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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做贼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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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午后实在是太过燥热,顾山南一伙人从奶茶店回到教室,这段路程不远,但是他觉得已经被烤化。教室里闹哄哄的,午睡时间已经结束,在下午上课之前有段十分钟的励志歌曲时间,就是全班一起唱那些励志又老得掉牙的歌曲,但这几天临近期末考试,没有安排人带唱,索性就变成了聊天闲谈的十分钟。
顾山南在座位坐下,要后桌的马远把空调再调低点儿,他拎起衣领扇了扇,对降温没有什么实质性作用。他看着桌上刚从奶茶店带回来的那一杯早变成常温的柠檬水,又出了会神,等他反应过来时,教数学的地中海老徐已经走进教室门了。
他平时不太认真听课,数学是他为数不多还能听几句的一门,但是奈何学习的热情抵不过周遭渐渐凉快的温度和老徐讲练习题的语速双重叠加带来的困意,一只手肘撑着头开始犯困,一节课迷迷糊糊睡过去,下课铃一响他直接在桌上昏睡过去。睡得正舒服,有人开始推他胳膊。
第二次了,这是今天第二次他睡意被扰。
他强压怒意抬起头,想看看是谁在弄他同时脑子里酝酿出一大堆可以脱口而出的骂人词汇。
卓见阳正站在他桌边,看见他兄弟一脸不耐烦的睡懵脸,他都不由得害怕了一下,真怕自己被打。
“诶诶,山南哥,你猜我刚刚去上厕所撞见了谁?”
顾山南眼睛半眯着在呼吸,没出声。
“我靠,是我们中午在奶茶店见到的那个,给你奶茶的人。”
“哦,关我屁事。”
顾山南又趴下了,没过一会儿,他又抬起头,
“他在我们学校读书?”
“这我不知道,但他又没穿校服。”卓见阳看着顾山南的眼神慢慢变得清明,应该是彻底醒了。
“在哪儿看到的?”
“我经过走廊,看到他在楼下树荫道上走,应该是和一个老师一起。”
顾山南点点头,却在心里琢磨:难道他真是我们学校的?怎么好像感觉从来没见过。或许不是?毕竟他也没穿校服。那他在学校干嘛?
等卓见阳回座位了,他才猛然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要去关注一个才见过一面的陌生人的事。
靠。
他在心里暗骂了一声。
上完晚自习已经九点半了,镇一中这几年发展不错,校长成天搞改革,又是跑操又是励志歌曲,晚自习也强制地从两节加成三节。
顾山南对这些形式主义嗤之以鼻,学校这些制度再怎么借鉴改革,不过都是东施效颦,毕竟生源没好到哪里去,真以为能和省内几大名校比?
顾山南收拾好书包,在停车棚骑上单车回家了。卓见阳马远他们都住在镇上街道和小区,离学校比较近,可以步行。他住得稍远一点,基本算街区和农村过渡那片地。大片的田野和宽阔的水泥路,间隔很远地散布着十几户人家,都是独立的复式农村小别墅。
相对于挤挤挨挨的街道和小区,那属实是气派很多了。
顾山南在一户没有围栏的屋前停下,把单车停在一旁的车棚里,径直从大门走进去。一手拽着黑色挎包的带子,一手插校服裤兜,吊儿郎当地,没个正形。
“奶奶。”
他一进门,看见他奶奶林秋女士坐在客厅沙发上,在看一本图文并茂的食谱。
“回来了?”她听见门口的动静,扭头看了过来。
“爸今天还没回?”
