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难越》浅水滩

10、黑白照片

　　“我现在觉得有点刺激了。”马远拿着手机往四周照了一圈。二楼除了一条共同的走道，还有三个房间，因为门都没关，可以看出是一间书房、一间杂物室和一个卧室。

　　大家正往楼梯口右侧的杂物室走，卓见阳突然来了句想上厕所。
　　汪天临回头瞥了他一眼，“就你丫事多。”
　　“二楼没有厕所，一楼有一个。”
　　“没有必要在这里上吧，那厕所都多少年了，也没水冲。”
　　“憋不住了就去外面上吧。”

　　卓见阳本来一个人去还有点纠结，但是实在忍不住了，还是下了楼。

　　只剩下楼上的勇敢四人组，四人面面相觑，最后马远禁不住笑了一声。
　　“别理他，他是胆小鬼，每次干点什么事都害怕得不行。”

　　这杂物间里的东西摆放还挺整齐的，一点都不杂。大家顺着关越的声音看去，左右扫视着杂物间。
　　只有一些摆放整齐的农用工具和几个存放物品的小箱子。马远毛手毛脚地准备揭开脚边的一个箱子。

　　顾山南突然伸手挡了一下，
　　“虽然不知道屋主到底还在不在，但终归是别人的东西，我们还是别看了吧。”

　　马远听着觉得有道理，“也对，我们只是来看有没有鬼的。”

　　“晦气，别说那些东西。”汪天临打断马远。

　　黑暗特别容易诱发人肾上腺素飙升，好像空气也慢慢变得沉重了一些。

　　“对啊，我们无神论者相信科学，走吧去另一边看看。”顾山南主动打破了这股诡异的氛围。

　　四个人往书房走去，刚走进去就被书房的规模震惊到了。

　　这是间很大的书房，窗户下是一张红木制长书桌，看起来有些年代了，不过可能符合几十年前的装饰风格。书桌旁是占据室内三分之一空间的书橱，放置着各类的书籍，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落地陶瓷大花瓶，瓶内植物早已死去，没有一丝生机。
　　“听说过盗墓的，怎么没有盗烂房子的。”汪天临摸了摸那花瓶，又加了一句，“光是这些书都是一笔不菲的财富吧。”

　　“精神财富占更多一点，现在纸质书都没人看，卖不了几个钱。”关越看了一眼满目的书籍说。
　　“那不一定，如果有什么限量发行的书呢。”顾山南走近书柜，吹了吹镶着雕花窗栏的玻璃上的灰尘，看清了一些书的名称，发现这屋主人看得挺杂的，好像什么类型的书都有，历史、文学、甚至是古早的占卜八卦之类的。

　　几个人又走到卧室，这间房间的窗户正好对着院子大门，也就是上次那个夜钓故事里看到的房间。
　　“如果这间房里没有什么的话是不是就证明那些流言都是假的了。”马远突然问。
　　“本来就是假的。”汪天临怼了一句。
　　马远自觉傻逼，便也没怼回去。

　　卧室相对于楼下那个要小一点，但是看上去更有生活气息，床边有对床头柜，再过去是个衣柜、还有飘窗，配着朴素低调的白色窗帘，虽然现在已经泛黄，但能看出来是挺好的料子。床对着的是一个小书柜，主人用来放置生活用品或是梳妆用的。
　　“害，又是什么都没有嘛。”马远漫不经心地在卧室门口用手机手电筒照了一圈。
　　“确实啥也没有，不知道这么普通一座房子哪来那么多人造谣。”汪天临摇了摇头。

　　突然楼下传来卓见阳的一声叫喊。
　　“卧槽，怎么了？”马远站在卧室最外边，说着就往楼梯口走去，
　　汪天临也跟了上去，两人在楼梯口大声喊卓见阳，问他怎么了。

　　然后听见楼下一阵碰到东西的响声，但不是卓见阳的回答。
　　“卧槽，咱们快下去看看吧。”汪天临顾不上还在卧室的关越和顾山南，和马远提脚跑下去。
　　“我们也下去？”关越回头看了顾山南一眼，后者倚靠在卧室那张桌子边上。
　　“嗯，走吧。”他说。

　　顾山南起身，关越已经走出卧室门，突然顾山南瞟到身侧一个东西，他又回头，顿了一顿，他把那东西拿在手上看了看。

　　那是放在桌上的一个小本子。封面是暗棕色的，本子一侧露出一点内页微卷的边，看上去不是一本新的，而是写了很多内容的旧本子。
　　虽然刚刚自己还阻止了马远开别人箱子的行为，但是这个小东西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他没法劝服自己不满足这个好奇心。
　　于是他心里默默祈求不知名屋主的原谅，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本日记本。

　　只是刚翻开第一页，他的眼睛就在昏暗的光影里猛地瞪大了。

　　他没有再往下看，因为关越注意到他还没有跟上来，正回头叫他，看到顾山南还在卧室里，背对着门。
　　“顾山南？你在干嘛？”

