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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二天(上) ...

  •   “所以最后根本没有人死?”20岁的许心池嘴里咬着吸管,含混不清地问。这是她最喜欢的那家奶茶店,店里阳光明媚,给对面坐着的男人描上了一轮金边。

      尉迟勤低头笑了笑,好看的五官很舒展,反问道:“很遗憾吗?”

      “不是,你们查了那么久,费了那么大力气,结果却是被这两个家伙给耍了一通,不生气吗?”许心池瞪圆眼睛,不服气地问。

      “生气呀,”尉迟觉得自己很不可思议,难得的休息时间,他明明应该好好补觉,却跑来跟她在奶茶店里耗一个下午,“但生气算什么大事儿,如果他真的死了,就再也活不过来。人离开这个世界,好事坏事都做不了。”

      “这人这么狡诈,活着也是做坏事,死了也没什么可惜。”许心池并没有多想,随口说道。

      “你还小,不懂。”尉迟也不争辩,只是温和地笑着,轻轻用手拄着头,大拇指暗暗揉着太阳穴。

      “我才不小呢!我二十了!”许心池有些生气,还有些郁闷。他什么时候能知道她已经长大了?什么时候能知道现在早已经不是小时候,她早已经不是跟在他屁股后头的小屁孩儿?她十四岁时喜欢他好像不可思议,因为他比她大十一岁,可是现在她都二十了!难道她的喜欢还不够直白、明显吗?为什么他好像一点也不懂?

      “好好好,二十了,”他的手指按着眉骨,英俊的嘴角浅浅地勾着,“大学生不该逃课吧?该回学校了吧?”

      许心池睁开眼睛。这不是梦,而是如梦一般栩栩如生的回忆。她记得那是她第一次赚得稿费,想要找他庆祝,于是连续好几天在他家楼下蹲守,终于等到他骑自行车回来。

      那应该是他连续工作很多天后的第一个休息日。原来他当时很累。

      她在为丁点小事欣喜雀跃的时候,他已经是办过许多大案的警探,踏破人性,看透生死,却仍然肯陪着一个小姑娘闲坐,为了怕她无聊,讲一些陈年的破案故事。

      原来他那时也很喜欢我。许心池突然意识到这一点,然后只觉得心痛如绞。

      他一直太内敛了,所以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真的喜欢上她的。她一直以为他后来接受她的表白也只是推辞不下……她的警官证夹里藏着他的照片,因为怕磨损而塑封过的两寸照片,他面容严肃,看起来很陌生。这是跟他的警官证、墓碑上相同的照片。最近几年她很少把照片拿出来了。时间流逝,他的样子越来越模糊,记忆中的他和照片上的他相去甚远,有时候不禁令她怀疑自己的记忆是否还真实。

      那场灾难的后遗症太多了,大脑也许出于自我保护而扭曲了部分记忆。然而梦中的他那么清晰,与这照片上的他有那种真人与相片区别的微妙差异,又有那种无可辩驳的相似。

      无论是梦中,还是这张照片,都与昨晚看到的那个人有许多不同。

      一夜过去,最初那种五内俱焚的焦灼已经沉淀了。细想起来,那人样貌,身形,举止,步态……其实都不那么像他。而且,穿卡其色风衣、梳油头、大步流星走入高档会所的男人,怎么会让她想起他?

      他刚走那两年,她看谁都觉得像他,常常在街上走着就突然看到他的背影。为了治疗那时的紧张和僵硬,她还不得不服用过一些药物。也许时间才是最有效的治疗,近几年来,这样的事情再没有发生过。

      是不是希望看到一个背影的心情太迫切了,真的又产生了幻觉?

      手机屏幕上呼吸的红色光点还在茉莉公馆3号楼,记录显示一直没有动过。

      茉莉公馆。那是颇有名的高档私家别墅区,倒是符合出入高级俱乐部的男人的身份。可是,不符合他的。

      “我?我可能一辈子都是这样了,兜儿比脸干净,发了工资得先请兄弟们喝酒,剩下吃饭,没剩下就喝西北风儿。”尉迟勤笑呵呵地说,丝毫不觉得难为情,“怎么样,你打算跟着我过这样的日子?”

