，
　　大狗没有追上来，顾山南还在原地。

　　那个高大的男生笔直地站在那里，那张拽拽的脸安静地注视着他，看他回头便扬了扬下巴。关越冲他笑了笑，挥了挥手以示再见。

　　顾山南看关越走远了才转身回去，他出来的时候关上了大门，这会儿回家发现大门打开着，里面还透出客厅的光。

　　“爸，你还没睡？”

　　他踩着拖鞋进门，发现他爸顾为民正坐在沙发上看手机。

　　顾为民见他进了门，嘱咐他把大门锁上。

　　“起来接了个电话。你大晚上的是有什么活动？”

　　“没有，准备去捉贼，结果送了个胆小鬼回家。”

　　顾为民把老花镜一摘，正儿八经地疑惑，
　　“咱们镇上治安好得很，哪来的贼。”

　　“是是是，镇长大人治理有方，所以我不是说没捉到么。”

　　顾为民无奈地笑，“学习也不认真，就会嘴贫。”

　　顾山南哼笑一声表示默认，反正这话早在他爸妈这儿听多了，他对付得游刃有余。

　　“诶爸，你知道隔我们一栋房子的靠近池塘的那家，是哪一户么？”

　　“隔一栋房子？王家旁边？”

　　“对。”

　　“是老董家啊，就董老爷子一个人住，老婆子得病走得早，有个女儿，当年听说是嫁了个香港的有钱人，混得还挺好的，只是没怎么回来过。”

　　“他女儿有个儿子吗？”

　　“嗯，叫什么来着我不记得了，小时候还在这儿待过几个月的吧。”

　　“关越。”

　　“欸对对对，你已经认识他了？”

　　“算是吧，”顾山南回想起关越，就不自觉地想起那杯巧合的柠檬水。

　　“他和你年纪应该差不多，他上一次回来应该还是小学的时候，我凑巧见过一面。”

　　顾山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个新邻居从某种程度上说，似乎不是一个完全的陌生人。

　　“爸我上去睡了，你早点休息。”

　　上床之前顾山南莫名地走到窗户边看了一会儿，关越曾经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但是他怎么会从来没见过。

　　外面一片漆黑，只剩安静的一轮弯月。

　　距离期末考试还有两周，镇一中的老师们活力满满，期末模拟卷、试卷讲解、错题集，办公室里外流动着学生老师。

　　然而这对高二七班的顾南山一伙人好像并没有什么影响。事实就是如此，对于非重点的普通版来说，那些个被老师奋力营造出来的学习氛围形同虚设，即使稍有影响，也只波及了班上成绩前十左右的那一小部分人。顾山南排名中等位置，至于和他一起鬼混的好哥们，马远、卓见阳、汪天临等人就属于班上吊车尾的那一部分了。

　　就如现在，晚自习还没开始，晚饭后剩下几十分钟的休闲时间，学习刻苦的几个女生正坐在位置上认真复习，而吊车尾的这群爷们儿正在后排聚众开黑。

　　一局过后，顾山南离开去了趟厕所，回来的时候经过语文课代表的位置，女生突然叫住了他。

　　“顾山南，你上次周考语文作文没写？”语文课代表是个齐刘海妹妹，小脸大眼睛，成绩班上前三，平时属于安静的那一类，性格等其他的方面顾山南没怎么注意过。

　　“哦，不想写就没写。”

　　“为什么不想写。”

　　顾山南看向她，刚洗完手，骨节分明的十指在卫生纸上来回擦，他个子高，女生坐着仰着脸，突然脸红得移开了视线。

　　“语文老师让我问问你是什么原因。”

　　“老刘有什么事儿你让他直接来找我吧，没写就是没写，其实也没什么理由。”顾山南礼貌地笑了笑，他自己的事犯不着让同学来难堪，有什么问题还是直接和老师沟通。

　　“那你记得去找他一趟。”

　　“嗯，麻烦了。”

