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难越》浅水滩

26、我能是什么校霸

　　晚自习铃声一响，顾山南就飞奔出去，速度快到只剩教室后门留下一道残影。

　　他先赶去了学校停放单车的停车棚，关越的自行车在那儿，因为在教室门外等着太容易被发现，所以在宽敞但是光线又不太好的停车棚正合适。他还把自己的单车挪到了另一个角落，这样就能让关越误以为他已经回家了。然后他把自己也藏在某个暗一点的角落，以便关越来骑车的时候不会发现他。

　　正值晚自习放学，人流量最大的时候，单车棚这里聚集了不少学生，很多人在此经过又离开，顾山南不太隐蔽地躬身在角落里，一直盯着关越的单车，等了很久，直到车棚处的学生慢慢变少，留下的单车也越来越少，他还是没有看见关越。

　　嗯？顾山南有些疑惑，突然有个可怕的猜想浮上脑海，如果关越在是下课之后在学校找那些人解决呢，那不就不用骑单车了？
　　想到这里顾山南心头一跳，他在心里大骂自己真是个蠢蛋，然后看单车棚的车已经所剩无几，猫着腰从角落里走出来，想回教学楼再看看。

　　他刚从黑暗的角落站起身来，就和迎面走来的关越对上了眼。

　　顾山南：。。。
　　关越：？

　　“你怎么还没回去？”关越看顾山南在单车棚却没推单车，一脸疑惑，“怎么了。是不是单车被偷了？”
　　“没，没有。”顾山南心虚，总不能说我是为了跟踪你，他在心里想。

　　“单车爆胎了，莫名其妙地，搞得我在这里修了一下，发现没用，只能走回去了。”
　　“哦——”关越拖长了尾调，像是没相信似的相信了顾山南这番说辞，“没关系，我们一起走吧。”

　　说罢他推着车，把书包背在胸前，示意顾山南坐后座。
　　关越的单车和他自己的一样，都是山地款，车型比较大，平时骑着也比较炫。但是要载这么大一个男高中生，好像还有点难办。

　　顾山南迟疑了一下，关越看他迟迟没上车，扭头问他：“你不相信我的技术？”
　　“没，我只是在思考我该怎么坐。”顾山南脑子里浮现出几种偶像剧女主坐男主后座的场景，每一种都是女生矜持地侧坐在后座上，裙摆随着微风轻轻晃动。可是他堂堂一个大男人，当然是不可能使用这种娇滴滴坐姿的。

　　那就只能叉开腿坐，哎。他在心里琢磨。顾山南有点后悔随便编的这个借口，编什么不好偏偏要编单车坏了，但凡换一个都不用这么惨了。

　　关越笑了：“那就没问题，放心吧，我的技术载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顾山南跨坐上去，单车的躯体因为受到重力的冲击猛地一震，不过前方有人稳稳地把着，没有让车身晃动。

　　“那个视频是怎么回事，你搞清楚了吗。”顾山南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关越沉默了一会：
　　“有点复杂，等会儿慢慢跟你说。”

　　关越在前面专心致志地骑车，顾山南在后面专心致志地思考腿该放在哪里。他两条长腿在单车后座驾着实在是显得多余，悬空又太累，只能曲起来勉强搭在后轮胎中央的一块小突起上。在路人眼里看来，这辆小自行车载着这么大两个男生多少显得有点委屈。

　　顾山南放好腿之后，又在思考手该放哪里，他在抓住关越后衣摆和放进外套袋子两个选项里选择了后者。

　　“你知道是谁发的了吗？”顾山南问。
　　“不知道。”
　　“刚刚你不是在找那些人吗？”
　　“哪个刚刚？”

　　“下晚自习之后。”
　　“不是。”
　　“那你完全没管这事吗？”
　　“只是听说之后看了一下。”
　　“不像你的风格。”

　　关越顿了一下，顾山南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听出他话语里有点笑的意味：“我什么风格？”

　　“校霸风格。”顾山南调侃了一句，“以为你会像上次一挑三那样把人找出来打一顿。”
　　“毕竟，”顾山南回忆起来，又加了一句。“那视频算得上是污蔑了。”

　　“我能是什么校霸。”关越轻叹了一口气，“我只是不想再管这种事了。”

　　自行车转过一个路口，顾山南忽然从关越这句话里感觉到一丝无奈。关越来到镇一中之后没少经历破事，而且没有一件事是他主动挑起，但是却要求他全部被动接受。

　　“人不是找不到。”关越说，“找到了也不是不可以打一顿。”
　　“但是我不想了，不想浪费精力，信我的人自然会相信那是假的，不信我的人也没必要让他们相信了。”似乎是想起了上次打架的经历，关越很轻地说了句。

　　“再惹出什么事，我恐怕要待不下去了。”

　　顾山南听后没有说话，之后的路程两个人都很安静，秋天可能已经到了，夜晚的空气带着丝丝的凉意，但是很舒适，让人清醒。
　　关越在顾山南家门处停下，顾山南从车上下来，借着路灯，看见关越怔怔地望着前方，眼睛朝前看着却没有焦点，空洞得有些虚无。顾山南说不出来那一刻心里是什么滋味，像是心脏被针扎中了，酸酸涩涩的，又痒又痛。

