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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Chapter 50 ...

  •   殿内异常安静,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庭宥帝嘴角流着血,握着刺进他身体里的剑笑了出来,整个人看起来有点疯癫,他说,“爱卿心里很清楚,那雪梨真正的功效,是促使婴儿吸干母体的养分,母体枯萎,婴儿自然也活不到最后,可白砚却活了下来,你因此恨极你的孩子了吧?”

      庭宥帝说到这放声大笑起来,眼中竟隐有泪花,“错了,你们都错了,爱卿……”

      他起身逼近宁王,无视了又在身体里推进几分的剑身,“燕婉清,是她自己来求朕杀了她的。”

      宁王掐住他的脖子,面色狠戾,“你说什么?”

      庭宥帝咳了几声,被刺穿的伤口因为剧烈抖动血流的更多了,他残喘着气,断断续续地道出了当年的真相,“其实她早就发现朕要害她腹中的孩子了,她很聪明,也很自不量力,敢不知死活地来找朕质问原因。别紧张……朕没有对她做什么,恰恰相反,朕对她如实相告了一切。”

      随着宁王的手收紧,庭宥帝的脸开始发紫,额头青筋暴起,但他仍旧坚持说了下去,“燕婉清……她知道了一切后,沉默了很久,她对朕说,怀璧和澈儿一直很期待这个孩子的出生,所以如果要取一个人的性命来制衡你,就取她的吧……”

      我怔愣在原地,在心里将这几句话翻来覆去的念了好几遍,苏怀璧握紧我的手,轻声叫我的名字,叫了好几声我才反应过来,却发现自己忽然看不清苏怀璧的脸了。我问他,“我是不是中蛊了?”

      苏怀璧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低下头喃喃道,“我怎么看不清了……”

      苏怀璧手指擦在我的眼角,声音很低,“宝宝,不哭了。”

      我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我哭了吗?”

      苏怀璧将我抱在怀里,说,“母妃她一直都很爱你。”

      我问,“是吗?”

      苏怀璧答,“是的。”

      “她像爱你一样爱我吗?”

      苏怀璧摸了摸我的后脑勺,说,“她爱你,不需要像爱我。对她来说,你是独一无二的。”

      “对你来说也是吗?”

      “是的。”

      我不再开口了。

      原来人在感受到被爱的时候,是会流泪的吗?

      爱怎么会是这么尖锐到令人疼痛的东西呢?

      后面发生的一切我都记不清了,不记得庭宥帝和宁王又发生了什么,不记得苏怀璧是怎样带我离开,不记得在离开的路上王骞是如何一箭穿过我的咽喉。我只记得倒下去之前苏怀璧的表情,那让我的心再一次无可避免的破了一个窟窿。

      为什么我总是让爱我的人受伤呢。

      这种伤痕累累的,撞的人头破血流的情感,真的称的上爱吗?

      如果这就是爱,如果疼痛是爱,如果泪水是爱,如果暗无天日的埋葬是爱,那恨又是什么呢?

      我一度以为自己是恨苏怀璧的。对王骞说出我爱苏怀璧的那天,我将刀口扎进了自己的心脏。那和我对苏怀璧的感觉很相似,所以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我只是在骗王骞,那不是爱,而是恨。

      若不是重逢后那些难以抑制的吻,至死渴求的拥抱,和温喃耳畔的低语,我会一直陷在迷雾中,将刀口一次次对准那颗因苏怀璧而跳动的心。

      苏怀璧爱我的时候,也是这般痛苦吗?

      我还没来得及知道答案,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我第一个看到的人竟然是慕容絮。他站在床前,以一种庆幸的目光看着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似乎松了一口气。

      我试图张口,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慕容絮指了指我的脖子,示意我不要说话。我这才发觉脖颈上缠着白锦,大概是伤口还未完全愈合,我的手指摸到了一片湿润。

      我对慕容絮比了比口型:“苏怀璧呢?”

      慕容絮说,“他暂时不在这里。”

      我蹙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慕容絮道,“你可以理解为,是阿怀让我来看着你的。”

      我静下来观察周围,自己应当是在烟雨阁里,慕容絮暂时不会对我做什么。见我一脸防备地盯着他,慕容絮坐下来倒了杯水,放在床边的桌几上,有条不紊地开口,“小世子,我们聊聊吧。”

      我问,“聊什么?”

