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难越》浅水滩

27、报仇

　　第二天中午，顾山南出现在操场天台附近的器材室，看见室内一个瘦不拉几的矮个儿朝他走来。

　　“哟，顾山南，我真没想到会是你。”那矮个儿眼尖地认出顾山南。

　　顾山南在高三年级因为长相和朋友众多，所以算得上出名，但他也没想到这个男生竟然认识自己。

　　“看不出来啊。原来你也和关越有过节。”那小矮子笑得猥琐，在知道来人是顾山南之后神情中还多了一丝讨好的意味。
　　“我说，咱们一起联合把那小变态弄倒，让他在学校抬不起头，光是想想我都兴奋——”

　　话音未落，顾山南的拳头已经落在他颧骨凸起的脸上。

　　“我——日。”那小矮子意识到不对，但奈何体型差摆在这儿，想打过顾山南根本没有可能性。只能蜷缩着身子又挨了一拳。
　　小矮子被打趴在地上，嘴里脏话说了一半，被顾山南拎鸡崽似的拎起前领，从地上被拽到站起来。

　　“视频谁做的？”顾山南一句废话也不说，直接切入主题。
　　“做你妈啊做，老子自己拍的。”
　　“死到临头还嘴硬。”顾山南哼笑一声，“撒泡尿照照自己长什么样子，再来污蔑别人侵犯你。”

　　“你，你他妈——”
　　顾山南手上加重了力度，那小矮子被勒得到处乱蹬。

　　“你就算不承认，我也能找出你那些劣质的造假手法，人家根本只是走近了摄像头，什么也没有做，后面那些污秽的东西全是你自己剪辑的。”顾山南嗓音不高，听上去比平时低沉。
　　“我，我没有。”小矮子嘴硬，还不愿承认。

　　“你当然可以说自己没有做这些，但是被暴揍一段之后再被揭露造假还是不挨揍自己承认造假，你也可以尽情选择。”
　　小矮子还有挣扎的欲望，但是顾山南的压制实在太明显了，他不想屈服但是也不想吃亏。

　　他白眼一翻，想着身体不能对顾山南产生什么影响，但是言语可以。
　　“你跟关越什么关系，哦，不会你也是个gay吧，嗯？”

　　顾山南把拽着他领子的手换成了掐脖子的姿势，小矮子呛咳两声，听见他淡漠的语气。
　　“我是什么关你屁事。”
　　被掐得喘气有些吃力，小矮子不得不放弃挣扎：“好好，先放手，我承认我承认。”

　　顾山南手一甩，小矮子后背撞在器材室的架子上。几双体育生平时训练时存放的球鞋从架子上掉下来。

　　“你真不怕器材室有监控？”小矮子边喘气边问，人都这样了还不忘挑衅。
　　“谁做了亏心事谁怕，监控正好还能录音。”顾山南提醒道。

　　“为什么要故意陷害关越？”
　　“看他不爽呗。”
　　“是你一个人干的？”
　　“那可不止。”
　　“还有谁？”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因为我会威胁你。看你想不想在某天出校的晚上被人拖到巷子里卸胳膊卸腿。”
　　“切，别说这些唬人的，你以为我后面就没有人吗？你以为我会怕吗？”

　　顾山南双手朝后撑在一张破旧的乒乓球桌上，居高临下地睨视他，像目空一切的暴君。小矮子看见暴君扬起一抹柔和的笑，语调拐着弯儿说：
　　“你可能真的会怕。”
　　“不信试试？”

　　小矮子沉默了，顾山南看得出他面色里透露出的挣扎，就他这小身板小胆识，应该不是这次陷害的主要涉及者，针对关越的一定另有其人。
　　“我不要你做什么其他的，很简单，只需要你澄清自己那个视频是造假的，解释是如何造假的，然后说明关越是无辜的，这样就行了。”

　　“这约等于根本没要你做什么，因为关越本来就没做过这件事，你的解释只是在还原真相罢了。”
　　“我知道你的班级，这件事如果你还要考虑，那我只能自己去曝光了。”

　　顾山南看他还没有什么反应，慢慢失去了耐心，掏出手机准备转身离开器材室，小矮子突然在身后叫住他：
　　“解释就解释呗，又不是什么大事。”
　　他还有点不服气地瞥了顾山南一眼，看到顾山南严肃的表情，又心虚地挪开了。

　　“那主谋是谁？”
　　“也不是不能告诉你，告诉你有什么好处？”
　　顾山南想了想说：“不告诉我会有坏处。”

　　哪怕是在这种情景下，小矮子还是一下被顾山南的幽默逗笑了：“哎，我本来一直觉得你是个好人的，如果不是今天这事儿的话。”

　　顾山南朋友多人脉广，长得也帅，平时很少树敌，人又讲义气，在高三很多班都有关系好的朋友，所以哪怕是不熟悉的，或多或少也听过顾山南这个名字。
　　人在江湖混，根本对这个名字反感不起来。

　　“好吧，反正我和他也只是利益关系，算不上出卖。但是不知道你认不认识。”小矮子看向顾山南。
　　“谁？”
　　“跟关越一个班的，曾子为。”

