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恶之池》醉长夏

5、玛丽的镜子5

　　“威廉伯爵夫人？”
　　苏存也不知道自己捧着书想了多久，回过神来听到声音，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是在喊她。
　　回头一看，可不是之前在这书房的怀特伯爵夫人嘛。
　　苏存转身，看到女人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笑着，正默默看着她。
　　苏存向她点头致意：“怀特伯爵夫人。”
　　对方喊的是她的游戏身份，她自然也称呼对方的游戏身份。
　　苏存将手里的书放回书架，两人走到房间的沙发处坐下。
　　“威廉夫人，您也喜欢看书吗？”
　　苏存觉得有些不对劲。
　　“嗯，看克斯特伯爵夫人的藏书很多，就来随便翻了翻。”
　　“啊没错，克斯特夫人的书房的确藏书很全，我很喜欢《安乐国》这本书，只是这本书数量不多，没想到在克斯特夫人这儿找到了，听说克斯特夫人四楼的私人书房藏书更多，要一起去看看吗？”怀特伯爵夫人很热情的样子。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昨天的会客厅和宴会已经体现得很明显了，参与宴会的十个人，包括后来被押进来的史密斯伯爵，都是玩家。
　　虽然苏存之前没和怀特伯爵夫人接触过，但根据她跟江慕雨江慕云的相处，甚至跟薛述闻的简短交流，一个玩家，说话好像不应该是这个样子，这也太入戏了。
　　怀特伯爵夫人不可能看不出来她们都是玩家，玩家对玩家，没必要这么打哑谜，上来不交流信息就算了，话里话外还表示对这个时空的书很了解，还打算带她去克斯特夫人的私人书房，据她所知，四楼是女仆们强调过不允许进入的地方，就算是玩家想要找人一起去探索，也应该直白说出来。
　　有点奇怪。
　　思考只是一瞬间的事，苏存流畅地婉拒了怀特伯爵夫人的邀请，又和她寒暄了几句，就马上离开了这间书房。
　　苏存不敢和怀特伯爵夫人独处太久，她总觉得有些慌。

　　苏存没想着再去找谁，反而迎面碰上了江慕雨。
　　和她一样，江慕雨背后也跟着两个女仆。
　　女仆们会跟在玩家身后在走廊里穿行，但却不会跟着玩家进入房间，苏存刚刚待在书房时，两个女仆就在门口守着，她和怀特伯爵夫人交谈时，书房也只有她们两个人。
　　看到江慕雨后，苏存马上快步迎了上去，张了张嘴：“啊…格雷小姐，”苏存瞥到旁边是间休息室，“我们去休息室喝点茶如何？”
　　说着，半拖半请就把江慕雨带到了旁边休息室，几个女仆都守在门外，苏存环视一圈确认房间里没人，才轻声开口：“你什么时候出来的？没发生什么事吧？”
　　江慕雨刚从房间里出来没多久，一下楼就迎面碰到苏存，话还没说呢，就被带到休息室了，现在还有点糊里糊涂。
　　她往沙发上一靠，两腿交叉一搭，懒懒散散接了苏存的话：“刚从房间出来，快九点才醒，大概看了看城堡情况，就出来了，怎么了，我能发生什么事？”
　　苏存摇头：“我早上去找你的时候，你门口两个女仆守着不让人敲门，我怕有什么情况，问问你。”
　　“这样啊，怪不得我哥没来喊我。”
　　“江慕雨，”苏存顿了顿，“依你来看，玩家一般扮演游戏角色，会很投入吗？”
　　“这是什么问题？”江慕雨不解地看了苏存一眼，“谁没事干在游戏里玩角色扮演啊，不被npc察觉异常不就行了。”
　　“那，你觉得，昨天晚上参加晚宴的十个人，都是玩家吗？”
　　“当然啦，一开始入座的九个是，加上后来被拖进来的那个什么，那个史密斯伯爵，他也是玩家，估计是个新人，搞那么狼狈，大概率活不下去。”江慕雨满不在乎，说着话还扣扣自己的手指甲。
　　都是玩家吗，苏存迟疑：“你能确定吗？都是玩家？那个怀特伯爵夫人，就是坐在克斯特夫人下边第一个的那个女人，她也是玩家是吧？”
　　“是，我确定，她肯定是，怎么了？”
　　苏存：“她有点不对劲。”
　　“嗯？”
　　苏存把她和怀特伯爵夫人的谈话内容一一告诉了江慕雨，江慕雨听着听着，就把身体坐直了，手开始安分搭在腿上。
　　“所以我想，虽然怀特伯爵夫人也是亚洲面孔，但她会不会其实不是玩家，我们把十个玩家搞错了，把她和…”
　　“不可能，”苏存话还没说完，就被江慕雨打断了，“我昨天确认过了，她一定是玩家。”
　　苏存思索时转来转去的眼珠定住看向江慕雨：“确认过了？”
　　“啊哈哈，”江慕雨严肃的神情兀地舒展开，“这不是，嗨呀，就，忘了告诉你了嘛，我的技能其实还有一个用途…”江慕雨声音越来越小。
　　苏存嘴角提起了一个不太明显的幅度：“嗯。”
　　江慕雨被苏存盯地不自在，又开始摸起了手指：“就是，全知全觉其实不光能通过上帝视角看东西，它还能让我，主动读取玩家内心，我发动的时候，就能听到我想听的玩家的心声，这个只对玩家适用，对npc无效，所以我一直用它来识别玩家身份来着，昨天宴会上的人，我都听过了…”
　　“所以昨天在大门口，其实你也是这样确认我身份的吧？”苏存神色变得有些戏谑。
　　“确实是这样，”江慕雨两手一摊，“现在我什么都告诉你咯，你也没什么瞒着我的了吧？”
　　苏存：“我可是本来就什么都告诉你了，我的技能确实只能让人做梦。”
　　江慕雨笑嘻嘻：“苏辰辰，我现在可是非常真诚地，愿意和你缔结友好的同盟关系了。”
　　“嗯，”苏存也笑了起来，“我也很愿意，那我们现在一起行动？你要去找你哥吗？”
　　江慕雨点点头：“嗯，我一直没见到他，有点担心。”

