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海》药与白芷

26、孑然一身

　　“哇，好香啊。”阿盏提着食盒进来，将凡就闻到一阵香气。“阿盏，你真的给我带肉来了。”

　　虽然是将凡随口一提，但阿盏还是会尽量做到。

　　就像之前将凡说要用挂的红绸裁新衣服，阿盏就真的弄来红绸给将凡裁了件新衣服。

　　将凡死活不穿，他越看越觉得这身衣服该是人家小姑娘穿的，他穿像什么话。

　　“红色挺衬你的。”阿盏道。

　　将凡最后还是穿上阿盏做的新衣服。

　　“外面下雪啦！”将凡探头看向外面。

　　阿盏一把拽回将凡：“雪下得大，外头冷。”

　　“好吧。”将凡老老实实回来吃饭。

　　“一会儿我出去一趟。”

　　阿盏走后，将凡也偷偷跑出去了。

　　他听说云若被关在魔宫地牢里，他想去看看。

　　当然，他不能就这么去找，这么找还指不定惹出什么麻烦来。

　　于是，他用易容术扮作之前见着的一个小魔兵的样子，在地牢找了好几圈都没见着云若。

　　奇怪，难不成是那人看错了？

　　正在将凡准备回去时，就听一个废弃的宫殿里传出一阵阵惨叫。

　　他扒着窗户去看，就见一个老内侍正拿着鞭子抽打阿盏。

　　那老内侍将凡听说过，因为没了根，喜欢用手段折磨那些长得漂亮的小侍卫小奴隶什么的。

　　用鞭子打用烙铁烫已经算是轻的了，听说他还专在冬天找来一桶雪，让人不穿衣服埋在雪里。

　　怪不得这几日这么冷阿盏却不愿意跟他挤一挤，他身上这么多伤口，一把外面的袍子脱下来就会看见的。

　　这老内侍在魔宫作威作福，想要在这里混下去，就必须去讨好他。

　　都是他，都是他没用。将凡一屁股跌坐到地上，本来阿盏是可以不用这样的……

　　如果不是他娇气，如果不是他要这要那，如果不是他一直生病……

　　将凡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他行尸走肉般穿过一个又一个院子，最后走进自己破烂的小屋。

　　屋里没有炭火比外头也暖和不到哪儿去，好冷啊，比他刚来魔宫的那天还要冷。

　　“你怎么蹲在这？”阿盏回来时，将凡正缩在门口。

　　“阿盏。”将凡一把将人抱住，声音里还带着些哭腔，“对不起阿盏，对不起，我什么都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

　　阿盏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他也不会哄人，就这么由着将凡抱着他一直哭。

　　“等我长大，我就带着你和阿娘离开，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将凡道。

　　“好。”

　　这之后，无论阿盏去哪里，去干什么，将凡都要跟着，他什么都不要了，他就要阿盏。

　　变故来得猝不及防，魔尊的女儿在满月宴的时候被人下毒，没救回来，死了。

　　将凡被当成罪人带过去，尽管那天所有人都知道将凡被弄去扫雪。

　　“你真是歹毒，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魔尊一脚把将凡踹到墙上，将凡没站起来，还吐了口血。

　　“我没有。”将凡替自己辩解。

　　就算杀了他，他也不会承认这种强加的罪名。

　　魔尊身边的那个女子，据说是妖族公主的兰娘娘柔弱无骨地依附在魔尊身边：“殿下，臣妾想着小殿下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害怕妹妹分走他的宠爱罢了。”

　　分走他的宠爱？笑话，这些年他得到什么宠什么爱了？

　　“小殿下？他何时变成小殿下了？一个不知道哪来的野种。”魔尊很显然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他提起剑就要直接杀了将凡。

　　传说，魔尊的剑是在三界初定时炼造出来的，可直接斩断人的元神。

　　“魔尊殿下息怒，此事全是奴一人所为。”阿盏冲过来挡在将凡前面。

　　魔尊停下动作，眼神晦暗不明。

　　“是奴找来的毒药，是奴趁人不备下毒，是奴想让自家主子成为这魔界唯一的小殿下。”

　　阿盏滔滔不绝说着，就被魔尊一掌打飞：“野心不小。”

　　“阿盏，你明明没有。”将凡知道阿盏想替他担下罪责，但魔尊已经动了杀心，更何况这事跟他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公主所中之毒是魔界特有，小殿下才十岁，连魔宫都没出去过，怎么弄得到这毒？再者，公主的满月宴何时会办，公主会吃些什么，没有花费心力人脉打听，哪里能打听得到？是奴花费人脉打听的，是奴想要荣华富贵。”阿盏把将凡摘得干干净净。

　　“好啊，你既然如此忠心，就去万魔窟替你主子赎罪吧！”

　　万魔窟是魔界封印那些失了神志的魔或者强大魔兽的地方，没有一个人在里面活下来。

　　“阿凡，是我对不住你，你要好好活着。”这是阿盏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叫他的名字。

