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恶之池》醉长夏

6、玛丽的镜子6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女仆们通知他们前往大厅时，苏存正和希尔小姐待在一起。
　　说来话长。

　　在和薛述闻分开后，苏存在茶水间看到了落单的希尔小姐，小小一个人独自坐在那儿，手里捧着个杯子，看起来恍恍惚惚的。
　　唉，苏存有点不忍心，十几岁的小姑娘也来这种游戏。
　　想着就走了进去，倒了杯水喝。
　　城堡里的东西昨天也吃过了，而且她问过江慕云江慕雨，游戏里吃喝的东西一般不会有太大问题，毕竟游戏里待几天，饥饿感是真实的，饭都不能吃，不用干什么他们就死光了。
　　“喂，”苏存一只手在希尔小姐眼前晃了晃，“你还好吗？”
　　希尔小姐的眼神聚焦，抬头看着站在她旁边的苏存。
　　由于没条件好好洗澡，尽管房间的柜子里有替换的衣服，苏存也没去管，她昨天睡觉的时候没把衣服脱掉，是直接整个人躺在床上的，今天早上起来大概理了理，大红色的礼服裙还算整齐，但看着还是没有昨天光鲜。一头黑发长度到胸口，绑了个低马尾，头上盖着顶金色礼帽。
　　希尔小姐对苏存有印象。
　　从苏存一进会客厅，她就注意到苏存了。
　　当时会客室里已经有不少人，她虽然害怕，一个人躲在角落里，但也注意观察着别人，苏存来得晚，还穿着显眼的大红裙子，所以她印象很深。
　　苏存脸小而流畅，五官长的都端正，称得上一句好看，让希尔小姐印象最深的，是苏存的眼睛，有点桃花眼的样子，笑起来肯定漂亮可爱，但昨天苏存眼睛里没有笑意，纯黑的眼珠只冷冷的看人，希尔小姐都不敢多看她。
　　不过几个玩家没一个慈眉善目的，希尔小姐一个都不敢接近。
　　从她进入游戏到现在，苏存是第一个来主动跟她搭话的人。
　　昨天晚上她刚进城堡后就按部就班地一起吃饭，回卧室，害怕，睡觉，今天起来的晚，又在卧室做了很久心理准备才走出房间，一路上看到有人在房间里也不太敢搭话，就这么一个人行动到现在。
　　现在有人主动来找她了。
　　“嗯，我还好，就是还有点不适应。”希尔小姐讲话声都有点小。
　　苏存听她讲话，感觉确实是正常玩家，这才说：“你是第几局游戏啊？”
　　“第几局？这个游戏还要来很多次吗？”希尔小姐脸都白了点。
　　“嗯…好像是吧，看来你是第一局。”
　　“嗯。”
　　希尔小姐又沉默了。
　　“我也是第一局，我叫苏辰辰，你呢？”
　　“我叫沈依依。”
　　就这么一问一答，苏存没话找话。
　　“昨天晚上睡的怎么样？”
　　“没怎么睡好，有人拍门喊救命来着，但我没开门。”
　　苏存心头一跳，沈依依也听到了，加上她和江慕云，这是第三个了，刚刚她忘记问薛述闻了，也不知道薛述闻昨天晚上有没有遇到什么。
　　麻烦。
　　苏存心想，怎么不把所有人聚在一起交流情况呢，这不是信息更多吗。
　　“辰辰姐，”沈依依见苏存不说话了，有些不安，“怎么了？辰辰姐你昨晚有听到吗？”
　　苏存回过神来：“啊，我也听到了。”
　　苏存也坐下了：“你现在要去干什么吗？”
　　“不啊，我没什么事。”
　　“那我们在这儿坐会儿吧。”
　　“好。”

　　苏存和沈依依就这么闲聊了没多久，十二点的钟声就敲响了，在门外守着的跟着她们的女仆过来提醒，要带她们去大厅用餐。
　　苏存和沈依依同行。
　　这半个小时，苏存打听到了不少沈依依的信息，甚至把她的技能也套了出来。
　　当然，苏存也告诉了对方自己的技能——不过稍微做了点修饰，把技能作用只说成了能让人入睡。
　　沈依依，十四岁，初三学生，进入游戏原因不明，技能“塔罗驭使”，无初始道具。
　　“塔罗驭使”听起来是个不错的技能，只是沈依依目前还没有使用过。
　　技能作用方式是在一副塔罗牌中随机抽取一张，卡片上的内容会被具象化，听从技能拥有着的命令。
　　是个有点看运气的技能。