　　苏存之前找江慕云时基本把城堡内部都逛过了，打算和江慕雨到城堡周围看看，刚踏出城堡大门，就发现有个人步履匆匆朝城堡走来，定睛一看，正是江慕云。
　　等江慕云走近了，苏存才发现他脸色有点发白，额头上冒了一圈细汗。
　　还没等她们两人开口，江慕云就撂下了一句话：“史密斯伯爵，死了。”
　　苏存看他身后女仆一眼：“格雷少爷，我们去休息室慢慢说。”
　　等三人都走回二楼的一间休息室，几个女仆都守在门外，江慕云才快速地把情况说了一遍。

　　江慕云看过花园后，就打算去四周的屋子看一看，这些屋子有一层的小房子，也有二层三层的小洋房，分散在草坪的各处，错落有致。
　　有些房子窗帘拉开，透明的玻璃窗远看格外显眼，今天太阳好，一扇扇反着白光。有的房子干脆门都没关，里面就是些普通的桌椅家具，制作粗糙，看着就是仆人住的房间，估计是干活去了，门干脆也不关。
　　江慕云也不指望能在这些小房子里发现什么东西，就当逛公园来了。
　　直到走得挺远了，四周也安静得有些过了，江慕云透过一间房子的窗户往里看时，脚步才忽得停住了。
　　除了昨晚的夜哭拍门，这个副本直到现在为止都显得十分平和，以致于江慕云看到堆在房间里的人骨时，一下子都没能反应过来。
　　江慕云打了个冷战，他的后面还跟着两个女仆，而他看到了一间满是人骨的屋子。如果他是撞破了克斯特夫人的什么秘辛，那他能不能活过今天上午都不知道。
　　骨架不规则地一具叠一具，几乎铺满了整个屋子，叠得不高，大概也就是地上铺了三四层的高度，有的更完整些堆在一块儿，有的就头是头手是手的散得到处都是，最底下好像还有一层细碎的骨头碎片。
　　好巧不巧，江慕云透过窗子，正对上了一只散落的骷髅头不带一丝皮肉的眼眶。
　　跟在他身后的女仆看见他盯着窗户看也没反应，江慕云咬咬牙，振作精神继续往前走去。
　　白骨，这儿也有白骨，这里还有一间…
　　城堡背后远处的这几间屋子，七间里有五间都堆满了白骨。
　　有的房间还有些腐朽的衣物碎片散落在地。
　　也有房间的尸体还没有完全腐化，骨架上挂着丝丝缕缕的肉。
　　当又看见一间尸体保存的更完整的屋子时，他在尸堆上面看到了眼熟的衣服。
　　一具很新的尸体仰面躺在尸堆最上方。
　　深绿色的布料挂在尸体上，比江慕云昨天晚上看到的时候划得更破破烂烂了，依稀还能看出礼服的样式。
　　衣服破烂，那具尸体也好不到哪去，身上有被利器划出的各种伤口，大大小小，左边大腿干脆被削得骨头露在外面，干涸的血液裹着几块碎肉贴在骨头上，把整块地方染成黑红色。
　　身上没一块好肉，脸倒是还算认得出来，所以当江慕云的视线从熟悉的衣服扫上尸体的脸时，就确定了他的身份。
　　是昨晚被押进来的史密斯伯爵。
　　江慕云脸色发白，却越走越冷静，一路看过所有的房屋后快步走回城堡，走出了一身汗。刚到城堡门口，就遇到了正要出来的苏存和江慕雨。

