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恶之池》醉长夏

4、玛丽的镜子4

　　苏存控制梦境过后的头皮发紧感觉已经渐渐消退。
　　看来要搞清楚这个副本到底要做什么，早晚得上楼一趟。
　　苏存想着梦里看到的场景，梦里的女孩要带她上楼去。
　　但是后续的梦境十分割裂。
　　她在梦里看到了汽车，高楼。
　　这些东西，和城堡的画风差别实在太大，以至于苏存回想梦境时，这些事物的影像在她脑海里愈发清晰，也愈发奇怪。
　　不管女孩的梦境和现实有多大关系，她在梦里看到的那些，她觉得现实里存在的东西，大概率也是女孩觉得现实里存在的，比如汽车，高楼。
　　就像苏存做再光怪陆离的梦，她可能梦到天马行空的任何东西，但却不可能一丝不差地梦到几百年后的高科技产物。
　　但城堡所在的现实，没有电灯存在。
　　虽然她对这方面不是很懂，但那种样式的老式汽车出现的时候，电灯应该早就发明出来了吧？
　　城堡里的物件雕刻精细，透露着古老的优雅，在现代已经很难看到这样的手工制作，再加上遍地的仆人，这绝对不是个现代城堡。
　　那女孩的梦就有问题啊。

　　在苏存思索时，拍门声忽然就停止了，她拿出怀表看了看，指针指在十二点半多一点，也就是说，如果把她让女孩入梦的时间算在里面，女孩拍了差不多二十分钟的门。

　　苏存又等了会儿，然而在拍门声停下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了，之前听到的奇怪脚步声也没有出现。
　　苏存握着怀表闭上了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苏存是睡到自然醒的，一睁眼发现自己在一个豪华精致的房间，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她还有点懵。
　　下一秒就反应过来，她在游戏里。
　　在拍门女孩消失后，她昨天晚上睡得居然还算不错？
　　昨晚的拍门女孩让她神经紧绷了很久，后面骤然松懈下来，一下子就睡熟了。

　　天色已经大亮，窗外的日光透进来，照得房间看起来更加豪华且正常了。
　　苏存醒来后的第一件事是搞清楚自己在哪，第二件事就是看怀表。
　　居然才八点刚过。
　　除了近视，游戏里其他的身体素质好像不会被调整，苏存感受到了一觉睡醒后的各种身体反应，喉咙有些干，嘴巴也有些难受，想上厕所。
　　房间里隔出来了一块类似于卫生间的地方，有几个装了清水的桶，一些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的杯盆，还有很古老供以的室内排泄的用具。
　　居然还有牙刷，木头上面粗糙地插了一些毛，和现代的很不一样，但也能用，还有一些看不出是什么做的，用来清洁的牙粉。
　　不愧是贵族生活。
　　苏存把自己稍微收拾了一番，清水清洗让她稍微舒服了点。
　　苏存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后，打开了房门。
　　女仆说夜里不能乱走，现在已经不算夜里了吧。
　　刚一开门，苏存发现昨天在她门口守着的两个女仆现在已经在门口了。
　　苏存昨天听到了女仆离开的脚步声，所以她猜这两个人应该是一大早就过来了。
　　比起服侍玩家，这些女仆的作用可能更像在监视。

　　“早上好啊。”苏存斜倚在门框上，漫不经心地对门口的女仆打了声招呼。
　　“早上好，威廉伯爵夫人。”门口的两个女仆整齐地朝她转过身来，齐声问候，连脸上的笑容都一模一样。
　　苏存想起昨晚门外女孩梦中几乎一样的笑脸，目光在两个女仆脸上停留了一瞬，若无其事地移开。
　　“现在可以出门自由行动了吗？”苏存问道。
　　女仆们微笑，其中一个答道：“当然，您是远道而来的贵客，自然可以在城堡里随意活动，只是请不要前往四楼，那是我们夫人的住处。”
　　苏存点点头，人还是没动：“今天你们对客人们有什么安排吗？”
　　女仆接话：“我们夫人会与客人们共用午餐与晚餐，其余时间夫人会处理事务，客人们可随意行动。”
　　“行。”苏存听完，就把门关上，出了房间，她打算先在这层转转，看别的玩家们有没有什么情况。
　　苏存刚走出没几步，就停下转身，看着身后的两个女仆：“你们跟着我干什么？”
　　“我们负责跟着威廉夫人，为夫人提供服务。”两个女仆异口同声，清列的嗓音叠在一起，却莫名透出了诡异感。
　　“我不需要你们服务。”苏存并不是很喜欢有npc随时跟在她身边。
　　“这是夫人给我们的任务，我们不能违背。”但npc却没给她拒绝的权利。
　　这句话里的夫人值的就是克斯特夫人了。
　　苏存也没跟她们多费口舌，知道这两个人甩不掉，就默认了她们的存在，然后开始一间间房间观察门口的情况。