      可是,是巧合吗?茉莉公馆所在的位置其实大致上是她和尉迟小时候住过的大杂院的位置。如果是他,应该避开一切与旧日有关的东西才是……许心池感到有些尖锐的疼痛,于是慢慢松开手。

      昨晚太紧张了,竟然被玻璃割破了手指,甚至刺破了掌心。刚才又太用力了,让伤口又流了血。一块玻璃而已,竟能弄成这样,有些不可思议。

      人这么脆弱,他不可能还活着。爆炸那么严重,火那么大,能找到残骸已经是极为幸运。他的小指是在紧紧挤压在一起的钢轴间侥幸找到的,技术人员判断是在强推安全门的时候遇到一轮冲击波,小指被碾断、被留在钢铁缝隙间才没被烧成飞灰。那间化工厂处处不符合安全规定,他们所在的车间更简直就像一只有进无出的瓮,所有看过现场的人,就算不是专家,也都能判断出没有人能在那样的爆炸里幸存下来。

      血流得有点多,她起身到洗手池边冲了冲伤口。

      那个追踪器是为了保障警务人员人身安全而设计的,每0.7秒刷新一次位置,耗光电量需要36小时。虽然她重置了追踪器,暂时切断了控制台和它的联系,但是在电量耗光之前总台仍然可以追踪它的位置。

      她在手上贴了三个创可贴。

      ~~~
      “老大,毕凡刚找你来着,让你有空把追踪器和耳机交回去。”许心池一走进办公室,宋亚恩就说,“你又帮四组出任务了?”

      “嗯。”许心池应了一声,到咖啡机那儿接了三倍量的意式,兑了点矿泉水,一口气灌了下去。

      “也不怕胃疼。”宋亚恩从电脑后头抬起头,“你昨天没回家?她说你直接回家了才忘了交回。”

      “你怎么知道我没回家?”许心池抹了抹嘴,用一种随口考考他的语气说,踱步到会议桌边上翻检材料。

      “这是你今天的第一杯咖啡吧?你要是从家过来不应该是这个喝法。”宋亚恩洋洋得意地说。

      “不错。”许心池低着头随口表扬。

      “干嘛骗毕凡?”宋亚恩问。明明不关他的事,他就是有这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本事。

      “我从来不骗人,昨天是说顺嘴了。材料呢?我去东神公司。”许心池说。

      “钟哥拿走了,他听说你昨晚出任务了,让你多休息会儿。”宋亚恩看了看表:“你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许心池觉得有点奇怪,钟烁昨天是带着张娜的资料走的,今天没有必要回来一趟。也许是忘了什么吧。

      “那我去找他。”许心池说,“监控有进展吗?”

      “高清还没完成,路监也没有新消息了。他们那边有点忙,我看咱们这个案子排不上号。”宋亚恩又要抱怨了。

      “接着查相关人。走了。”许心池走到门口,又说:“毕姐再来你怎么说?”

      “老大一直还没来呢,昨天白天就累狠了,亏你们好意思叫她给你们出任务!”宋亚恩凶巴巴地说,看许心池满意地走了,才又埋下头,“还说不骗人。”

      ~~~
      “见着张娜了吗?”许心池避开四组人员可能出现的办公室、审讯室、物证室,从无人的楼梯往下走,一边接通了钟烁的电话,他那边声音嘈杂。

      “情况不对,”钟烁好像找了个人少的地方说话,“今早开始电话打不通了,约好的时间她也不在家,刚找了片警开锁进屋,这里好像发生过打斗,地上有血迹。”

      “她男朋友呢?”

      “电话也打不通了,姓名和身份证号是假的。邻居说她没有男朋友,至少没见过。”钟烁说,“血迹都干了,她好像有几天没回家了。”

      “我过去。”许心池简洁地说。她的车停在一进门的地上停车场,从四组的办公室可以看到车离开,但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希望毕凡没有那么多心眼。

      ~~~
      张娜住在南城同乐园小区37号楼6单元502。从楼号就能看出这个小区规模庞大,居民不少。果然,老旧狭窄的小区道路两边停满了车,许心池七拐八绕了好一会儿都如此,明明还是工作日呢。便道上散步遛弯的倒是以老人和孩子为主,不大的小区花园中也有不少人。又绕了一会儿,只见两辆警车堵住了一条小路,许心池开不进去了,又找不到停车位,就很没素质地把车扎进了便道上的绿化带。

      “这儿不能停车!”聚在楼下闲聊看热闹的人中有一个冲她嚷道,他旁边的人提醒他:“警察。”

      许心池焦急地往警车那边一指:“我表姐……”然后小跑着进了单元楼门。

      原来不是警察。身后的人同情地看着她,还有人喊让她别着急。

      楼道里比楼下强,没有人聚集,502的门开着,只有三四个穿着制服的在拍照和提取证据。

      “老钟呢?”许心池问其中一个。

      那人没回答,先上下看了她两眼,生硬地问:“你谁?