　　听江慕云仔细讲完事情经过，苏存和江慕雨都沉默了。
　　苏存第一次进游戏，猜到了史密斯伯爵应该是任务没完成，会受到一些惩罚，但没想到他直接死了。
　　江慕雨倒是猜到了史密斯伯爵活不长，也知道游戏里的死亡方式大多都挺惨烈的，但这白骨堆里一身烂肉的死法，她也没见过。
　　而且死的太隐蔽了，要不是江慕云去城堡外查看，他们都不知道史密斯伯爵已经死了。
　　苏存率先打破了平静：“这才，过了不到一天…”
　　“很正常，”江慕云进入城堡后安心不少，脸色恢复了正常，“不知道这次游戏持续几天，但第一天死人，其实还挺常见的。”
　　“对，我们过的几局游戏第一天都死人了，大部分死的都是新人。”江慕雨又靠在了沙发上。
　　“游戏一般会持续几天？”苏存感觉这个游戏好像比她想的更危险。
　　“不确定，”江慕云摇摇头，“有长有短，不过听说C级游戏一般都会在一周内结束。”
　　苏存表示了解，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史密斯伯爵可能就是因为昨晚的事死的。
　　休息室里安静了没多久，江慕云对江慕雨开口：“小雨，你昨天晚上听到动静了吗？”
　　“什么动静？”
　　“就是，有女人在门外求救的声音。”
　　江慕雨眉头一皱：“我没听到啊，你听到了？你不会是被游戏盯上了吧？”
　　江慕云摇头：“不知道。”
　　如果所有人都遇到了一样的事，可以说是无差别攻击，江慕云还没这么担心。但是现在江慕雨没遇到，他遇到了，就不知道是随机事件，还是他被盯上了。
　　“我也听到了。”苏存开口，在江慕云他们看过来后才补了一句，“但我没开门。”
　　江慕云：“没开门是对的，不了解情况我也不敢开门。”
　　“可能你俩都被盯上了。”江慕雨神神叨叨。
　　江慕云：“能不能说点好的。”
　　江慕雨耸了耸肩，闭嘴了。
　　三人在休息室歇了会儿，十一点的钟声还没敲响，说好再去四处转转，这次江慕雨和江慕云一起行动。
　　苏存在分开之前还看着怀表给俩人报了下时：“现在十点三十八分，中午见。”