　　顾山南顺手把擦完手的纸团抛进后面垃圾桶，然后回到座位上，一旁游戏还进行中的马远突然凑过来，
　　“山南，听说语文课代表暗恋你哦。”

　　“你听谁说的。”

　　“八卦听来的。”

　　“你一大男人天天八卦。”

　　马远还挺骄傲，“那是，我马远高二年级闻名的八卦小喇叭。年级上下男男女女关系就没有我不知道的。”

　　顾山南默认了，伸了个大拇指对他表示讽刺的赞赏。

　　“你又要让人家小姑娘伤心了吗？山南哥哥，你不食烟火，好狠的心呐。”

　　顾山南白了这货一眼，正准备伸手揍他一拳。却先引起了后边一群人的起哄。

　　“谁，谁不食烟火。”
　　“反正不是顾山南，我算算，咱们山南都伤过多少小姑娘的心了，五个还是六个？”
　　“啊，我怎么记得是七个。”
　　“七个！卧槽，你葫芦娃啊！”

　　一群人哄堂大笑，游戏都顾不上输赢了，认真唠起嗑来。

　　顾山南则边微笑边酝酿着群杀之后怎么分尸抛尸比较方便。

　　“山南哥虽然谈得多，但人纯得很，就算谈恋爱也没干过什么大事。”
　　“大事？你说的哪种大事？”
　　“还有哪种大事，那种呗。”

　　大家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胡诌的这些内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起哄的氛围。

　　“能闭嘴了么，今晚睡觉你们都睁着眼睡。”当事人直接扭头做了一个手割脖子的手势。

　　一群人不出声了，他们山南哥也是要面子的，于是纷纷低下头认真回到那早就成了残局的游戏。

　　顾山南不否认自己好像有些丰富的情史，但是大多都是年少轻狂的懵懂之举，人都还没成熟呢，也不知道什么是喜欢，被表白了就谈恋爱，而谈恋爱的流程就是买买礼物，陪陪吃饭，顶多和一群哥们儿宣扬一下自己有女朋友，激发一下他们的愤怒和嫉妒，就没有其他活动了。

　　所以交过几个女朋友的他看似是感情经历丰富，实际上真正的情感体验却相当贫瘠。起让他现在回想，他根本就记不起来哪一位哪一幕曾带给他心动的感觉。

　　但琢磨情感是件很累的事情，顾山南现在暂时还琢磨不清楚，也懒得花多余的时间去思考，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无所谓。
　　也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太多无所谓的事情。他习惯不把太多事情放在心上，在外人看来像是懒，也像是没心没肺。尽量少对一切事情上心，以便自己能够随时脱身，这正是顾山南同学处世十余年来的人生原则。

　　晚自习铃打响，嘈杂的人群很快安静下来，夏夜还未完全褪去的夕阳伴着天边渐变色的云彩嵌在一块块镶着白边的玻璃窗里，翻书声伴着零零碎碎的摩擦声，熟悉又模式化的一切，意味着千篇一律的晚上要开始了。

　　顾山南抽出一本数学试卷集，接着前些天没做完的那张卷子做，上次还剩两个大题，他现在的任务就是把这两个大题做完。
　　按老师和一班同学的思路来说，顾山南这种中等的成绩水平，要在考试前系统复习，应该首先分析下自己的薄弱科目，然后去抓基础分，而不会在这儿钻研一些突破性的难题。

　　尽管顾山南的数学一直可以在拿个120-130分，但是再往上提，即便是成绩好的同学也会有些吃力，毕竟高考数学的最后几道题都是留给真正有点天赋头脑的人拉开差距用的。

　　但顾山南逆子做习惯了，如果手机不好玩了非要学习的话，他宁愿琢磨一些做不出的数学题，也不会去看枯燥的文言文翻译和英语阅读题。

　　这也是为什么理科成绩还算不错的他，在普通班也只能排到中等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