　　今天的座位和昨天一样，沈依依刚好坐在苏存下首，这半个多小时的相处让她对苏存产生了点依赖，不自觉地身体靠苏存更近了点。
　　薛述闻看她们一起走进来就察觉到了两个人之间和之前不一样的氛围，有点讶异，苏存这和玩家交好的频率有点太高了。
　　苏存刚坐下，薛述闻就指指沈依依：“这个，小孩，你怎么跟她走一块儿了？”
　　“看她一个人，怪可怜的，也是新人，就说了几句话。”
　　薛述闻笑：“你不会想跟所有玩家都说几句话吧？”
　　苏存听出他话里的阴阳怪气，瞥他一眼：“不行么？”
　　“真是个乐于助人又善于沟通的好玩家，只可惜，小心别把自己卖了还不知道。”
　　“你又在打什么哑谜，能不能好好说话？”
　　“玩家不可信，这种新人小孩就算了，其他人，还是坏人多啊。”
　　“为什么？”苏存之前在江慕雨口中也听过类似的话，但她一直有所疑惑，“不应该大家合作赢面更大吗？”
　　“你那两个好朋友没告诉你吗，”薛述闻指的就是江慕雨和江慕云，“每局游戏积分固定，结束后存活玩家平分积分，那当然是，活着的越少越好了。游戏玩家不能直接自相残杀，但也不会多互帮互助。”
　　原来是这样，苏存眸色微暗，存在利益冲突，自然不会合作。
　　苏存也收起了去找别的玩家试探试探的想法，作为新人，学会保全自己即可，可别去羊入虎口了。

　　克斯特夫人照样姗姗来迟，没再和他们唠太多家常，这顿饭吃的有点沉默。
　　怀特伯爵夫人也在，吃饭的样子都比昨天优雅了很多。
　　史密斯伯爵不出意外地缺席了。
　　玩家们看在眼里，都没有多说什么。
　　昨天和怀特伯爵夫人走的比较近的男人就坐在怀特伯爵夫人对面，也没露出丝毫异常，老神在在的，居然还能时不时和克斯特夫人聊上两句。
　　吃的差不多了，大家也都没离席，有一搭没一搭地一口分成三口吃，克斯特夫人不发话，谁也不敢第一个走。
　　“各位吃的差不多了吧？我有件事，告诉各位一声。”
　　克斯特夫人一开口，玩家们齐刷刷地把刀叉放下了。
　　“很不幸，昨天史密斯伯爵在夜晚偷偷离开了城堡，但夜间猛兽多，于是城堡的侍卫今天发现了他的尸体，为此，我深感痛惜。”克斯特夫人用手绢轻拭眼角，“我已命人将史密斯伯爵的尸骨收敛，运往史密斯伯爵堡。”
　　众玩家：……
　　其他人怎么想不知道，苏存和江慕雨对视一眼，眼里的无语都要溢出来了。
　　夜晚的城堡除了虫鸣都听不到什么声音，更别提还有城墙围着呢，哪来的猛兽这么厉害。
　　收敛尸骨运往史密斯伯爵堡，怎么，史密斯伯爵堡是你后花园的小房子吗？
　　真是装都不装一下。
　　江慕云很慌，他发现史密斯伯爵尸体的时候两个女仆就在身后，如果克斯特夫人知道他看到了史密斯伯爵的尸体，那会怎么样？江慕云开始后悔带着女仆跑出了城堡。
　　江慕雨也想到了这点，脸色不是很好看。
　　薛述闻看着几个人的神色变化，猜到几分，似笑非笑。
　　一张餐桌上众人眼神交汇，谁都没开口，心里的念头却不知道转了几个来回。
　　“看各位不太习惯有女仆随身服侍，下午便不让女仆跟随各位了，城堡里到处都有仆人，各位有需求，附近的仆人都可以吩咐。晚宴开始时，女仆会及时通知各位。”话音落下，克斯特夫人就起身离开了。
　　玩家们也三三两两准备散了。
　　忽而苏存的脑海里响起一道声音，她看见有玩家脚步一顿。
　　“任务三，”久违的系统声音又出现了，“神奇的镜子晚上会说话，镜子如此诚实，祂解答每一个求道者的疑惑。请在三日内向神奇的镜子提问，并获得回答。”

　　克斯特夫人把上午跟在他们身边的女仆都撤走了，玩家们行动起来更方便了，只是江慕云面色不善，他总感觉女仆们会告诉克斯特夫人上午的事，然后他就直接出局。
　　“怕什么，”江慕雨一巴掌拍在他肩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觉得不会有事，哪有因为发现线索被灭了的，游戏不是这么玩的，你多注意点就行，不然，跟着我，我保护你啊？”
　　“小雨…”被这么一打岔，江慕云面色柔和下来，想想江慕雨说的也没错，握着她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我保护你还差不多，你别走太远。”
　　苏存是和两人一起走出大厅外的，打算等着江慕云平复心情，然后和他们商量商量怎么行动。
　　见兄妹俩亲密无间的样子，想了想，说了声自己先走，就离开了。

