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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   2017年.
      空客A320 全自动模拟机模拟机内,徐天坐在驾驶舱右侧,操纵着飞机,徐守敬在左侧主驾驶上,拿着测评文件考核。
      模拟机PFD上显示,“W/S AHEAD(前方有风切变)”信息,信息的颜色为红色;气象雷达警报声也跟着提醒,前方5海里之内有微爆风切变活动。
      【Go around,Windshear ahead. Go around,Windshear ahead.】
      徐天瞥了PFD一眼,虽已预测到前方有 “风切变”,却没有复飞,依然选择进近。
      徐守敬惊讶地看向徐天,警告道,【停止进近,立即复飞!】
      徐天却不知犯了什么轴,不管不顾,执意进近。
      飞机遭遇低空风切变,剧烈颠簸,失速坠毁。
      徐天咒骂了一声;徐守敬阴沉着脸,显然是怒极了,张嘴就骂。
      【着陆阶段的红色风切变,按照手册要求,飞行员应该干什么!】
      【……复飞执行,包括需要时,向后拉杆到底。】
      【那你刚才是在干什么?!】
      【……】
      【贪功冒进,急于求成!你当低空风切变是儿戏吗?!多少经验丰富的机长在这上面栽了跟头!你倒好!颠不清自己几斤几两,一瓶子不满,半瓶子乱晃!发的什么疯!】
      徐守敬话说得有点难听,徐天忍不下去了,霍然起身。
      【是,我贪功冒进,我一瓶子不满,半瓶子乱晃,我给你丢脸了!在你眼里,我就一事无成呗,那你还浪费时间在我身上干什么!干脆你也别教我了,有这时间,多指导指导你那得意门生多好!他多给你长脸!】
      【你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你自己飞不好,跟人家高野有什么关系!】
      徐守敬摸不着头脑,但好歹缓和了语气,【你最近到底怎么回事儿?跟高野闹别扭了?】
      【怎么着?你还想大义灭亲吗?】
      【你这孩子,我是你爸!】
      徐天却不领情,转身就走。
      徐天气冲冲地走出教学楼时,教学楼外,陈曦和高野恰巧迎面走来。
      陈曦刚想打招呼,徐天径直路过二人,连眼皮都没抬。
      高野也沉默异常,一句话都没说。
      陈曦看着明显不对劲儿的两人,一头雾水。

      徐守敬家,一桌丰盛的晚餐,却无人动筷。只听“哐当”一声,徐天摔上了自己的房门。
      刘英端着最后一道汤从厨房出来时,就看到黑着脸的徐守敬和房门紧闭的徐天,摘下围裙后,无奈叹了口气,不知这父子俩又闹什么呢。
      徐守敬气不打一出来,吐槽刘英,【都是你惯的臭脾气!】
      刘英好不冤枉,【怎么你俩有什么事儿,都能赖我头上!】
      徐守敬站起身,离开餐厅,走到玄关换鞋。
      刘英追问,【饭都没吃,你去哪儿?】
      【有我在,他吃得下去吗?!】
      【又去楼下喂蚊子?】
      【我不饿。】徐守敬打开门,又回头小声嘱咐刘英,【小天最近压力有点儿大,你多劝劝他……】
      刘英笑着白了徐守敬一眼,【刚下了雨,蚊子凶得很,早点回来。】
      徐守敬离去,刘英关上门,看向徐天的房间,默默吐槽,【这俩人这狗脾气……】
      刚下过的雨的地面,依旧湿漉漉的。
      徐守敬蹲在楼下小花园的花坛边,肚子饿得咕咕响。
      身边,成群结队的蚊子,哼哼唧唧,包围了徐守敬。
      很快,徐守敬的胳膊上咬起了一片蚊子包。

      2022年,凌晨一点。
      刘英起夜后,正打算从洗手间回房间,却发现儿子徐天的房间亮着灯。
      刘英悄悄走到门口,房门虚掩着。房间内,眼圈通红的徐守敬坐在儿子的床沿边,眼泪一滴滴落在了手中的相框上。
      照片是徐天考上飞行学院那天,和徐守敬的合照。
      沉浸在悲伤中的徐守敬,完全没有注意到门口的妻子。
      门外,刘英捂住了就要溢出口的哽咽。