      许心池从口袋里摸出证件扔给他,走进屋里转了一圈,有血迹的地方摆着标识,看起来已经完成取证了。

      “许警官,我是同乐园派出所的章成,”刚才那人把证件还给许心池,敬了个礼,语气客气了不少:“钟警官在楼下邻居家了解情况,这边……”

      “叫人把楼下的车开走,堵着路了。”许心池面无表情地说,“人也撤走,资料留下。你在这儿等我。”说完就往楼下走。

      “许警官!”章成叫住她,语气又不善了:“这是发生在我片区……”“你们所长电话是多少?”许心池掏出手机,“我说的你不听让他说。”

      章成一愣,只听楼下响起开门声,是钟烁和陪同民警告辞出来了。

      “怎么了?”钟烁转过楼梯拐角,就看见了剑拔弩张的两个人,赶紧急走上来。心池站得低了两阶楼梯,“你来了?看过了吗?”说着把她提溜上来,气势不能输。

      章成觉得这个面善的老刑警恐怕也不会站在自己这边,于是硬邦邦地说:“钟警官,这位许警官让我们把人撤了,取证的工作……”

      许心池本来也是要去找钟烁,他来了就不用去了,没事人一样自己进屋了,钟烁往门里看了一眼,也明白了,笑着说:“那您就赶紧麻溜撤呀,咱们警察讲究一个服从命令不是。”

      ~~~
      张娜一个人租房独居,房东和邻居都说她是个微商,对人热情和气,但聊起天来三句话不离她卖的养生产品,所以没有人真愿意理她。她有时候在家倒腾进货或者出货,会比较吵,楼下邻居上来过两次,所以对她比较了解。她没有男朋友,进这屋的不是一起卖东西的上下线就是是快递员。

      张娜加了很多微信群,平常朋友圈也发得挺多,但从4月3日开始就没再更新过。楼下说最近一两周都没有听见楼上有什么动静,当然更没有听到过打斗碰撞声。

      “微商,”许心池摸了摸墙角堆着的箱子,上面有薄薄一层灰尘,“要发货进货为什么住五楼?”

      “是啊,”钟烁迈过翻倒的凳子坐在了沙发上,“而且那些货生产日期都挺旧的了,快递单也没几张。里面那屋你看了吗?”

      “嗯,有东西被拿走了。”许心池说。

      房间里的杂乱与其说是因为打斗,更像是被粗暴地搜查过,什么东西被取走了,很像是文件之类的,写字台前的洞洞板上什么都没有了,上面的软木板上空留了一些图针留下的小洞,书架上的硬纸壳文件档好像是少了一个,空出来一些位置,其他两个里面也是空的。

      外人搜查,或者是主人情急之下收拾。

      地上的血迹量不多,像是割伤了手滴下来的,也许是张娜的血,也许是那个莫须有的男朋友,也许是第三者。血迹早已干涸,可知是几天之前留下的了。

      “可惜之前的电话都没有录音。”许心池说。

      “那也没办法,谁能想到会这样。”钟烁说,“要叫我们的技术人员过来吗?”

      “不用了,同乐园派出所的章成同志都搞定了。”许心池说,“你跟他要材料吧,我要可能不会顺利。”

      “那你干嘛凶他?”钟烁说。

      “凶?我是亲切和蔼地要求他的。”许心池大言不惭地说,“让他查查小区里的车。”

      “张娜的车?”钟烁想了想,“要是车在人不在就有点不妙了是不是?你打算让人给你干活就客气点,一上来闹那么僵干什么。”

      “他一看就是越挫越勇型的,批评他不妨碍后边办事。”

      ~~~
      林磊对黑色小客车的调查也不顺利。跟张娜一样,昨天通话还好好的裴刚今天也联系不上了。更糟糕的是裴刚的家庭地址和工作单位根本就是假的,林磊完全扑了个空。经过联系户籍地派出所发现,裴刚的身份信息是被盗用的。真正的裴刚丢失过身份证,但没来过本市,更没在这里买过那辆二手车。

      同时关机的电话和失踪的车主引起了许心池的警觉,她返回二局跟宋亚恩申请技术调查。林磊继续核实和追查裴刚,钟烁则一个人前往东神公司。十分幸运地是,东神公司的行政人员刘畅看到照片之后很快就认出了:“这,这好像是我们老板的太太……对,我见过她的身份证!”