　　正午的阳光斜照在城堡二楼的廊桥之上，半日的盛夏晴天足以让砖石中昨夜大雨留下的水迹彻底消失，只有当踏在草地上时，才会发现脚下的泥土蕴着水汽，松松软软。
　　这城堡足够大也足够空，苏存走过廊桥，目之所至没有一个玩家出没。
　　沈依依好像本来想跟着她，看她和江慕雨他们一起走了，就没跟上来。
　　挑了个视野好的地方，苏存眺望远方，在脑海里把任务内容过了一遍。
　　任务三的措辞文邹邹的，苏存提取了几个关键词：神奇的镜子、晚上、诚实、提问、回答。
　　在刚刚路过走廊时，她就对墙上的镜子随便问了个问题，问了句她是不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是个脑子一抽想出来的问题，情理之中地没得到镜子的回答。
　　不出苏存所料，应该不是每一面镜子都是神奇的镜子，而任务里提到镜子晚上会说话，也有可能是白天提问没用。
　　苏存把三层楼都转了一遍，看到的每一面镜子都被苏存问了句：“我是不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三层楼的镜子，没有一面回答她，苏存问到最后，感觉镜子都被她问暗淡了。
　　中途也遇到过其他玩家，苏存问的本来就小声，看到玩家在附近也就停下了，倒是没被人看笑话。
　　三层楼走完，苏存看看时间，都过去两三个小时了，想了想，转身往她的房间走去。
　　四楼以上是禁区，苏存暂时不想探索，而下面三层所有能自由进入的地方她都进过了，除了她的房间。
　　昨天她就看过，客房没有镜子。
　　她的房间没有，江慕雨的房间也没有
　　但她还想仔细检查一遍。
　　而三楼的客房区域，苏存下午已经走过一圈。
　　门前没有女仆，门上有锁孔，门推不开。
　　“你好，”走廊里永远有女仆穿行，苏存向不远处的女仆招呼，“我的房间门怎么锁上了，可以帮我打开吗？”
　　女仆放下手中的扫把，快步走到苏存面前，微笑：“尊敬的威廉伯爵夫人，您有何吩咐？是需要我为您打开这扇门吗？”
　　“嗯，”苏存点头，“这是给我住的房间。那为什么门锁了而不给我钥匙呢？”
　　“十分抱歉威廉伯爵夫人，”女仆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插入门上的锁孔，“贵客们离开房间后，为保证客人房内物品的安全，我们会把房门锁上。贵客们晚上回来时，我们会提前开门，平时我们也会拿着钥匙守在附近。如果您有需要，我们可以把房间钥匙暂时给您。”
　　门已经打开，苏存看着女仆手里的钥匙：“那就把我房间的钥匙给我吧。”
　　女仆从一长串钥匙里拆下一把，恭敬地递上前去。

　　下午四点稍过，在夏日正是天光大亮的时候，高悬的烈日稍有西斜，光线斜照，却怎么都照不进被厚重窗帘挡着的玻璃窗内。
　　烛火摇曳，帷布层叠的房间内布置精巧，只在床边的妆台上坐着一个人影。
　　人影端坐在镜子前，往嘴唇上再抹上一层厚厚红脂。
　　朱唇一点，眉目含春。
　　“这次来的人好多，很久没有人陪我好好玩了。”
　　克斯特夫人浅笑，手指轻轻描绘镜中容颜。
　　“这么多人，我能漂亮的更久一点，对吗。”
　　无人回话。
　　镜中的面容扭曲。
　　“丑陋烦人的虫子不配待在克斯特的城堡里。”
　　镜像忽而又舒展。
　　“不过出现了有趣又漂亮的东西，”克斯特夫人摸上自己的眼角，“他们都很适合留在这儿。”
　　抹着细碎金粉的眼皮遮住双瞳，克斯特夫人深吸一口气。
　　“我迫不及待了啊…”
　　轻柔的叹息消散在空气中。