　　“不要，阿爹，不是阿盏，不是。”将凡不能没有阿盏，他还没带阿盏离开，他还没带阿盏过上好日子。他只能卑微地乞求这个男人能分给他哪怕一点点的父爱，一点点就够了。

　　可阿盏还是被拖走了。

　　魔尊俯下身子，捏住将凡那张与他七分像的脸：“你最好别再让我抓到任何把柄，不然他就白死了。”

　　从那天起，将凡那间破屋子就只剩他一个人住了。

　　他无意间会喊出阿盏的名字，可是无人回应。

　　他如布偶般瘫在地上，不知饥渴。

　　又过了十天，他又一次被拖走了。

　　连着这么多天不吃不喝他又开始发起高烧来，阿盏在时虽然条件不好，可将凡还是被精细养着。

　　这次，将凡见到了云若。

　　“阿娘！”将凡虽然身体虚弱，但还是强撑起过去，“阿娘，阿盏死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阿凡快走别过来！”可是晚了，门上的结界已经生效。

　　云若大口喘着气，很快镇定下来，她一边安抚将凡，一边从身上摸出一块玉来交给他：“阿凡，拿着这块玉。去仙界，去桃花海，那老凤凰心善，会帮你的。”

　　“咱们一起去，咱们一起离开这里。”将凡现在真的是孑然一身。

　　云若并不接他的话，只自顾自说着：“桃花海在水源的尽头，只要你拿着这块玉，你就能进去。”

　　“你们倒是母慈子孝。”魔尊从暗处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他的剑。

　　“你把我们抓来做什么？”将凡质问。

　　“为什么要杀了兰儿？”魔尊拿剑指向云若。

　　“看她不顺眼。”云若把将凡护在身后。

　　“你承认你杀了她。”魔尊恶狠狠道。

　　云若冷笑：“我不承认有什么用？你认定了何必再问？”

　　“万年前，你封印了我的法力，害得我魔界死伤无数。今日，你又杀了兰儿，害得我们阴阳两隔。现在，我就要你偿命！”

　　云若站起身直视着魔尊：“你的好兰儿死了，你去彼岸城找她呀。你作为天地初开时就诞生的魔尊，不会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吧？”

　　魔尊厉声呵斥：“你住嘴，等我杀了你还有你生的野种，我就去把兰儿带回来。”

　　“杀了我？”云若笑道，“我劝你赶紧动手，不然你的好兰儿就要转世了。”

　　“你在故意激我？”魔尊并不上套。

　　“是又如何？”云若道，“不杀我，是对我旧情难忘吗？”

　　“你给我闭嘴。”魔尊挥剑一砍，若不是云若及时躲开，想来就得命丧当场了。

　　云若继续挑衅：“魔尊也不过如此嘛。”

　　“阿娘，你别说了。”将凡看着那被斩断的桌子和差点儿断了的墙，是真怕云若激怒魔尊出事。

　　“你说再多也没有，你死了，他也别想活。”魔尊指向在一旁勉强站着的将凡。

　　云若突然捡起地上断掉的桌子腿向魔尊砸去，她现在一点儿法力也没有，这时候跟魔尊硬碰硬完全是以卵击石。

　　魔尊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动手，再一次提剑砍去。

　　“阿娘！”一旁的将凡看得心都提起来。

　　云若早有防备，再次躲开。这次魔尊的剑气不偏不倚，正好砍坏了门口的结界。

　　“阿凡快走！”云若大喊。

　　魔尊却是一剑插进云若心口：“怎么？不是很能躲吗？”

　　“阿娘！”将凡的脚像是被定在原地，想动却动不了。

　　“阿凡，快走！离开这里，别再回来了！”

　　云若不知怎么又恢复了一点法力，她拼尽所有，把将凡推了出去。

　　将凡一直往外跑，他不敢回头，生怕回头就会看到追杀他的魔尊。

　　可他刚离开魔界踏上虹桥，他就觉得身体里有一股力量要把他的身体撑爆。

　　他现在生着病，又好几天没吃饭，他只记得他阿娘说，要找到河水的尽头。

　　他一直跑一直跑，终于是体力不支晕倒在河里。

　　等他醒过来，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竹屋里，一个花枝招展又品貌非凡的男人手里端着药走了过来。

　　“老凤凰？”将凡经常听云若念道老凤凰，所以自然而然就脱口而出。

　　“没大没小，真是跟你阿娘一个样。”凤族族长似是愠怒，将药放到桌上，“自己喝。”

　　将凡一边喝药一边被凤族族长打量着：“你真是那丫头生的吗？怎么跟她一点儿都不像呢？”

　　将凡不语，凤族族长就接着说：“她当时要是让我压制住你体内的魔气，哪里还会丧命？”

　　可将魔气直接压住，不仅需要大量法力，被压制的魔气还随时有可能反噬。

　　“算了，你还是戴着面具吧，这脸太招摇了，我怕你走在街上被打死。”

　　凤族将士被魔族所杀，让将凡带着这样的脸生活在凤族实在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