      一个父亲到底是如何爱着自己的儿子的?也许,那一刻,紧闭的房门中,徐天至死也没能看明白。
      一个老师到底是如何爱着自己的学生的?也许,这一刻,飞行训练基地里,没有谁比高野感触更深。
      DA40开回机库不久,办公室内,徐守敬大发雷霆。
      【谁的主意?!我问你们谁的主意?!谁给你们的胆子!你们怎么敢!你们有几条命作得起?说话,别低着头装哑巴!现在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真出了事儿,谁TM能负得了这个责任!谁能?!】
      桌子拍得震天响,高野和周涛低着头不说话。
      【行啊,一个个的,觉得自己翅膀硬了是吧,觉得自己挺有两把刷子了!那还在我这儿浪费时间干嘛,我看你们也不用待了,都给我卷铺盖滚蛋!说话!】
      周涛低着头,恨不得将自己缩进地缝里;高野握了握拳,想说什么,可刚开了头,就被徐守敬打断了。
      【你给我闭嘴!待会儿再找你算账!】徐守敬看向周涛,【怎么?敢做不敢认吗?】
      周涛终于抬头,满脸愧疚,红了眼圈,【是我的错。我不该强拉师哥上飞机,不该擅自进行失速训练,我以为我可以改出,我以为没问题的……】
      【你以为,你以为个屁!深度失速是这么好改出的!你知不知道,我儿子徐天,我唯一的儿子,就是因为失速尾旋改出失败,才……】
      徐守敬说不下去了。
      高野的手都在哆嗦。
      一阵沉默。
      良久,徐守敬平复心情,语气失望落寞,【也怪我,之前对你太过纵容,总想着,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教你,却不想,越是如此,越惯得你无法无天,以至于今天,你能干出这么件不知死活的蠢事来……】
      【对不起……】周涛追悔莫及。
      【行了,你出去吧。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周涛,你自有你的处分。好自为之吧。】
      周涛眼眶湿润,看着徐守敬,深深鞠躬,离开了办公室。办公室内,只剩下徐守敬和高野。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良久,高野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处分周涛?】
      徐守敬却说,【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
      【他是个好苗子。】
      【……你要替他求情?】
      【……我不该来参加复训。】
      徐守敬一脸不可置信,【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也许,这一切就是个错误。我已经成不了飞行员了,重新考到执照又能怎么样?要是我没有来复训,要是我能及时发现周涛的心思,能及时阻止他……今天这一切或许都不会发生。】
      一番话说得徐守敬内心怆然,他很快联想到了什么,【所以,当初小天出事的那次飞行事故,你之所以站出来,承揽了所有责任,是因为在你心里,你就觉得……如果当时那架飞机上,分组训练的三人中没有你,那一切都不会发生?】
      高野默认了。
      徐守敬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高野啊,眼前的人可是天才飞行员高野啊!他当年是多么少年意气、利索敞亮的一个人,从什么时候开始,竟变成了现在这幅唯唯诺诺、胆战心惊的性子!
      徐守敬内心五味杂陈,【早知道你能被耽误成现在这样,当初我就不该同意让你退学!这些年,真是错得离谱!】
      【老师……】
      【不能就这么算了!】
      【可是……】
      【错误是可以修正的,眼睛也是长在前面的,高野,你必须要重新飞上蓝天!我不能让这一切就这么算了!你等着!】
      徐守敬下定决心,一脸志在必得,急匆匆地离开了办公室。
      高野看着徐守敬的背影,终于说出了那句憋在心里半天的话。可是,也许我可能,已经不再想着能做飞行员了……

      开往海岛的船鸣了两次汽笛。
      高野站在码头,遥遥望着并不在视野范围内的海岛。
      海鸥从码头飞向大海。

      陈曦一边爬楼,一边拨打着高野的电话,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高野家门口,门把手上,被推销人员塞了几张超市的促销单、健身房的推销单和卖房中介的房产信息单……一看就是,几天没有开过门的样子。
      【高野?在家吗?别当缩头乌龟!赶紧给我出来!高野!】
      陈曦敲门,门内,始终无人回应。
      陈曦拨通了徐守敬的电话,【徐老师,他不在家,门上塞了好几张促销单,人应该是好几天没回来了……他这该不会是跑了吧?】
      徐守敬一气之下,杀到驱鸟队的时候,郭旭和赵成正在更换机场围界附近的驱鸟恐怖牌与彩旗。
      徐守敬找郭旭要人,可郭旭哪儿见到人了,高野申请了5天的公休假,加上这两年攒的加班、休班,至少得小半个月不用来驱鸟队干活。
      徐守敬大骂高野兔崽子,却不知道,这兔崽子眼下正窝在海岛刘恒的渔船上呢。

      渔船停靠在码头附近。船板上晾晒着小鱼干,做饭的炉子刚刚灭火,炉子上的水壶烧开了,飘着丝丝白气。高野坐在船板一侧,拿着梭子补渔网。
      码头上,是口干舌燥的刘恒,好说歹说,哄着高野下船。
      【你这也够了昂,手机关机,差不多都半失联了,哪儿哪儿都不去,这几天吃喝拉撒全在渔船上。多大点儿事啊,我说你至于吗?】
      高野不为所动,头也不抬,只道,【我乐意。】
      【你乐意人家还不乐意呢,刚接到通知,马上进五月禁渔期了,所有渔船一律不准再出海捕捞,行了,别忙活着补那破网了,用不上了!】
      高野停下手里的忙活,终于抬头看向刘恒;刘恒再接再厉,继续劝道,【哥,你就是我亲哥,走吧,下船吧,咱家民宿有的是空房间,你搁这儿受啥罪啊!你也不闻闻你这身上,都快馊了。】
      高野闻了闻自己的衣服,味道不大,就当刘恒在放屁。
      【行,我放屁!当我求你了还不行?把自己作成这样,你自己不心疼,咱看了心里都委屈。关键是,你在船上熬着,我自个儿躺那海景大床房里,这心疼地整宿整宿的睡不着啊!你看看我这黑眼圈,都快耷拉到下巴上了,你就当可怜可怜我成吧?】
      刘恒求爷爷告奶奶,恨不得给跪下了;高野站起身,活动了下僵硬的四肢,终于决定下船。

      刘恒家民宿的海景房里,180度的落地窗外,是一片碧蓝的大海。
      高野洗完澡,擦着头发从房间内的洗手间出来时,窗外,时值黄昏,夕阳西沉。
      天长落日远,水净寒波流。
      渔舟唱晚,雁阵惊寒。
      民宿里,隔着一堵墙,相邻的海景房里,住着另一位“游客”,是休假的柳青。而海岛,便是柳青与徐天曾一起计划出游的海岛。
      柳青站在落地窗前,同样看着落日的金黄洒满海面。
      却不知道,她一直在找的照片上的高野,此刻就在自己的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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