      “阿怀。”慕容絮那双平静的眼睛透过面具看着我,其中看不出太多情绪,“我们聊聊阿怀。”

      他缓缓开口,“十年前看到你浑身是血倒在我面前的时候,阿怀心里大抵恨极了我,但他却反过来央求我不要带走你。那时我就在想,他是个能成大事的人。”

      “进入舍生阁后我对他处处提防,可阿怀那时的眼神太过纯粹,你很难相信他会报复你,事实证明的确如此。他的感情太过丰裕,一旦对什么产生了情感,就会变得不舍。”

      慕容絮说到这笑了,“不舍得报复,不舍得伤害,心软的有些愚蠢。”

      “即便我利用他做交易,他也毫无怨言。取心头血不光是穿心这么简单,穿心的过程会流很多血,每每要等那些心外血半至干涸,才会开始真正的采血。普通人到了这种时候,大都是只吊着一口气了。”

      我死死盯着慕容絮,听他平静地道,“阿怀好几次,差点就撑不过来了。”

      我攥紧被子下的手,正欲开口,却在听到慕容絮接下来的话时硬生生停住了,他说,“几乎没有人发现他失去了一段记忆,但我从一开始就发现了端倪。他从西域回来后的第一件事是迫切地找到我,问我什么时候取他的血,他怎么可能记不清固定取血的时间,于是我问他,知道为什么要取你的心头血吗?你知道他是怎么回答的吗。”

      我下意识屏住呼吸,接着听到慕容絮说,“——他说他记得穿心取血的过程很痛苦,但如果不取他的血,他会更痛苦。很奇怪吧,这明明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他却仿佛生怕自己忘记。”

      我愣了半晌,发怔地问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抬眼看向我,一字一句道,“小世子,他忘了有关你的一切,却还没忘记要替代你。”

      “换句话说,”他望向窗外,语气有些怅然,“即使他完全忘了你的存在,也还记得要爱你。”

      我感到心中的窟窿越来越大,我知道那意味着痛苦,我在为苏怀璧的爱感到痛苦。我闭上眼,茫然地问,“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

      慕容絮这时站起来,似乎是摘下了自己的面具,那道毫不留情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太真切,“我想让你放过他。”

      我睁开眼,在看到那张脸时瞳孔骤缩,慕容絮的右脸有一大片腐烂烧伤的痕迹,他的右眼不知所踪,只留下空洞的发黑的眼窝,而眼窝和腐烂的皮肤里钻着密密麻麻的蛊虫,蛊虫正随着他说话时面部的抖动而蠕缩。

      他另外半张脸与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是一张普通到没有什么记忆点的脸,如果不看右脸,任谁都不会想到闻名四海名震八方的舍生阁阁主就只是这样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

      一左一右像是两种极端,使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割裂的怪异,而与那张骇人的脸一齐令人诧异的是他接下来说出口的话。

      “他快要死了,苏白砚。”

      慕容絮说,“王骞在箭上淬了毒,他和宁王要将你作为祭品的主祭,啮术以命换命的最后一步,就是神巫一脉的血。”

      我几乎撕裂着喉咙,也只能发出如铁磨砂纸的声音,每发一个音,就感觉到喉中多了一口血,“苏怀璧在哪?”

      在问出这个问题的同时,我猛然想到这分明是绝音丸的效果。为什么?谁会对我用绝音丸这种毒药?

      “不是绝音丸。”慕容絮看出来我在想什么,缓缓道,“是啮术生效了。”

      突然,我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感到整个腹部都在被撕裂,紧接着,胸腔传来很细微的啃啮声,心口似乎正在被什么东西啃噬,传来钻心的痛。我几乎瞬间就要疼晕过去,我死死咬住舌头,让自己保持清醒,还没有得知苏怀璧的下落,我还不能就这样昏过去。

      慕容絮从眼窝里拿出一条蛊虫,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我,“小世子,我这个人一旦将什么东西划进自己的领地,就会用尽一切手段保证它们的完整无缺。”

      他揭开我脖颈上的白绵,将蛊虫放在还在渗血的伤口处,蛊虫探了两下,从伤口里钻进我的喉咙,顺着咽喉爬了进去。

      慕容絮重新戴上面具,淡淡道,“他替你受了那么多罪,该是你还他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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