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难越》浅水滩

23、敬爱与自由

　　马远爷爷奶奶家住在隶属于层山镇的乡下，是颇为传统的老乡村，清一色的小平房，纵横交错的乡间小路，灌溉用的沟渠，随处可见的鸡鸭鹅和屁颠颠走来的小土狗。
　　虽然小平房不及顾山南关越家那种小别墅豪气，但也整洁熨帖，具有寻常人家的生活感。

　　车行到一户小房子前，马远嗷一声嚎叫，院子里走出两个老人，朴素的穿着，腰背都很硬朗，脸上皱纹堆叠着慈祥的笑意，朝着年轻小伙子们走来。

　　“奶奶！爷爷！”车上下来的孩子们此起彼伏地和两位老人打招呼，关越虽然是第一次来，但也很自然地跟着大家一起喊了。
　　“欸欸欸。”两位老人很是开心，不停夸赞顾山南又长高变帅了，汪天临头发剪短了显得精神了，卓见阳长胖了点没以前那么瘦弱了。看到关越从车上下来时才下意识地愣了愣。

　　“爷爷奶奶好，我叫关越，第一次过来玩，打扰了。”

　　“哎好好好，哎呀这小伙子长得好啊。”马奶奶看着关越赞不绝口，满脸的喜爱都要溢出来了，赶忙拽着关越的手臂往家里走。

　　“来来来，往家里坐，到奶奶家里玩别客气啊，就像自己家一样的。”

　　除了马奶奶新宠关越被强行拽进屋坐下了，其余人还站在原地面面相觑，都在憋笑，马奶奶亲孙子马远同学已经笑弯了腰，他自己都觉得这老太太颜控的本质实在丢脸，脸果然是最好的武器，对小姑娘如此，对老姑娘也是如此。
　　笑完大家陆续进屋，他们从小在马家都混熟了，进出自如，没有丝毫拘谨局促的模样。

　　这老婆子老爷子二人能干得很，已经提前把他们烧烤需要的材料全部洗干净准备好了，包括肉类蔬菜类海鲜类，烤架也架好在后院里，院子都没有栅栏之类的东西封闭，是全开放式的，后院被老太太种了一些花花草草，秋天开得不算多，只有几株矢车菊开着小花，旁边还有一颗桂花树，现在还没到桂花飘香的金秋十月，每到那个时候后院落满黄色小花瓣，空气中都萦绕着香甜。

　　老爷老太二人十分体贴，帮他们安顿好一切之后就出去散步了，不在家打扰这帮年轻小伙们叙旧玩耍。外面天色渐暗，田间地头零零碎碎有人在走动，秋蝉在不知道哪里的高树上嘶哑两声就沉寂下去，四下宁静无声，围炉而坐的人们却又热闹，是关越在城市中对于夜晚从未有过的感受。

　　顾山南坐在关越身边，突然开口问了一句：“你住在城市里是不是没有过这样的？”
　　关越漂游的思绪猛地被拉回到身体里，他惊讶顾山南像是心灵感应般问到了他所想的东西。
　　“哪样的？”

　　顾山南扭头看他，马远爷爷特意在后院拉起的小吊灯昏黄的灯光映在相视的清澈瞳孔里，这样的夜晚，这样的灯光极有氛围感。

　　“眼前这样的，还有现在村子里那样的，人们围炉谈话，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关越沉吟片刻，两人并肩坐着，顾山南连他白皙侧脸上的小绒毛都看得见。

　　“是的，没有体验过，大城市只有灯红酒绿，夜晚很少有人按时睡觉，年轻人喜欢大晚上在餐馆酒吧商场到处玩。”关越脸上浮着安详宁静的神情，看得出来他是一边在回忆，一边在享受现在的场景。

　　但生活方式是不分优劣的，人也不一定要局限在某一种生活方式里，只能说不停地一直体验吧，一直活在不同的状态里。关越接着说，语调平和，听起来有种舒张的美感。
　　顾山南笑笑，点头表示赞同。

　　烧烤炉周围马远和汪天临忙得不可开交，一个递签子一个烤，但所幸配合默契，不一会儿就烤好了不少串串，卓见阳去洗了几个大碟子，把烤好的串串全部摆好来，放在桌上招呼坐在一边的顾山南和关越过来吃。
　　“你俩先来尝尝，看烤熟了没。”

　　“嚯，不干活的坏处就是要当小白鼠是吗？”
　　“得了吧，我马大厨烤的还能毒死你不成？”

　　“这不是怕你嫉妒哥的美貌，特意在烧烤里加料吗？”顾山南举起一串烤五花肉到嘴边，挑眉道。

　　“嫉妒美貌是应该的，但我一般来说不会选择浪费毒药，直接约到小巷子一棒子敲晕来得比较快。”马远翻了个白眼。

　　大家哄堂大笑，顾山南吃完还是比了个大拇指，示意烤得不错，可以奖励。

　　眼看食材烤的差不多了，卓见阳跑到屋子里拿出一大瓶冰镇可乐，倒在一个个小杯子里。

　　“喝啥可乐，喝酒啊。”汪天临一见卓见阳开始倒可乐，连忙劝阻了下来。
　　“啊，关哥能喝吗？”卓见阳闻言瞥了关越一眼，在场的各位不约而同地想起这位关爷曾经喝趴到回不了家的场景。