　　苏存一无所获。
　　她已经把她的房间翻遍了
　　没有找到一面镜子。
　　卫生间都没有。
　　苏存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这很不正常吧，卧室就算了，卫生间都不配镜子。
　　虽然城堡的卫生间古老而简陋，没有镜子也情有可原。
　　早上洗漱用过的东西已经都被收拾干净了，应该是女仆们干的。
　　每个地方都仔细找了两遍了，没有镜子，更别说是神奇的镜子。
　　怀表显示已过五点半。
　　今天的晚宴应该和昨天一样是七点开始吧。
　　苏存直接躺下了，闭目养神又怕睡着了错过晚宴，想了想，提起手中的怀表仔细端详。
　　这应该是个现代怀表，苏存想着。
　　毕竟四百年前的怀表应该看起来更复古一些。
　　这是个金色外壳的怀表，这金色看起来有些陈旧，已经失去了光泽，显得灰扑扑的，圆形怀表上还延伸出一条同颜色的表链。表盘是有些发光的奶白色，十二个罗马数字排列其上。
　　有四颗蓝宝石不规则地洒落在表盘中心，还有十二颗更小一点的蓝宝石依次镶嵌在罗马数字外侧。蓝宝石亮晶晶的，夜晚会发光，白天看起来就普普通通，就是闪了点。
　　苏存把怀表上的时间和城堡里有些房间挂着的钟的时间对过，也在城堡里钟声响起的时候拿出怀表看过，基本可以确定怀表的时间和城堡时间是同步的。
　　按江慕雨所说，这是个初始道具。
　　虽然这个副本里处处要守时，苏存看时间的次数也很多，但初始道具这个说法听起来就很高级，不像是只有看看时间这一个作用。
　　表盘上扣着一层玻璃盖子，旁边有个螺纹旋钮，苏存之前没动过，现在她轻轻一按，玻璃盖子就弹开了，没有阻隔的表盘暴露在眼前。
　　苏存用手指试了试，表盘上同样盖着一层玻璃，隔绝人的直接触碰，但那四颗表盘中央的蓝宝石却是直接镶在玻璃层外面的，苏存可以直接摸到。
　　苏存无意识的在触摸几块蓝宝石时用了点力，然后发现，这几块蓝宝石是可以被按下去的。
　　当她意识到的时候，一块蓝宝石已经被她按平了。
　　这几块蓝宝石看似随意排列，但苏存现在仔细一看就发现，也有一点规律可循，如果以表盘的中心为原点，向四颗蓝宝石各连一条射线，这些线分别指向罗马数字3,7,10,12。只是它们离圆心的距离不一样，所以苏存刚刚一下子没看出来。
　　而此时被她按平的这块蓝宝石，正是指向罗马数字3的一块。
　　还没等苏存想怎么把按进去的蓝宝石复原，这颗蓝宝石已经自己归位了。苏存心有疑惑，想再试一次，发现这次这颗蓝宝石已经按不下去了。
　　她尝试了几次还是按不下去，就换了块宝石，这次她按了指向罗马数字7的那块。
　　同样按平了，这次，苏存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劲。
　　周围的环境没什么变化，但她看到表盘的秒针一下子倒退了，不多不少，正好七秒。
　　刚刚按下第一颗蓝宝石时苏存是无意识的，后面又研究起了蓝宝石的排列规律，自然没注意表盘上有什么动静。
　　而这次她特意关注了表盘，果然发现了端倪。
　　秒针跳转到七小格之前，又开始不紧不慢转起来。
　　等秒针走过七秒钟，蓝宝石就复原了，苏存同样没法再按下去了，她又试了试那个指向罗马数字3的，仍然按不动。
　　苏存屏住呼吸，按向了指向数字10的那颗。
　　这次的表盘没有变化了，三个指针仍在不疾不徐地走着。
　　滴答，滴答，滴答。
　　变化不在表盘上。
　　苏存听着耳边的滴答声。
　　在声音上。
　　怀表的指针走动声音本来很小，不仔细凝神去听根本听不见，而在苏存按下蓝宝石后，指针走动的声音一下放大了。没到震耳欲聋的程度，但绝对可以说是清晰可闻，如果这时有其他人在苏存的房间里，他也能清楚听到怀表的滴答滴答声。
　　苏存等了一会儿，看秒针走过一个又一个十秒，但这次蓝宝石没有复原，指针还在走着，放大的声音在耳边环绕着。
　　苏存看这声音没有停下来的趋势，想去重新按指向罗马数字10的那颗蓝宝石，然而那颗宝石现在平整得和表盘平面融为一体，指向罗马数字3和7的也依然按不动，直到苏存按向最上方那颗指向罗马数字12的，清晰的滴答声才消失，恢复成了凑近仔细听才能听见的细小声音。
　　按下指向罗马数字12的蓝宝石后，指向罗马数字10的蓝宝石重新凸起，恢复原位，而指向罗马数字12的那个也没有陷进去，而且能不停的按动。
　　指向罗马数字3和7的蓝宝石仍然按不动，但指向罗马数字10的不一样。
　　苏存本来没觉得它能再被按下去，按照惯例进行尝试罢了，但那颗蓝宝石一下子就下去了。
　　苏存听着重新响起来的滴答声，忙又按了一遍指向12的那颗蓝宝石，陷入了沉思。
　　“叮咚，恭喜解锁初始道具宝石怀表使用说明。”
　　苏存一瞬间还以为系统又发布任务了，听清楚后松了口气。
　　一段文字出现在她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