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安》昌茗晚

5、回京

　　贺锦诗发表了一番感慨后终于松开了慕颜，然后开口说道：“慕丫头呀，跟我回去吧。”
　　听着这句熟悉的话，慕颜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贺锦诗看出了慕颜的犹豫，将手一甩，头一扭，说道：“慕丫头，我可是不远千里为了你专门来到这里的，你总不能让我白跑一趟吧。”
　　“可是我……”
　　“嘘—”
　　还没等慕颜说完，贺锦诗就打断了慕颜的话。
　　“你小的时候是不是说我是你最好的姑姑？”
　　“是。”慕颜不知道贺锦诗要说些什么，只是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既然我是你最好的姑姑，那就是旁人比不得的了？”
　　“那是自认。”
　　“既然旁人比不得，那我想让你跟我回去，你总不好拒绝的吧。”贺锦诗一边说着，一边用凄婉的眼神看着慕颜。

　　“锦诗姑姑，我得留在这里。”慕颜看着贺锦诗的眼睛有些无奈地说道。
　　“为什么，既然你回来了，自然是要回家的呀。虽说慕府现在已经不在了，可京城毕竟是你长大的地方，一些长辈也都盼着你呢，若是你肯回去，贺府就是你的家。”
　　看慕颜依旧没有回答，贺锦诗补充道：“这句话不只是我的意思，也是我母亲的意思。”方才有些玩笑的神情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认真。

　　“他日我是要与沈家沈客卿成亲的，从今往后，沈家就是我的家了，所以，我得留在这里。”
　　“什么？”贺锦诗听到这句话也是瞪大了双眼。
　　“成亲？”
　　贺锦诗退后一步，凑到那男人的耳边小声问道：“贺洵安那小子在信中有提过慕丫头定亲之事吗？”
　　男人摇了摇头说道：“不曾提过。”
　　“对嘛，虽说我收到信后就匆匆出发了，可也不曾漏看过什么的，这小子，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不跟我说，让我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贺锦诗甚至一度怀疑贺洵安不知道慕颜定亲之事，否则照他那性子，若是知道慕颜定亲，又怎会在信中透不出丝毫的蛛丝马迹。但是转念一想，若是没有沈客卿一事，贺洵安该是能将人带回去的，也用不上自己亲自出马。

　　贺锦诗眉头微皱，这样看来，之前准备的一番说辞怕是用不上了，只能另换其他法子。

　　就在贺锦诗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看到了前面一孩童扶着一位颤颤巍巍的老人，贺锦诗像是想到了什么。眼泪说上来就上来，“当年慕家惨遭不幸，母亲日日忧心，三番两次入宫为慕将军求情，到最后还是无计可施，得知你没有在慕府的时候，母亲日日祈祷，盼着你能躲过一劫，尽管往后日子可能不太好过，可是留着一条命总归是好的，你跳崖尸骨未存的消息传来后，母亲伤心难过了许久，这次知道你平安无事的回来，定是十分开心的。”

　　慕颜想到了贺老夫人，自己小时候常常跑到贺家，每次贺洵安惹她不开心的时候，都是贺老夫人替她打抱不平，然后在她身边开导，贺老夫人仁慈宽厚，待慕颜极好，所以慕颜小时候常往贺府跑。母亲在她小时候常说，知道的道她是慕家的姑娘，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贺家的姑娘。

　　看到慕颜有些动摇，贺锦诗接着又说：“许是年纪大了，母亲常常念叨些往事，每每说起，都十分惆怅，说有些人死前终究是再难相见了。”说着叹了口气。

　　到底是曾经对自己关怀备至的长辈，贺锦诗今日的到来以及贺锦诗的一番说辞，加上慕颜对旧事的怀念，慕颜终究是动摇了。

　　“是我思虑不周，既然回来了，理应前去拜访一下长辈。”
　　“这就对了，那我们即刻就出发？”
　　“这么快吗？”慕颜有些猝不及防。
　　“你的行李也不多，稍稍收拾一下我们就能上路了，自然是快的。”
　　“好，还劳烦锦诗姑姑稍等我片刻，我留封信告知沈府，也好让他们知道我的去向，等我拜访完贺老夫人再回来。”

　　贺锦诗想说些什么，但又觉得这话由自己说出口不大合适，于是就没有说出口。

　　等贺锦诗要跟着慕颜回客栈的时候，才想起身边的人来，向慕颜介绍道：“这位是陈泽，我夫君。”

　　刚才慕颜心中对此人身份多有猜测，但是却独独没有想到两人竟是这种关系，倒不是两人看着并不登对，只是性格大相径庭，若不是贺锦诗亲口介绍，她很难想到一向风风火火的贺锦诗竟会找这么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做夫君。