　　这间门口很干净，两个女仆守着，这间门口也很干净，两个女仆守着，这间门口很干净，门口没有女仆…
　　每个房间门口看起来都很正常，唯一的区别是门口有没有女仆守着，九间房间里有五间门口都没有女仆了。
　　苏存还记得江慕云和江慕雨房间的位置，江慕雨房间门口的女仆还在，江慕云门口的却不见了。
　　苏存走近江慕雨的房门，想敲门，却被拦住了。
　　“格雷小姐仍在休息，希望威廉夫人不要打扰格雷小姐。”
　　女仆们的话语很有礼貌，但动作却透露出强硬的态度来，本来守在门边的两个人一下子挡在门前，拦住了苏存伸向门的手。
　　苏存皱眉：“我与格雷小姐交好，正是来喊她起床的。”
　　女仆们不管不顾：“格雷小姐仍在休息，希望威廉夫人不要打扰格雷小姐。”
　　苏存沉默片刻，转身走了。

　　她固然可以通过梦境构造直接把人放倒然后强闯进去，但她最多只能同时放倒三个人，现在光门口这俩加上她身后跟着的两个就四个了，何况还有别的房间门口的和正在旁边打扫的几个，她不可能一下把一层的npc都放倒。
　　苏存想着，就站在了江慕云房间的门口，这次没有人来拦着她了。
　　苏存一推，门推不开。
　　门上有锁孔。
　　女仆不在了，但门，也打不开。

　　苏存下楼后，在二楼的某间书房看到了一个玩家，是昨晚坐得离克斯特夫人最近的两个人之一，女玩家怀特伯爵夫人，怀特伯爵夫人正在翻书，苏存没进去打扰她。
　　她想找一找江慕云在哪。
　　苏存是新玩家，也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天赋异禀的潜力股，自然想着能和老玩家一起交流更好，昨天一天也算是接受到了江慕云兄妹俩的善意。
　　现在她适应了情况，也知道不能完全依赖他人，最好习惯一个人行动。但出于昨天和兄妹俩建立起来的微弱联系，她第一反应还是找到他们，尽可能确定他们的安全。
　　现在江慕雨的房间仍然有女仆守着，江慕云的房间打不开，门口的女仆却没了。
　　女仆们说江慕雨还在休息，所以守在门口，江慕云的门口已经没人，那应该是已经离开了房间。
　　苏存在城堡二楼晃了一圈后又下一楼走了一圈，没找到江慕云，城堡里每逢整点会敲一次钟，钟声刚刚响过，眼看时间已经九点多了，她放弃了继续找人的想法，往二楼走去。

