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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大哭后拥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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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师姐回来了。
叶凌云快步如飞，脚下生风。奔向是正殿的一路上，无法抑制地想起前世之片段。
……
笑起来那样明媚的二师姐，生了病总是晚上守在床上照顾自己的二师姐，犯了多大错都会为小师妹求情的叶倚风。
从小到大迁就她，让着她，宠着她的亲师姐，在江湖中美得张牙舞爪的倚秋姑娘，就那样在一个春光烂漫之日，安静地死在叶凌云的怀里。
叶倚秋临死前抓着叶碎金的手，拼着最后一口气，郑重道“小师妹，别学师姐，这不值得……”
二师姐一半为了她喜欢的人死的，一半是裴崇玉的大局着想，而她的心上人，沈家公子，那人后来如愿以偿，成了裴崇玉极为依仗的右丞相。
那人后来登堂拜相，位高权重，妻妾满堂。
怕是早都不记得为了他，不记得死在和风薰柳，香气醉人之日，那个总是一袭红衣的江湖姑娘了。
叶凌云当时哭得全身发抖。
而从小性格活跃、总是爱开玩笑的三师兄，他的笑声常常是师门里最清亮的。
自从二师姐去世后，叶凌云再未见到他笑过一次。十七八岁的少年一改往日的跳脱，变得沉默寡言，眼神悲伤而空洞。
叶登高出任务遭遇不测的前夜，他仿佛有所预感，特意来找过叶凌云，嘱咐她要好好照顾自己。
一向会打扮的三师兄，变得胡子邋遢，他掩不住地憔悴，语音沙哑。
师兄的眼神充满关怀和担忧，仿佛在看着一个容易受伤，需要呵护的妹妹。
在师傅去世后，叶凌云和叶登高都经历了一场蜕变，不再是当初偷溜下山被发现后一起挨骂受训的顽皮搭档了。
“小师妹你……崇玉他不是从前的小师弟了。”
叶登高临行前顿了又顿，怕小师妹生气，却还是说了心里话。
这也是他给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三师兄他不治身亡那晚，叶凌云只记得自己为了伏击别人，在冰冷的水里浸了一整夜，甚至赶不及回来。
他们为了什么牺牲，开始是为了报恩，后面是为了裴崇玉的王位啊。
他裴崇玉的平反复仇与荣耀登基，是建立在无数的牺牲和血泪之上，只是年少的叶凌云不知道，这其中还要包括师兄、师姐和师傅的性命。
云山派的三条活生生的人命。
对叶凌云而言，是兄妹，是姐妹，是师徒，也几乎是除了爹娘外的她的一切在乎的人，都死了。
叶凌云突然心中感慨，她战死以后，云山派掌门一脉，除了大师兄李峻岭，都死绝了。
……
三人带着弟子紧赶慢赶，终于在小师妹生辰前夜深夜回来了。正在云山派大殿上指挥完弟子，安顿完门中事物。
“夜深了，小师妹怕是睡下了。”叶倚风忙完还尚未坐下，正拿着帕子轻轻擦汗。
好在夏夜微凉，微风吹过，繁星点点，蛙声一片，令人心静。
叶登高也累的不想说话，凑近二师姐身边，抬头看了看繁星满天，享受难得的安静。
不过片刻，此间安静就被打破了。
就听见远远传来，一声声叶凌云小师妹喊着“师兄，师姐”等声音。
声音一如既往清灵悦耳，如往常般清脆干净。偏偏李峻岭却听出来了一分难过，两分不安，几分焦急。
“这个家伙，都多大人了，人没到就开始喊，也不知道端庄二字怎么写。”
叶登高随口调笑。叶倚风也笑，还是瞪了师弟一眼。
只有李峻岭不由得抱紧双臂，在一旁仿佛陷入沉思，一如既往地的清寒冷冽。
眨眼之间，却见，一个披发汲鞋，身着蜜合色衣裙，不施粉黛，有几缕碎发黏在额头的少女身影出现在殿门口。
才刚睡醒的叶凌云只是在跨过门槛时顿了一秒，她鼻头一酸，就忍不住像靠得很近的叶倚风与叶登高的身影，扑了过去。
叶凌云趁他两没反应过来，一时竟是伸长手臂把两个人一把抱住。
在两个以为此生见不到的人的怀抱中，叶凌云终是忍不住，也不想忍，哇的一声，放声大哭，留下滚滚热泪。
“你哭什么？别抱我，都多大人了。”
三师兄一愣，后还是嫌弃地挣开了。叶倚秋却一边任师妹抱着，一边轻拍安慰，问怎么突然哭了。
这一抱，三师兄带了一份不自在，一向虽长相明艳却不失矜持的二师姐虽心下感动，却也微微红了脸。
毕竟大家都过了儿时，一个个习武练剑的江湖儿女，哪会整天再抱来抱去，把人扒着不放。
“怎么未弄发髻就来了？”叶倚秋温声问。
“我一听你们回来了，就忍不住跑过来了……”叶凌云抬头闷闷道。
她终于慢慢停止了哭泣，不好意思地扯扯衣角。在裙子的遮挡下，脚下微微挪动，偷偷穿好了鞋。
出来太急了，刚鞋都没穿好。