　　分开后，苏存就下了楼，二楼她看过很多次了，没什么可看的。
　　一楼的布置和二楼有很大不同，书房画室休息室之类的一律没有，厨房茶水室杂物间倒是一堆，还有几个类似棋牌室的房间。
　　苏存在一楼走了才不到一半，在一间棋牌室里看见了薛述闻，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在门口看了起来。
　　无他，苏存只是觉得有点诧异，她在担心游戏的时候，这人正在棋牌室里打台球。
　　薛述闻正对着门口瞄球，眼睛没抬起来，但早就听到了走近的脚步声，长杆一推，正好一颗球进了洞，这才把杆子一放，抬头打了个招呼：“哈喽。”
　　都打招呼了，苏存不好不理，走进了房间：“你这是？”
　　“喏，休闲娱乐，打台球。”薛述闻下巴朝面前的台球桌点了下。
　　这台球桌功能看起来和现代的差不多，但有些东西还是有区别的。光桌上的球就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和现代的球质感完全不一样，桌子上铺着一层绿色的毛毯，球的个数倒是和现代差不多。
　　苏存没去碰桌上的球，只伸手摸了摸桌上铺的毛毯：“你还挺有信心的，第二局游戏？这么悠闲？”
　　“没什么信心，不过担惊受怕也没什么用。一起玩会儿吗？”
　　“我不会。”
　　“我可以教你。”
　　苏存点点头，听薛述闻简单讲了下台球的规则，拿起根长杆，跟着他演示的动作一起做。
　　“这只手握在杆子后部，这块地方都可以握，看你怎么舒服怎么来，这只手把杆子前面架起来，什么手势都行，我一般这么架。”
　　薛述闻靠近，给苏存详细演示了下他的手势，苏存点点头，跟着做，趴近台球桌，打了一杆。
　　撞到球了，没进洞。
　　“对，就是这样。”
　　桌上的球也没被打掉多少，两人就桌上的残球打了一局，薛述闻都快清台了，苏存才进了两三个球。
　　“不玩了不玩了。”
　　苏存把杆子一丢，往旁边一坐，眉头微蹙。
　　薛述闻笑：“打的不是挺好的吗。”
　　“又比不过你，没意思。”
　　“我玩了几年了，你才打了多久。”
　　苏存知道这个道理，但是输得惨烈，总让人觉得不太甘心。
　　苏存摇摇头，被自己逗笑了，居然和这人一起玩了起来。
　　“时间不早了，我走了，你也注意安全。”
　　“诶，”薛述闻见苏存要走，正经了神色开口，“小心怀特伯爵夫人。”
　　苏存站起来的脚步一滞：“为什么？”
　　她没说自己遇到过怀特伯爵夫人，也觉得她不对劲。
　　“我遇见过她，”薛述闻注意着门口，没人经过，“她被控制了，已经没救了。”
　　“你怎么知道没救了？”
　　薛述闻看苏存一眼：“看来你也见过她了，估计看出来她不对劲了吧，就是没救了，你可以当成，是我的直觉。”
　　苏存无言。
　　“为什么接近我？”苏存换了个问题。
　　薛述闻挑眉：“哪有，不是你找过来的吗？”
　　她不过是刚好经过罢了，强词夺理。
　　“那昨天呢，还有，怀特伯爵夫人的事，你就这么主动告诉我？”
　　“大家同为玩家，互帮互助嘛，而且，我觉得你挺合我眼缘的。”
　　互帮互助，说的挺有道理。
　　但苏存只信了三成。
　　不过看在他主动提到怀特伯爵夫人的份上，苏存也透露了点东西：“史密斯伯爵死了，在城堡后面的房子里，死相很惨烈，后面有几间屋子全是白骨。”
　　“谢谢，我知道了。”仿佛是没想到她会说这些，薛述闻眼皮抬了抬。
　　“走了，拜拜。”苏存挥挥手，这次薛述闻没再开口说什么。
　　薛述闻盯着苏存离开的背影，脸上是个有些玩味的笑容。
　　苏辰辰吗。
　　他透过金边眼镜的视线前方，有几行字显示在苏存身侧。

　　姓名：苏存
　　性别：女
　　年龄：20
　　游戏通关次数：0
　　智力：88
　　体力：73
　　精神力：92
　　状态：正常
　　潜力：四星半

　　只有潜力是用星星表示的，总共五颗星，现在只有半颗是暗的。
　　是薛述闻这局游戏中看到的玩家中最高的潜力。
　　各项指标不算是玩家中最高的，但综合数据不错。
　　当然是合眼缘了。
　　眼镜分析出来的眼缘。
　　既然要交流，当然要挑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