　　＊

　　在苏存寻找江慕云的时候，江慕云正在城堡外围溜达。
　　昨天他就在城堡外围转悠过，奈何时间不够，并没能够仔细查探城堡附近的情况。现在他绕到了城堡后面，往远处看去。
　　广阔的草坪在眼前铺开，遥远的地方矗立着高大的城墙。在不远处的草坪上，有一座大水池，后方是个花园。草坪上还散落着一间间小屋，小屋其实也不算小，是一些一二层楼的民居，只是和城堡比起来，只能说是小屋了。
　　江慕云带着身后的两个女仆往水池走去，又前往花园里溜达了一圈。
　　两个女仆全程跟在身后，一言不发，江慕云没管她们。
　　花园里有很多月季花，现在正是合适的时节，月季花开得娇艳又旺盛，每一朵都鲜活地随风摇曳。
　　花园里正有女仆在修剪花枝打扫落叶，江慕云感受到了一派祥和氛围，简直要让人忘了自己是在游戏里。
　　但江慕云可没觉得这个副本十分友善。
　　他没忘记昨晚的动静。
　　昨晚他的门，可是被拍得很响。
　　江慕云经历过一场游戏，他知道有时候好奇心能帮人发现线索，但有时候好奇心只会把人推向死路。他的技能目前也并不是很强大，更应该谨慎，所以昨天晚上的他在听到拍门声后躺在床上一点都没动，左手握紧了从房间桌上拿的摆件，右手握紧了他的技能徽章，直到拍门声消失后许久才放松下来。
　　游戏或许已经开始捕猎，昨天的搜寻没看到什么有用信息，今天江慕云第一反应就是再来看一看城堡四周。
　　花园目前看起来很正常，江慕云迈步向四散的小屋。女仆和护卫们可能就住在散落的小屋里，说不定能获得有用信息。
　　江慕云想起了江慕雨的技能。
　　其实小雨更适合这种查探环境的工作，江慕云心道，只可惜，离开城堡三楼的时候，不能把小雨从房间里带出来。

　　＊

　　在九点钟的钟声敲响时，江慕雨正坐在床上环视着房间。她刚醒来不久，昨晚睡得并不好，今早就醒得晚了点。
　　她哥怎么没来叫她，不会起的比她还晚吧？
　　江慕雨没打算马上出去，先坐在床上使用了技能“全知全觉”，银白色眼睛徽章凭空出现在她手上，随意徽章上眼睛的睁开，以她为中心十米内的场景在她眼里全部清晰可见。
　　江慕雨大致扫了一眼一楼二楼，看到了有一个玩家在走动，但没一会儿就走出了她的视野范围。
　　三楼她的房间门外有两个女仆守着，对面江慕云的房间门口没有女仆，房间里面她只能看到一点，不确定江慕云还在不在房间里，左边房间里的人还在，是那个年纪看起来最小的小女孩，右边房间江慕雨也只能看到一小块地方，再远的几个房间江慕雨就更观测不到了。
　　昨天一晚上就用了五次技能，损耗稍微有点大，晚上又没休息好，江慕雨现在已经开始隐隐头疼了，她定了定神，往四楼看去。
　　就算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江慕雨还是感受到了不舒服。
　　位于她房间正上方的，是个空房间，房间很大，克斯特夫人不在这个房间里。
　　整个四楼都是克斯特夫人的住所，玩家被禁止踏足。
　　这间房间，江慕雨看不出它的用处。
　　城堡里窗子众多，都镶嵌着平滑的玻璃，这间房间也不例外，只是，所有的窗子，都用一层又一层的窗帘罩了起来。
　　厚重的灰黑色窗帘一层又一层地叠上，窗子后面透出的阳光被完全挡住，只有一些墙壁拐角处点着几根蜡烛，提供了些许光亮。
　　现在明明是白天，江慕雨甚至能感觉到阳光洒在身上的温暖感觉，四楼的房间却偏偏要把阳光隔绝在外，又要重新用蜡烛来提供光亮。
　　昨天江慕雨就利用技能看过四楼的房间布局，但只是一扫而过，她曾看到每间房子都在窗子上挂了重重叠叠的几层窗帘，但现在才发现这些窗帘真的能把窗外的所有光线都挡住，就算白天也不会拉开。
　　克斯特伯爵夫人好像还对这些房间花了点心思，堆叠起来的窗帘有着不同的层次。单就这间房间来看，所有的窗帘连成一片，但罩着窗子的窗帘厚重繁多，还都拖到了地上，而没有窗子的地方，窗帘层次不一，长短不一，形成了一圈圈花边，有种诡异的美感。
　　这是间很大的房间，一间的大小就抵上了三楼的三间，但房间里十分空旷，只有一张非常大的桌子放在类似于房间边界的位置，而房间的其他地方不规则地散落着几把椅子，朝向不一，彼此间的距离也不一。
　　仅剩的装饰品恐怕就是墙上挂着的镜子了，这个房间里挂的镜子还挺多的，从不同的角度将这个房间纳入镜中。
　　整个房间就这么灰扑扑又空空荡荡。
　　这房间的对面也有间房，只是由于距离问题，江慕雨无法完全看清对面房间的样子，只能看到房间也是靠烛光照亮的，昨晚刚到城堡搜寻时她就已经看过，四楼除了克斯特夫人卧室的每一间房间几乎都挂着厚重窗帘。
　　接下来是五楼。
　　江慕雨停下了她往上看的视线，她额上有冷汗，结束了技能。
　　昨天视线匆匆扫过的五楼让她感到过一阵毛骨悚然，技能释放到现在也让她身心疲惫头疼不已，要详细查看五楼需要更多精力，她也想再做一段时间的心理准备。
　　五楼的情况目前不需要太着急查看，江慕雨手心的徽章消失了，她打算等精力恢复了再说。
　　江慕雨收拾了一下，推开了房间的门。