　　“就是，咱们遵纪守法高中生，少喝点酒。”顾山南附和，直接接过卓见阳手里的可乐瓶子把剩下的杯子都倒满了。
　　“好吧，寿星最大，咱们听寿星的。”还想着喝点酒助兴一下的汪天临只好妥协了。

　　酒量差还真不是本人能决定的，关越本人就很想把酒练上来，奈何照这个架势，全部人都把他已经归为不能喝酒那一类了，怎么还有机会练酒量。
　　过了好一会儿，关越才坐下来，顾山南看他拿走一杯可乐，莫名觉得这人怪听话的。

　　随着最后一把鱿鱼丝烤完，被烟熏火燎的马大厨终于回到桌子上，一口闷了一杯可乐，然后让小卓服务生给他满上，这顿自给自足的烧烤宴才正式开始。

　　“来大家，为了庆祝我们山南哥的十八岁生日干杯！”马远没吃几串烧烤就开始搞气氛了，显然在座大家也很熟悉他每次聚餐必嚷嚷搞氛围的本质。

　　“噢，干干干！”

　　“山南十八岁生日快乐，我敬你一个，祝你天天开心。”
　　“我也敬一个，祝山南永远这么帅气迷人。”
　　“我也来我也来，祝山南哥学业，诶算了，有数不完的漂亮女朋友吧。”卓见阳平时嘴巴没有马远汪天临那么贫，这一下还没来得及精心组织的话把一座子人听得够呛，憋不住的干脆直接笑了起来。

　　顾山南嘴角勾了勾，下意识看向关越，后者满脸笑意，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小小年纪这么俗呢，把后面那句收回去。”他手上玻璃杯和卓见阳伸过来的轻轻一碰，冒着气泡的玻璃杯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顾山南把杯中饮料一饮而尽。

　　卓见阳憨憨地笑，他本来还觉着这祝福对于顾山南来说没有任何问题，现在想着还是改了改：
　　“那不祝山南哥有数不尽的女朋友了，就祝山南找到一个真正喜欢的人吧。”

　　这句话说出来，顾山南喉结滑动，刚刚可乐的甜味儿还没在口腔中消散，却像有什么不甜的东西卡在喉结处不上不下。

　　“这个祝福好。”马远认可般的朝卓见阳竖了个大拇指，汪天临也顺势点头，大家一致觉得这小子有点开窍。
　　“但是咱们山南可能暂时不需要。”马远下一句立马转弯一百八十度，笑嘻嘻地说，“咱们山南可是海王，谁能收住海王的心啊是吧？”
　　顾山南笑了笑，没有说话，这话放在兄弟间是调侃，但是放在以前的顾山南身上却是事实。

　　“也对，咱们也不求那么纯情的爱恋，人生在世，逍遥快活就够了对吧。”汪天临举起玻璃杯：
　　“敬我们的潇洒浪荡。”
　　“敬热血青春。”马远接着一句。
　　“敬咱们兄弟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开始接龙的卓见阳举起杯子，手忙脚乱地接上这一句。
　　“敬世界和平。”顾山南端起杯在手里晃了一圈，想了想说。

　　十几岁的少年最容易被这样的宣言激荡得热血沸腾，他们每一个都是独立的火种，聚在一块火就燎了原，少年人是这样伟大，顶天立地，好像只要伸伸手，世界就在眼前，在乎的人就在身边。

　　举杯的几人把目光投向关越，关越在这样的场合不总是那个最活跃的，却能以清冷而平和的姿态完美地与场景融合。

　　“学霸你也接一句，咱们凑个整然后干杯。”

　　关越目光深深，丰盛的烤串，滋滋冒泡的饮料，喧闹的朋友，所有一切和着室外特意为他们点亮的串灯一起，色彩斑斓地印在他瞳孔里。他微举酒杯，和大家一起碰上：

　　“敬爱与自由。”

　　烤串的竹签堆了一满桌，大家都有点吃不下了，但是一帮人兴致未退，都不想这么快就散场。

　　“诶，之前谁说要唱歌来着？”顾山南看向斜对角坐着的马远。

　　“哎呀，对哦，音响就在屋里呢，我奶特意借来的。”马远一个鲤鱼打挺从吃饱后瘫着的模样变成正儿八经坐着。
　　“还真搞来了？”汪天临之前被马远这个室外唱歌的主意给雷到了，这会儿震惊得头皮发麻，“真有你的啊。”
　　“等会儿哈，我去拿来。”马远说着起身往家里走。

　　“诶诶诶，别了吧，太丢逼了。这么大晚上的小心邻居来投诉。”顾山南伸手一挡，阻止马远真的把他奶跳广场舞的外放大音响大话筒给搬出来。
　　“别啊，我都借来了，真的不露一手？”

　　“真的不了。”顾山南苦笑，马远这憨包可以不要脸，但是他还想要。

　　噢，美好的田园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