　　“诶，没什么。”关越看他转了身，脸色在手电筒的光下显得有略微的不自然。

　　“不下去么？”关越问。
　　“下，走吧。”顾山南说。

　　顾山南和关越一起往下走，昏暗没有开窗的楼梯走道里，他和关越肩膀擦着肩膀，传递着彼此的体温。

　　他不由得心跳加快，是吊桥效应吗？他想。
　　人在令人害怕的环境心跳加快，就会误以为是同伴的原因导致的吗？

　　关越不会知道他身边这位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他拿着手机看路，在不明不暗的光里能看见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高挺的鼻梁和白皙的脸颊，好像连细腻皮肤上的小绒毛都能看得见。

　　顾山南看着，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喉结向上滑了一下又跌下去。

　　下了楼看见汪天临和马远站在客厅里，面前站着低着头的卓见阳。
　　“刚发生什么了？”顾山南从楼梯上走下来，问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没什么，这傻逼被一只野猫吓得半死，搞得我们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马远朝卓见阳指了指，一脸蛋疼的表情。

　　“野猫？这儿还有野猫呢？”顾山南只是纯粹好奇。
　　“是啊，我们刚刚才看见了。”卓见阳抬起头说，“我从后门出去上厕所，又不方便打着手机手电筒，全屏外面的月光，上完看见一道黑影往屋里窜，我又没看清是什么，被吓了一大跳，就叫出声来了。”

　　。。。众人无语。

　　“能被一只猫吓到，真有你的。”顾山南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很吓人的好不好，当时楼下又没人，你们都在楼上，万一真是个什么，我会吓得神志不清。”
　　卓见阳这会虽然已经从惊吓中回了神，但还有点恢复中的感觉。

　　“好啦，还能有什么呢？我们刚楼上转了一圈，真的啥都没有，那些流言都是骗人的。”马远宽慰他，汪天临难得赞同马远似的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那我们走吧，本次探险圆满结束。”马远总结陈词，然后五个人一起朝大门口走去。

　　再次站在院子里看这栋房子，已经没有那种未知的阴森感了，比起传言中的凶宅、鬼屋，它更像是一个沉默无言的大盒子，装载着一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和离去的人的记忆。
　　他们来的时候还是炙热的下午，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皓月当空的夜晚了。
　　这儿植被茂盛，顺着山丘滑下来的风吹到身上，有一丝凉意。

　　关越突然回头看了看，少年的声音响起，
　　“你们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剩下四个人：？？？
　　“哪儿奇怪？”汪天临看着关越那张月色下显得有些冷淡的脸，“卧槽关越你别吓唬我。”

　　“没有，我只是觉得，明明这房子外边装修是欧式小洋房的风格，可是内部装饰都是复古的中式风，可能房主是个挺有意思的人吧。”
　　顾山南听他这话回想了一下，确实如此，室内并没有一件繁复的皇室宫廷家具，简约得有些朴素，尤其是二楼书房，花瓶、木柜，那种中式风格特别浓。按道理屋主在那个年代建起一座这样的房子肯定是个有钱人，不至于是因为买不起或者懒得装的原因。

　　“也许是两个人一起住，喜欢的风格不统一，于是便结合了两种风格。”顾山南看似无意地给了一个猜想的答案。
　　“嗯，我觉得有这个可能。”关越说。

　　回到家之后洗完澡已经有点晚了，顾山南毛巾搭在脖颈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擦头发上的水，他随意地拿起手机刷了刷，层山镇五壮士（凶宅探险版）的群聊被马远改成了层山镇五壮士，探险虽然已经结束，但是大家就着今天的经历还在群里叽叽喳喳地聊。
　　顾山南躺在床上，双腿张开躺得像个鸡排，他回了一些聊天，然后把手机丢在床上。
　　差不多要睡觉了，可是他感觉今晚可能要睡不着。

　　四周都安静的时候，脑袋里就禁不住地回想着今晚在那间卧室看到的日记本。
　　他翻开第一页的时候，一张黑白照片映入眼帘，
　　是两个男人，肩并肩坐着的照片，只拍了上半身，看起来很年轻，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照片中的人一起看着镜头，脸上挂着笑。
　　也许只是这样一张照片不足以说明什么，顾山南以为是兄弟或者什么的，但是照片之后的文字内容让顾山南瞠目。
　　文字内容的第一篇，是一封信，开头是：
　　亲爱的远，展信佳！许久不见，甚是思念。

　　通篇大概是爱人间表达爱意的内容。尽管表达得有些隐晦，但是在那个年代应该算得上是很大胆的。
　　顾山南因为光线和心虚的原因没有细看，但他已经猜到这个远就是照片上的人之一，而照片上另一位应该就是这本日记的主人。

　　那是一本同性恋人的纪念册，是他们相爱的记载。

　　顾山南不知道这两个人后来怎么样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们曾一起同居在这里。
　　顾山南又想到也许他们选择把房子建在这么荒凉的地方就是因为隐蔽，足以和不理解他们的外人隔绝。
　　他们在那个年代就吸收了西方审美风格，还拥有一段即使在现在都不被认可的爱情，是伟大的打破世俗规则的人。
　　他们隐匿于世，为这不被世俗赞扬的爱。甚至可以想象这样的一对恋人，一起坐在书房里看书作画，在院子里浇花种草，过着隐秘而安静的生活。
　　虽然人不知所踪后这栋房子就被遗弃成现在这种废墟的模样，但是那些什么凶宅的说法，还是太过荒谬了。

　　顾山南闭着眼睛，脑子迷迷糊糊地想着这些，突然想起什么，从床上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