众人瞧罢，不仅觉得，师妹虽然最近有了喜欢的人，但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他们不过出去月余罢了，这么激动。
“多大人了，别流猫尿儿了。小师妹，抬头挺胸让大家伙看看，莫哭了。”
叶登高实在觉得师妹这出哭，来的很莫名其妙。
众人这才仔细看向小师妹。
如果说叶倚秋的美，凤眼狭长，如盛夏烈阳般娇艳大气。二师姐的美素有盛名，是无可争议的，那似乎是旁人比不过的。
可是见了叶凌云，却没人会喜欢拿两者相比。
少女身形隽丽，气质空灵飘逸，生来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眼神澄澈的同时，却又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这女孩全身上下透着几分古灵精怪的味道。她眉眼弯弯，笑语盈盈，如同山中精灵一般活泼生动又可爱。
哪怕是绝世大美人来了，谁也不忍把她和别的姑娘相比，小师妹就是精灵古怪的小师妹。
不应该叫凌云，应该叫灵云才对。李峻岭心血忽来，思出此句。
“云丫头，你今儿个是怎么了……”
叶倚秋拿出手帕，给叶凌云擦脸，又觉得眼睛红的像个兔子，扯着自己衣袖的凌云妹妹实在可爱，还轻轻伸手捏了把她的脸。
叶登高望着还忍不住抽泣的叶凌云，只能抱着手，有点无措，高声道，“凌云啊，你哭什么哭，难道有什么东西欺负你了不成？”
又顿了顿，叶登高低咳一声，道，“有啥事师妹你快说出来……大师兄在，他一向最厉害，咱还能让你受委屈不成？”
叶凌云这才转过视线，看向回来后，守在旁边，尚未发一语的大师兄。
李峻岭年方弱冠，然身姿高大挺拔，如松如柏。双眸漆黑如墨，明灭分明。眉眼深邃，鼻梁高峻。
上辈子算起来叶凌云与李峻岭已经五年未见。叶凌云晓得，没过两年，李峻岭就会在论剑大会上击败所有人，一举夺魁，惊艳到了所有人。他还当场自创剑法，后更是顺利成了武林盟主。
叶凌云那时远在长安，听了其光辉事迹，十分与有荣焉，自此逢人就自称为李盟主之亲传师妹，让青城派那群小人多了几分尊重。
从前叶凌云也怕极了大师兄。
对于叶凌云而言，李峻岭正是母亲叶一菲口中常常赞不绝口的“别人家的孩子”。
云中剑法十二式由云山派开山始祖叶傲月所创，是五大派里唯一一个门中弟子，长老，人人皆可习的剑法。可修炼实在因人而异，一式一个新境界。
其后十几代掌门，只有两三个武才能学完十二式。可叹后有天生奇才叶一剑，不仅学完了整套，甚至自创第十三式，重振云山派的威名。叶掌门自此也威震江湖，说得上打遍江湖无敌手。
叶凌云九岁开始入门，十三四岁还卡在云中剑第三式。大师兄十几岁才开始学，如今十九，已经学到第八式了，比一干长老都厉害。和李峻岭前后脚入冂的叶登高叶倚秋都只在第五式，而门内的其他弟子，不过才一二式。
从前的她，对大师兄又敬又怕之余，有一丝难以启齿的避之不及与嫉妒——她年少时最大的烦恼就是身为叶家人，深身负爹娘和掌门的厚望，却学武没天赋，是四个弟子中最烂的。
在学武一事上，她不禁自苦，有时被逼的压力太大，不由得有几分讨厌她娘整天拿做榜样的冷脸大师兄李峻岭。而且这人掌戒律堂，门里人人都让她，只李峻岭从不给闯了祸的她开一点后门。
可重来一遭，叶凌云已去了长安，见识了人心的诡谲，在边塞，打不完的战争中几次历经生死，领略了边境的风云变幻，勉强算是体会了几分世事苍凉，人生百态。
离开云山，才越发想念师门的好。
那些年少习武时的嫉妒不平，自怨自艾，自我厌弃，早都无了。叶凌云只叹当时年幼，心眼小，看不开，蠢得可笑。
哪有什么竞争对手，别人家的孩子，他们从来都是云山派，都是她的家人。
如今她性格略稳重了几分，倒是没那么怕这人了。
只觉得重来一回，大家都在，真好！
抱就抱呗，不能厚此薄彼，都是自己的亲师兄！
平日里，叶凌云惯在大师兄面前谨小慎微，犯了错都从来不敢求情。有生之年，连大师兄袖子都不敢拉的叶凌云心里一横，转身抱了上去。
叶凌云感受到大师兄脸色未变，只身形一僵，却站在原地，犹豫一秒，却没有躲开。
小师妹也只是在大师兄的胸膛停了一秒，就快速地放开。
重来一次又怎样，怂是没变的。她有勇气抱这个生人勿近气质的李峻岭就不错了。
就连一旁的二师姐和三师兄，看见了这个拥抱，都惊掉了下巴。
叶登高的惊讶地下巴还没收回来，在叶凌云以为三师兄是怕大师兄把自己拂飞。好在无事发生。
……
而那一刻十九岁的李峻岭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叫手足无措。
拥抱不到半秒，可他的心湖，波澜不惊地掠过一场巨浪滔天。
……
小师妹……
好像没有那么讨厌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