      ~~~
      装修极为简洁的公司会议室中,一个带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看了看镜头,又看向了镜头外的钟烁,接到肯定的示意之后谨慎地说:“我叫廖杰辉,男,40岁,做工程的,是东神建筑装饰工程有限公司的总经理。”

      许心池审视着录像中的廖杰辉,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不像40岁,说30岁出头也可以,有点娃娃脸,长相并不英俊,但是保养得极好,这从身材和相貌上都看得出来。他的衣着品味也不错,举止仪态很注意。

      做工程的,许心池翻了翻资料,东神公司规模不大,注册资本虽然有1000万,社保缴费人员只有6人。

      “您认识照片上的人吗?”钟烁将红衣女士的半身照片轻轻推到他面前。

      廖杰辉已经见过这张照片,现在情绪稳定,只是黯然地点了点头:“认识,她是我妻子,叫郝雨童。”

      郝雨童的身份信息显示在另一边的电脑屏幕上,照片上的人木讷而严肃,跟屏幕中的男人挺没有夫妻相的。

      “您说她是您的妻子,但我听说你们已经离婚了?”钟烁的声音温和地问。

      “那只是一时冲动。”廖杰辉辩解道。他说,他和郝雨童感情一般,一年前因为琐事摩擦、一时冲动办过离婚手续,但其实不久后就后悔、和好了,谁也没有真的离开家。只是因为忙,一直没有补办结婚证,实际上,自从2005年结婚以后,他们一直共同生活,感情很好。

      “你信吗?”宋亚恩抽空看了一眼屏幕,问许心池。

      许心池哼了一声。

      钟烁接着问道:“麻烦您再详细说一下郝雨童离家出走的经过。”

      “其实也不算离家出走,”廖杰辉连忙说,“她只是没跟我说去干嘛,但我们也没吵架,我不觉得是离家出走……”

      廖杰辉说,他和郝雨童虽然住在同一栋房子里,但是一直分房睡,几天不见面也很常见。孩子上寄宿学校两周才回家一次,只有孩子在家时他们才会假装亲热地过个家家,平常互不干扰,是以他根本没有察觉她不在家。

      “这叫感情很好?”宋亚恩惊道。

      录像中的钟烁继续问道:“那她大概是3月底4月初离开家的这个推测是怎么做出的呢?”

      “我家有个阿姨,不住家,白天来打扫打扫卫生、做做饭什么的,是她跟我说的。”廖杰辉毫无磕绊地说,阿姨兰姐每天上午9点至下午5点在他家做工,但是3月底的时候家里有事,请了几天假,记得是3月27日开始请,4月3日回来上班,回来后发现女主人不在,跟他提了一句,他才发现可能她已经走了几天了。

      “她是什么时候跟您提了一句的?”钟烁问道,“那之后您找过她妈?”

      “是昨天、还是前天?我想她不至于出事,但还是给她打了两个电话,但她关机了。其实,我和雨童性格不合,感情不好,虽然不至于离婚,但是也并不怎么亲密。”廖杰辉似乎有些尴尬,为难地说,“我做生意经常应酬,早出晚归是常事,雨童呢自从结婚以后就没工作过,以前孩子小还有的忙,现在孩子也大了,上了寄宿学校,我也不知道她每天干什么,反正只要不逮住我唠叨吵架我就万幸了……”

      他的话前后矛盾,连宋亚恩都觉得不耐烦了:“他到底是想说感情好,还是不好?”