　　＊

　　苏存回到二楼时，走到了之前怀特伯爵夫人所在的书房，看见此时书房里已经没有人影了，就走了进去，浏览起书架上的书来。
　　《北国战争》、《西塞里地理》、《禁地安格斯》……
　　摆在书架上的都是苏存从来没有见过的书，她随手拿起几本翻阅，粗糙的纸张上印着规整的黑色文字，在苏存的眼里是她熟悉的语言体系，但大概都是游戏自动翻译过的。
　　书的内容…大多是历史，地理之类的，苏存翻了几本就觉得头疼。
　　这些书体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文化体系，这个国家的历史地理她也完全不了解，看这些比看教材都枯燥。
　　不过苏存翻来翻去，她想找的东西倒是被她给翻到了。
　　苏存是想看看书上有没有线索告诉她这是个什么时代。
　　书架上的大部分书，都诞生于同一个时间段，书的扉页上都写了这本书出现的时间，如果苏存没有理解错上面所标着的数字的意思的话，那这里绝大多数的书都出于1570年-1590年这个时间段。
　　也就是说，她进入了一个以四百年多前的时代为背景的游戏。

　　苏存想着昨晚女孩的梦。
　　游戏世界里的1590年和真实世界的1590年或许并不是同一个时空，但苏存更倾向于，游戏所在的时空与现实世界的1590年还是比较接近的。
　　毕竟城堡的设计装饰都大差不差。
　　基本可以确定，古堡就是古堡，不是什么现代城堡。
　　那女孩的梦如何解释？她梦里的汽车高楼从何而来？
　　这技能真鸡肋啊，苏存在心里嘀咕，没什么用还让人烦心。

　　苏存思绪游离，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昨晚在门外拍门的女孩，也许并不属于城堡目前所在的这个年代，就和他们一样。
　　女孩也是穿越时空而来。
　　那她见过汽车高楼就不奇怪了。
　　苏存在梦里看过，女孩并不是玩家之一。
　　她确实可以不是玩家。
　　苏存刚到城堡门口的时候，它还是个古堡。
　　当六点的钟声敲响，古堡蜕变为城堡。
　　或许，在昨天的六点之前，这个游戏世界处于另一个时代，女孩所在的时代，姑且认为是和真实世界的现代一样。
　　而钟声响过，古堡就回到了四百年前。
　　作为玩家的他们按任务要求来到了古堡，现在身处四百年前的时空。
　　那这个世界除了玩家，会有普通人吗？
　　会不会有本来就身处这个世界的普通人误入了古堡，也来到了四百年前。
　　女孩说不定就是误入古堡的，游戏世界的普通人。
　　只是，苏存想起来昨晚女孩梦里的笑容和引她走出房间的手段。
　　女孩现在，或许已经不普通了。

　　苏存恍然，她直觉她所猜测的，就是真相。

　　苏存有些不寒而栗。
　　如果她猜对了，那这个游戏，除了这座城堡，在更广阔的外面，还有其他人存在。
　　这不像是一个游戏。更像是一个完整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