　　“拜拜，明天见。”关越转过头来看着他，苍白的脸上还是扯出一丝笑。

　　顾山南也朝他笑，说：“明天见。”转身走进家里大门时他在想，
　　关越并没有看起来那样强大。

　　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他也会讨厌这些事，也会感到无助。

　　走进房间之后顾山南一把卸下书包，神情严肃地给马远的聊天框发了几条微信。一分钟后收到了马远的回复。
　　那段视频的发布者头像、昵称，甚至连真人姓名年级班级都有，顾山南一边夸赞马远八卦王的超级信息检索能力，一边添加了这位散播虚假视频还自称受害者的朋友。

　　没想到对方竟然在很快的时间内通过了好友申请。快到让顾山南还没想好该说些什么。
　　——哪位？对方先开口，给发了一句看起来很没有礼貌的话，让人都能联想到说出口时那种可恶的语气。

　　顾山南略微琢磨了一下，不想透露姓名，但是又怕自己的目的太明显，显得不真诚。
　　——哥们儿我是高三的。
　　没等对方回应，顾山南接着回复，你发的那视频真的假的，咱们年级还真有人能干出这种事啊？

　　——你找我就为了这事？视频已经很明显了，老子他妈是受害者，别找我问这些。

　　看对方明明作为施害者却顶着一张虚伪的受害者模样，顾山南实在是有些想吐，可是跟这种人万万不能正面硬刚，只要他一直否认，然后直接删除好友，顾山南又不认识他也找不到他，到时候想堵人都堵不到。

　　他只能强忍住自己想骂人的冲动。

　　——哎呀，别急兄弟，我理解，我是站在你这边的，那种人渣真不是东西，就该曝光了被众人批判。
　　我也认识关越，看了你的事情之后我都有点怕他了，这种变态谁还敢接近啊。

　　对方看到顾山南如此真诚的发言，似乎不像之前那般暴躁了。
　　——他可不止这点变态，他可是gay。gay你知道吧，就跟那个明珠小区专门跟踪男人的那个老东西一个样。
　　他俩一个品种，一样恶心。

　　如果不是隔着屏幕，顾山南的拳头可能已经挥到这傻逼脸上了。他还是昧着良心说了句，
　　——就是啊，我早就看不惯他了。

　　对方听到这里就来劲了。
　　——他可贱了，就考了个第一名拽成那个屌样，以前从没见过他考第一，八成是靠科技手段拿的第一，真不要脸。

　　——作弊嘛，我懂的。顾山南顺着他回了句。

　　——害，反正他不是什么好人，最好都不要跟他有过多交涉。你小心点就是了。

　　——哎，兄弟你真是为人民出气，我一直就像看到关越吃瘪的样子，你这事一爆出来，全校还有哪个人敢靠近他呀。

　　——怪胎呗。对方用嘲笑的语气发完这句之后接着发了一张品味很low的表情包，顾山南看得只想拉黑。

　　——诶，我觉得这事不应该就这样算了，兄弟，这事儿还可以再闹大一点，让他名声大跌。说不定还能退学。

　　——什么叫大点。
　　——我有一个媒体朋友。
　　——你是说把这事爆给媒体？
　　——对。

　　——那不行，我可是受害者，曝光出去不就都知道我被他侵犯了？顾山南没想到对方虽蠢，但1还是懂得为自己的利益着想。

　　——没关系，视频画面里没出现你，受害者名字会用化名，没人会认出你的。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你想啊，这件事目前还只有学校的一小部分人知道，再过一段时间大家都不讨论这事儿了，那样其实对关越的名声造不成很大的影响。但是如果再闹得大一点，闹得比明珠小区那件事还大，那关越可是在整个镇都抬不起头了。

　　对方有一小段时间没有回消息，看起来像是在思考这番话的真实性和诱惑力。
　　——有道理。最终对方还是同意了。

　　——你可真行啊兄弟。然后发了一个猥琐中年男性的眯眼搓手动图，顾山南知道他已经上钩了。
　　——明天中午看你有空吗，我们在学校找个地方，我找你聊聊，你发我原版的东西，然后我们一起把这事告诉媒体。
　　——行吧，你在哪个班，我过去找你吗？
　　——中午吃饭时间在器材室吧。操场那边人少。
　　——好。

　　成功钓出这条大鱼，顾山南放下手机，去厕所洗了把脸，他看见镜子里的人眼神凶狠，水珠顺着下颚线一滴滴往下落。

　　上一次打架是什么时候呢？他仔细思考了一下，初一？还是初二？他回想起上初中那段日子，那时候学校在城郊，收进来的学生里很多社会哥。学校风气很乱，三天两头就有打架斗殴事件发生。顾山南虽然从不和那些没头没脑又爱装逼的社会人们混在一起，但是因为初中时交友也广泛，无可避免地在以好兄弟的名义加入了一些阵营，然后参与到斗争中。现在回想起来有点中二，但勉强算得上是顾山南打架技能的发蒙期。

　　上高中之后他就再也没干过这种事了，一是觉得很多事没必要用暴力手段处理，而且打架确实很傻逼，二是镇一中作为镇上最好的高中，治安和风气好了不是一星半点。只有没有人恶意挑事，基本走不到打架那一步上。

　　他双手撑在洗脸池边缘，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连抽三张纸擦了脸，走出浴室时他想的是，该揍的傻逼还是得揍，破戒也无所谓了。

　　顾山南（超man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