　　慕颜虽一时震惊，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忙乖巧的叫了声：“姑父好。”
　　陈泽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算是作了回应。
　　三人来到客栈，将行李简单收拾了一下，留下一封信让人送到了沈府就离开了。
　　三人从水路出发，很快就到了京城。

　　贺老夫人得了信，早早地就等在了贺府门口。三人从马车上下来，贺老夫人看了贺锦诗一眼，目光掠过陈泽，上前一步拉住了慕颜的双手，眼中闪动着泪花，“果真是慕丫头，果真是慕丫头呀。”

　　一旁的贺夫人，也就是贺洵安的母亲说道：“是慕丫头，今天慕丫头回家，本是一件高兴的事，您老怎么还落泪了呢。”贺夫人虽是这样说，可自己眼中也蓄满了泪。

　　“我这是太高兴了。”贺老夫人说道。
　　慕颜心下动容，眼眶微红，眼睛酸涩，如此场景，温馨的让人恍惚，已是多年不曾有过的了。

　　贺老夫人拉着慕颜上下打量，一旁的人也随着贺老夫人的目光上下打量，这目光落在身上，不仅没有让人感觉不适，反而有种关切的意味。

　　“慕丫头，这么多年你去哪里了？当年……”话还没有说完，贺老夫人便哽咽起来，在场之人都知道五年前慕府满门抄斩一事，听到此处也都沉默了。

　　“听说你跳了崖，我本想派人去寻你的尸骨，想着若是万幸可能还会有一线生机，可后来还没等我派人，陛下派去的人就已经传来了消息，说是连尸骨都没了，当初你小小的年纪，活下来该是多么艰难呀！”说着贺老夫人又哽咽起来，“老天开眼，还能让我这把老骨头临死之前再见到你。”

　　听完贺老夫人的话，慕颜眼里的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可又怕贺老夫人看到自己这样更加伤感，便使劲的忍住了想要落泪的冲动。

　　待说完话，叙完旧，众人便移步到府内，贺老夫人问慕颜将来有何打算，慕颜如实回道：“从前父亲给我订过一门亲，淮州沈家沈客卿，我这次回来便想着成了这门亲，也算圆了父亲的念想。”

　　贺老夫人听了这话，与贺夫人默默对视了一眼，然后说道：“从前倒是从未听你父亲提过这门亲事，本以为你父亲会从我们贺家或是冯家为你选一位如意郎君，没想到却选了那沈家的沈客卿，沈家到底与我们不同，我们是武将之家，沈家则几代文官出身，这文官世家总少不得规矩，况且那沈家主母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你自幼在边关长大，性子无拘无束，如今你双亲又都不在了，哎，就怕到时候你如果嫁过去会受委屈。”

　　贺老夫人一脸愁容地说道。
　　“老夫人，你的好意我知道，只是这门亲事毕竟是我父亲当年定下的，相信其中自有父亲的用意。”慕颜拉着贺老夫人的手宽慰她说道。

　　贺老夫人叹了口气：“也罢，姻缘天注定，若是以后你受了委屈，尽管告诉我，我替你出气，从今往后贺府就是你的家，贺家人就你的家人。”

　　听完贺老夫人的话，慕颜点了点头，然后目光落在地上，有些发怔，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一众人寒暄的时候，贺锦诗突然开口说道：“洵安呢，怎么一直没有看到他？”

　　贺老夫人回道：“我们女人间的谈话，他在这里干什么。”说着还看了看贺锦诗一旁的陈泽，陈泽听出了贺老夫人的话外音，摸了摸鼻子，但依旧没有要离开的打算，贺锦诗看了看自家母亲有些嫌弃的眼神，又看了看一旁杵着的陈泽，呵呵一笑，“这小子之前给我写信那么急切，我想着今日是第一眼就能看到他的，没想到他竟然不在，也是稀奇。”

　　从刚刚进门的时候慕颜就注意到了贺洵安不在，自己与他本就没有什么话说，当着长辈的面，也不好直接拂了他的面子，这样刚好，也用不着自己敷衍了。

　　贺老夫人在听说慕颜要来的时候，就将给慕颜住的厢房收拾好了，慕颜本打算拜访完贺老夫人后就离开，可贺老夫人盛情挽留，自己也不好拂了老夫人的一片好意，于是在一众人的劝说下住了下来。至于要住多久，她不知道，贺老夫人说，自己已经交代贺洵安了，若是沈客卿何时还家，会让他亲自告诉她的，到时候再派人将她送到沈府。慕颜想了想，觉得这主意确实可行，于是应承了下来。

　　慕颜小时候经常往贺府跑，按理说这贺府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自己本该熟悉了才是，可到底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有些东西即使依旧在原地，可到底不是当初的一番景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