“在政府处理点事,说是晚点回。怎么,今天还关心起你爸来了。”
“没有,我就随口问问。”顾山南笑笑,从茶几上顺走一个苹果,上了他二楼的房间。
他爸顾为民,层山镇镇长,是个小官儿,也许外人一看就会猜他家这大房子是他爸贪污腐败搞来的,但是顾山南心知肚明,这房子大多半是他外公外婆出资建的。
他外公外婆位高权重,年轻时还搞了点生意,当年资产不少。可是他们的女儿,也就是顾山南他妈却偏偏看上了一个村里的穷小子,和家里吵闹,还闹掰好些年。
可是到底是家里的独女,他外公外婆最后也没辙了,只能屈服,不想女儿过苦了,便操心着还搞了栋房子。
但最终命运好像偏偏证明了他妈这个选择的错误,嫁给他爸生了顾山南以后,没过两年就犯了一场大病,加上体质一直不好,在病痛折磨下离世了,外婆外公一夜白了头。
那时顾山南才一岁多,已经会叫妈妈了,只是根本没有人回应。
前年外公因为心脏病走了,外婆不想和女婿住在一起,说是碍眼。她强势了一辈子,性格又倔,九百头牛都拉不回来,所以只好让自己住在农村的老家里,养几只猫猫狗狗,和几个老熟人聊聊天喝喝茶,倒也令人放心。
外婆家离得不远,但顾山南不常去,外婆对他很好,但每次见他都会想起自己已逝的叛逆女儿,哭得泪流满面,收不了场。小时候顾山南总以为是自己太讨人厌,外婆一见他就要伤心好久,于是就不敢去看外婆,长大后学业负担变重,就更没有什么时间常去看望老人家。
他从小奶奶带大,爷爷走得早,幸而他奶奶是个积极乐呵的小老太,以前是政府搞会计的,退休以后就在家里做做饭,听听曲,小时候顾山南不听话就拿着小树枝打,现在顾山南长大了,她也更老了,平时对他管得就比较少,只要顾山南健康活着,无灾无难,她老人家就满足了。
至于他爸顾为民同志,虽然陪伴他的时间不多,但是有求必应,想要什么就尽量给什么,但是常常被他亲儿子善意吐槽,一个清贫小镇长,不贪不腐,不搞特权,妥妥的道德标兵,时刻把百姓放在心上。
怪就怪他名字取得好吧,为民,真的做到了为民。
可能他爸也是顾山南在镇上到处人缘都好的原因之一吧。
顾山南把书报撂在书桌上,花了几秒钟思考了一下接下来要干什么。这看起来不像是个难题。
因为答案显而易见,
玩手机。
复习?他从不复习,混混勉强能看的成绩他爸早已习惯,他也早已习惯,大家都觉得他不像块安心读书的料,他正好也没什么动力和激情去为学习费工夫。他对待这个世界的态度好像正如外人看起来的那样,
无所谓,玩世不恭。
他打开手机,玩了几把游戏,在微信群里和那群同样不学无术的混混哥几个聊了几句,觉得有点困,便裹上被子倒头睡了。
顾山南是被一阵狗吠声吵醒的,他揉了揉被睡得像鸡窝一般的头,在靠窗的书桌上拿起杯子喝水。窗外狗吠声不断,他探头往外看去,二楼的视角能看到门前大路上一个单薄的人影立着,像是被淹没在黑暗里。
狗还在叫个不停,那人也一直站着不动。
“这么晚了,是谁?”
顾山南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晚上十一点,惹得狗叫的应该也不是周围住着的熟人,这个时间在马路牙子上杵着,该不会是干什么坏事吧?
难道是贼?
顾山南这会失了睡意,好奇心也作祟,于是决心下楼去看看。
他经过熄了灯安安静静的一楼,顺便注意到门口鞋架处摆着的皮鞋,他老爹已经回来了。他轻轻打开大门,门外一阵夏夜沉闷的热气,四周都黑黑的,那个白衣服的人影还站在那儿,似乎还有一点零星的光,应该是手机屏幕的亮度。
顾山南盯了一会儿,本来如果真是贼的话,任何人出于自身安全考虑都不会贸然去冒险,但偏偏顾山南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大王。
他打着手机手电筒走过去,打算从身后给人个突袭,偷偷摸摸的贼,如果被发现了就等着看他怎么样难堪。
“做贼啊?在等偷摸入门的时机?”
顾山南靠近那贼了,把手电筒的光往他脸上一打,闻声那贼转过身来,碎刘海下的眼睛遇光生理应激地闭上了。
靠。顾山南看着眼前这张被照亮的脸,
“是你?”
眼前的贼伸手挡住了眼睛,顾山南赶忙把举着的手机放下,贼才把遮着的手放下。
“是我。”那贼发出疲惫低沉的声音,看向愣住的顾山南,“好巧。”
“关越对吗,上次在奶茶店还没问你是哪几个字?”
“什么?”
“名字。”
“噢,关是关门的关,走字底的越。”
顾山南感觉他这个介绍有点新奇,组个词汇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是这么说好像也没毛病。
“你大半夜干站在这儿干嘛,真做贼?”
问罢他突然反应过来,“你住这儿?”
“嗯。”关越看着他,又把目光移向顾山南隔壁房子门前站着的那条大狗,
“我刚搬来,回家要经过这儿。”
两人之间只剩他手上还没熄屏的手机屏幕发出的光,顾山南认真的看着他这张看似平静的脸,从他那双好看的眼睛里面看到了一丝镇定之外别样的情绪。
“所以你为什么杵这儿不回去。”他问。
关越没动,过了一小会儿,他手上的手机正好自动黑屏了,顾山南听他微微叹一声。
“我怕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