      许心池拿过会议桌上的一个杯子喝了口水,觉得味道怪怪的:“这就是生活。”

      “我可不要这样的生活。”宋亚恩说。

      “你不知道雨童的脾气,她是家里的独生女,一向任性惯了,有时招呼也不打就出去玩一两个星期也是有的……何况我们也一向不干涉彼此的事……我也是前天听说她不在,觉得可能过两天就回来了也说不定?我没想到她会出车祸!”廖杰辉悲痛地捂住了脸。

      他似乎痛苦不堪,又似乎另有担忧。镜头外的钟烁把一包纸巾推给了他,他擦掉了眼角的眼泪。

      “我给她打电话很少接通,不是关机,就是屏蔽拉黑了我……她以前总是这样,所以这次我也没有多想……”廖杰辉埋怨地说,一边说一边又落下泪。

      ~~~
      妻子非正常死亡,嫌疑最大的永远是丈夫。可是廖杰辉有不在场证明。钟烁传回了录像之后就马不停蹄地核实情况,可惜没有收获。3月27日至4月2日期间,廖杰辉行程安排得很满,极少独处,随手就能找出证人证明他绝无时间杀人,至于抛尸,4月2日晚上廖杰辉跟朋友喝酒应酬到深夜两点多,大醉后被秘书送回家,3日早上九点多才起床,十点出门,他的朋友、秘书,其他同事均可以作证。

      宋亚恩调查了廖杰辉提供的郝雨童的电话号码,4月5日白天廖杰辉确实拨过两个电话,没能接通。奇怪地是,那个号码几乎没有什么正经的通话记录,郝雨童似乎不喜欢打电话,也许她更喜欢微信,数据流量包是每个月10G。

      ~~~
      “廖杰辉在郝雨童失踪期间的人证和物证还要再进一步核实,但我感觉问题不大,最起码,直接杀人抛尸的人不是他。”钟烁跑了一天,可能是没顾得喝水,一边灌着凉茶一边说。

      “按时按点地出入公众场所,一个秘书寸步不离地跟着,员工朋友轮流换着吃饭应酬,不在场证明齐整成这样,啧,联合国秘书长也没他这么忙。”宋亚恩感叹道。

      “这孙子越是滴水不漏,越让人觉得有鬼。跟演电视剧似的,该记不清的地方就记不清,一拍脑门再甩出一个不在场证明来。”钟烁喘了一口气说,“他们家人口少,双方老人都没了,小孩儿上寄宿学校,那个阿姨一共才干了不到三个月,一问三不知,看了照片都犹犹豫豫地说‘像是’。她说郝雨童深居简出,没有朋友,整天在家,但总是躲在卧室里,所以她也不熟。这跟廖杰辉说的可不一样。”

      郝雨童跟廖杰辉已经不具有法律上的夫妻关系了,郝雨童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甚至连熟人都少,听着就让人不放心。郝雨童失踪几天廖杰辉都没有报警,要不是警方找到他,他打算默不作声到什么时候?还是打算就当世界上没有这个人了?

      “好歹可以确认郝雨童26日还活着,家政阿姨说她那天也没出门,跟每天一样,但在饭厅吃了饭。”钟烁说,“这和推测的三到五天的死亡时间倒是相符的,可惜也没进一步缩小什么范围。”

      “怎么没带他去认尸?”许心池问。

      “不是还有个孩子吗?上寄宿学校,他说希望给他点时间好好跟孩子说,周日俩人一块儿过去。”钟烁说。

      “他倒是不着急。”宋亚恩评论道。

      其实廖杰辉好像也觉得自己太冷淡,讪讪地解释过:“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冷漠了?……可是我真的觉得有些不真实,我跟我太太早就没感情了,她……”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些中年男人常见的抱怨妻子的话,无非是没有共同话题、不体贴不温柔的老生常谈,如果换一个时间地点,换一个听众,也许能引起共鸣呢。

      廖杰辉关于郝雨童以及他们之间关系的描述矛盾百出。他们结婚十几年,有一个孩子,离了婚,却又继续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然而又对彼此漠不关心、全无往来。

      社会之大,什么样的家庭都有,千万种人过着千万种生活,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外人原本是不好评判什么的。廖杰辉并不是故事编得不好,只是忘了事物之间总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有因必有果,有此即有彼,西瓜可以嫁接,人生却不能随便拿来乱用,不然就别别扭扭得不像个样子。

      衣着精心到袖扣和鞋带的人不会允许自己的婚姻生活如此失控,能将前因后果掰开揉碎讲给外人听的人就不会如此糊涂地过日子。廖杰辉好像是拿了两出剧本的演员,将不同的台词混在了一起念。

      “对了,他虽然不着急看他老婆,或者前妻,但专门问了问什么时候能把车领回去。”钟烁说。

      “真行。”宋亚恩评论道。

      “你怎么说?”许心池问。

      “我问他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车上吗?不影响的话我可以先给他取过来。”钟烁说,“他说也没什么,就是问问,他知道咱们结案之前不方便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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