　　曾子为？顾山南听到这个名字的第一反应是觉得耳熟，第二反应是有一次关越和他一起去他家拿作业，关越好像还被他妈妈留着吃了顿饭，还因此放了一起吃汉堡的鸽子。他曾经一直以为曾子为是关越在班上为数不多的朋友，没想到竟是个背地捅刀的朋友。

　　顾山南略略思考了一下，决定要找曾子为彻底解决这件事。

　　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又回头往器材室看了眼。
　　小矮子正在揉自己肚皮上的肋骨缝隙，可能被捶青了，摸着生疼。看见顾山南回头，害怕得一激灵，生怕他又动手。
　　“干嘛，澄清等会儿晚上之前会发。”

　　顾山南看了他一眼，语调淡淡地说：
　　“下手有点重，去医务室买点药涂。还有，以后对别人的评价不要那么恶毒。”
　　说完之后头也没回地离开了器材室，留下小矮子在原地发愣。

　　顾山南一个人往高三教学楼走，路过操场碰到几个熟人在练球，对方朝他扬了扬下巴，他点头回应。
　　他其实很少主动挑事，人在江湖混，花草不沾身。但不主动挑事不意味着会受气，只要是他设法想办到的事，只要拼拼人缘，动动人脉，基本没有办不到的。

　　不是吹牛，是真的有点实力在身上。
　　他现在正在思考到底如何处理曾子为这件事。客观分析，他妄图往关越身上泼脏水，毁坏关越在校的名声，甚至唆使别人制作视频，公开发布弄得全校皆知。更可恨的是，他曾是关越在十班信赖的朋友，表面上当朋友但背地插刀，好一副虚伪的做派。顾山南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他感觉自己现在对曾子为这三个字厌恶到有点反胃。

　　现在正值一中午饭后的休息时间，走读和住校学生大多数都各自回去午休了，只剩下个别不午休的学生坐在教室，进行自习或是趴桌上小憩。

　　顾山南因为家隔得比较远，午休时间一般不会回去，大多数时间都在奶茶店和马远他们一起开黑。这帮不学无术的小伙子们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奶茶店的常客，店主小姐姐只要看见他们进门，不用问都能知道要做些什么饮品。
　　不过今天午休时间的活动是个例外，顾山南没有去奶茶店，走出器材室之后直接回了教学楼。

　　高三教学楼比往常任何时候都安静，只有路过某些人比较多的班级时能听到悉悉索索的聊天声。

　　顾山南经过三楼的楼梯间，在十班教室后门停住了脚步。他往教室里瞥了一眼，教室空荡荡的，大部分课桌上只有零散堆放的课本和揉成一坨的校服外套。

　　顾山南没有料到这里会没有一个人，不过想想十班既然作为重点班，在座的基本都是卯足了劲想考上好大学的。一般来说会在学校陪读楼和校外租房以方便学习。
　　所以午休时间教室里没有人也算正常。

　　顾山南站在十班教室后门口，寻思着这次找人的时机不对，准备转身上楼，偏偏在转头的一瞬间看见了迎面走来的人。

　　那人是从走廊尽头厕所出来的曾子为，他还是戴着上次在他家见到时的那副黑色厚框眼镜，走路时姿态有些拘束，浑身散发的气压莫名带给人一种沉闷的感觉。他无意地朝前看了一眼，对上了顾山南朝他看过来的双眼。

　　“曾子为？”顾山南朝着走廊尽头唤了一声。
　　曾子为一眼认出了顾山南，不仅因为上次关越拿书的时候见过一面，还因为平时顾山南来十班等人的次数不少。
　　他本来对顾山南没有过多的评价，直到那天关越向他坦白了暗恋顾山南的事实。内心的妒火、关越的态度和顾山南的模样，这几个没有一个能让他用好语气说话。

　　“你找我？”他慢慢朝顾山南走来，语气缓缓地问道。
　　“视频那件事为什么是你主谋？”顾山南质问他。

　　曾子为哼笑一声，仿佛听到什么不得了的笑话。
　　“什么视频？什么主谋？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别给我装。做了就是做了，没做我不可能平白无故找你。”
　　“你什么立场？朋友？还是好兄弟？”

　　“你管不着。”
　　曾子为啧了一声：“看不出来啊顾山南，我一直以为你是直的，原来是个双啊？”
　　气氛僵持了几秒，顾山南也不想和他再交谈下去，他知道仅凭口头指控根本没有压制这人的可能，再说下去也是白费口舌，浪费情绪。

　　“没关系，你尽管不承认。只要你不怕关越知道这背后的一切都是你策划的，那么你就可以一直否认，直到我向所有人公开你的所作所为。”
　　曾子为原本伪装得堪称完美的面具一下子露出了缝隙。神情中出现了一丝难堪。

　　“你又是为什么会拿关越来对我作威胁？”他问顾山南。

　　“我不知道，可能是你对他有意思？或者是你特别看不惯他就想干掉他让他身败名裂，不过我更倾向于前者。”
　　“你从哪里看出来我对关越有意思？”
　　“也许是双的直觉吧，你觉得呢？”顾山南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开了他的视线。

　　曾子为留在原地，他本来只是以羞辱为目的故意刺激顾山南是个双，可是万万没想法对方竟然直接反攻，这样一来等于顾山南间接承认自己可能不再喜欢女生，而关越又坦白过自己喜欢他。
　　曾子为心情复杂，他默默看着顾山南的背影转入楼梯间，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