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难越》浅水滩

13、给你个惊喜

　　顾山南从字里行间感受到了这位少爷的体贴入微，明明只是一起回家的事，但是关越说成是“等我”，听起来就像是在麻烦人一样，明明他的教室在楼上，关越的教室在楼下，下个楼还是比上个楼方便，但是关越还是表示他要上楼而不是让顾山南下楼。

　　要不是知道他是个gay，顾山南觉得关越这套温柔话术不得迷倒无数小姑娘。

　　顾姑娘回了一个好，把手机塞进抽屉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听着英语老师的声音，抽出一套英语试卷，脑袋里开始处理第一个单词的时候才瞬间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学习。于是笔下一顿，愣了一下，还是继续做了下去。

　　关越在新班级的融入不算差，男生觊觎他的来历和成绩不敢轻易和他交谈，女生崇拜他的成绩和长相也不敢和他轻易交谈，大家都只敢在背地里小声讨论几句，明面上只敢暗暗关注。在镇一中重点班这种整体较为压抑的风气下，一个新来的牛逼转班生倒也激不起什么波澜，反而正是这样让关越觉得勉强能自在放松。

　　他不是喜欢炫耀自己，到哪儿都把自己当焦点的人。如果能和所有人都没有差别，普普通通就最好了，但是如果实在有点差别，那就尽量不要引起那么多不必要的关注。
　　但他也不求融入眼下的环境，没必要，因为自己确实不属于这里，别人可以说是清高也行，自私也罢，他反正不在乎。
　　一般来说他只着眼于自己眼下的任务，关注自己的事情，周围环境和周围的人他一概不过问，也不会管。

　　就像他现在生活在这个经济落后的小镇，看似好像已经慢慢喜欢上这个地方，实际上他的喜爱还有一些保留，那种保留源于内心深处的某种既定认知。

　　那认知是：你不属于这里。
　　我哪里都不属于。那声音又说。

　　上完晚自习以后顾山南特意慢慢地收拾桌上的东西，因为平时和马远他们都不顺路，所以一个人回去的时间比较多，跟兄弟们打完招呼后他仍坐在座位上，等教室人所剩无几了，他才往门外走。
　　他走出门口，发现走廊空空如也，关越还没有上来。他轻叹一口气，心想：得，收拾那么久还不如提前下去等着呢。

　　于是他吊儿郎当地挎着背包，下了楼，走到十班教室后门的时候，看见教室里还有几个人，第一排倒数第二座上有人问题，一个扎马尾的女生站在坐着的人身边。
　　坐着的从后脑勺一眼看出来是关越，顾山南站后门处瞅了一眼，心想这小子还挺受欢迎，才进来第一天就被堵上问题了。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身边的人有想要离开的意思，那马尾女孩又说了两句便离开了，座位上的关越扯出抽屉里的书包，一转身便看到了站在后门的顾山南。

　　关越弯着眼笑了一下，朝顾山南走去。
　　“抱歉，有点事耽误了。”

　　顾山南扯着挎包那根带子，和关越一起拐进楼梯口。
　　“还挺受欢迎，刚来班上就被女生堵着。”

　　关越愣了一下，笑出了声，“没有，那是班上学委，跟我确认一下没买的教辅资料什么的，班主任安排的。”
　　“哦。”顾山南曲着手指摸了摸鼻尖，两人一起往学校停车场走。
　　“我转班这事儿，没跟你说，是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关越突然说。
　　“嗯？”顾山南有点疑惑，可能是没懂惊喜在哪里。

　　“我在那边上的高一，学习进度比这里快很多，所以想直接跳一级，期末那段时间就和学校那边在商讨，本来想转到你们班上，但是我妈不同意，最后和学校联系把我转到十班。”

　　关越被校园里橘黄色路灯的光照着，全身镀上了一层发光的边。顾山南没想到这个转班竟然还是关越原本准备的惊喜。
　　如果他们在一个班上课的话，那是不是也很不错。顾山南想。

　　“十班挺好的，年级重点班呢，你应该能跟上吧。”

　　关越看了顾山南一眼，突然想起来眼前这哥们完全不知道他的学习水平，也不知道他成绩好不好，他们虽然相处了一段时间，但还是有很多不了解的地方。
　　他笑了一下，说：“能。”

　　顾山南将信将疑的看了他一眼，毕竟他们一起玩了一个小暑假，关越在顾山南眼里也是一个和他们一样喜欢玩不喜欢学习的人。

　　不过等他发现这个和兄弟们一起同流合污的家伙是个学霸的时候，才深深感受到了背叛的滋味。

　　夜色浓郁，两个少年骑着自行车在摆着各色小吃摊的街道穿梭，每次晚自习之后的小吃摊生意就格外好，四处是被知识折磨得饥肠辘辘的学生。在经过一家卖铁板炒粉的摊子前顾山南猛地一脚踩下刹车，后面的关越也停了下来，疑惑着他要干什么。
　　然后他看顾山南买了份狼牙土豆，摊主爷爷给了三四个竹签，顾山南边吃边朝他走过来。
　　“吃这个，很香。”

　　关越很少吃这种路边摊，从小的教育告诉他这是垃圾食品，不卫生，家里人也不让他吃。

　　他半信半疑地接过顾山南递过来的签子，戳了一块土豆放在嘴里，才发现这东西不但闻着香吃着也是真的香。

　　于是他俩倚在路边吃完了一小碗狼牙土豆，又吃了几串烤香干，最后才踏上自行车往家里走。

　　自行车从闹哄哄的街道走到安静的马路，周边的景象从居民楼变成了荒野。
　　万籁俱寂，关越踩着单车突然打了一个嗝。

　　顾山南没忍住笑了出来，关越尴尬地说一句：“吃饱了。”

　　正值青春的少年永远容易感到满足，心里怀着无边的梦想，脚下踏着无垠的荒原，却只为一顿小吃，和一个一起发疯的人感到幸福。

　　“以后能都一起回家吗？”关越问。

　　“当然可以啊。”顾山南答。

　　“那走了，拜拜。”

　　“明天见。”

　　关越刚到十班的第二天就碰上个麻烦，一堆人带着不认识的脸说要揍他一顿。

　　事情起因是一个关越还没记住脸的女生，听说是高三艺术班的，自从关越上学期期末转过来的时候就对他很有好感，在得知这学期关越转到高三来之后无比兴奋，派人去十班送奶茶，要联系方式。关越当然没理，也没有给任何人联系方式，甚至不太在意，只当是本就不应该平静的转校生活的一段小插曲。

　　但是这个女孩平时喜欢拉帮结派，在班里有一定的权利和话语权，人又是学舞蹈的，长得好看，在年级还挺出名，所以免不了有很多追捧者。

　　情况是她已经在众多追捧者中选择了一名体育生当男朋友，两人谈恋爱谈了差不多两个月了，可现在那女生说要分手，还公开地表达对关越的爱慕。
　　于是那体育生不堪此辱，认为是关越导致了自己被甩的事实，让本来拥有一个漂亮女友的他变成一条被随意抛弃的狗，自尊心受到极大的侮辱，加上嫉妒，决定唤几个兄弟一起搞关越一顿。

　　关越：“？”

　　不是，现在打人的理由都可以这么离谱了吗？

　　关越本想过着不谙世事的日子，奈何这学校傻逼实在是太多了，他无法选择悠闲的生活。

　　烈日炎炎，白色水泥和黑色沥青地面上都蒸腾着水汽，几团樟树投下的阴影并没能起到实质的降温作用。关越正从食堂往教学楼走，准备回教室午休。经过实验楼外的走廊，被几个黑皮男挡了道。

　　实验楼里是全年级的物化生实验室，常年人迹罕至，走廊拐角处也没有摄像头，是镇一中学子们撩架抽烟约会的好去处。

　　领头的就是那个被抛弃的可怜哥们儿，长得牛高马大，一身体育生行头。
　　关越双手插兜，眼神淡淡地落在这群人身上，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哟，小白脸儿，好巧啊在这儿碰到你。”那黑皮体育生挑衅似的说了句。
　　关越没心情和傻逼谈话，不想吭声。

　　“三班的许蓉蓉你知道吧，那是我女朋友。”
　　关越眼尾挑起看了他一眼，那眼神的意思是，所以？

　　“我女朋友现在想追你，要跟我分手了。”
　　“你女朋友，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我不认识。”关越回了句，准备略过这些人离开。

　　“你放屁，你们都加了微信，还聊到大半夜，你他妈就是个男小三。”那黑皮讲着讲着还怒了，胡搅蛮缠的样子让人想把巴掌拍到他脸上。

　　关越压了口气，不到最后一刻他不会想动手，还是想和这帮人讲道理：“我不知道你这事从哪儿听来的，但我没加她，不信你可以看我微信。”

　　“我就知道你他妈死活都不会承认。”黑皮暴跳如雷，一拳头打算朝关越脸上挥去，在靠近关越脸边上的时候被关越一把攥住手腕，黑皮心里震惊，这男生看上去高高瘦瘦手无缚鸡之力，没想到手劲这么大。

　　“打架也得他妈的讲道理。”关越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压着嗓子说：“我他妈不喜欢女生，以后这些破事有多远滚多远。”
　　说完他看见黑皮眼里闪过一点惊讶的光芒，仿佛愣在那里似的，然后他一甩手把黑皮的手臂往外一推，打算离开这些无脑傻逼们。

　　“原来是gay啊。”那黑皮叫住他，跟来的那几个兄弟露出意味深长的丑陋笑容。
　　关越胃里泛起一阵生理性恶心，他感觉自己这次可能忍不了了，一场群架在所难免。

　　“那哥几个就不怕跟你抢女人了。”那黑皮维持着那副猥琐的表情，上下打量关越，“诶慢着。”
　　“看你这身行头，家里有几个钱吧，要不你没事带哥几个出去见见世面，你就跟我们混，我罩着你。”

　　那几个跟班听见这话之后，眼里一齐闪出□□的光。
　　“听说gay玩得很刺激，没准咱还能参观参观呢。”

　　“是啊，大城市来的兄弟就是会玩。”

　　关越哼笑一声，轻轻地活动了一下手腕：“别吧，我怕山猪吃不来细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