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妖局异录》归宝

5、无垢白骨丨无头不冤

　　回到了局里，赢舟当即安排召开讨论会，进行「望闻问切」中的最后一步流程“切”，也就是集思广益。
　　来到会议室，其他与会人员还未到位。
　　作为一个会议厌恶症重度患者，胡小九抱着茶缸自觉蹲到角落，和有志一同的苏欲挤在一起，正打算窃窃私语一番，就被赢舟点名。
　　“让我主持会议？”胡小九看着赢舟和蔼如春风的表情，不可思议地问道。
　　“你是策略端口的负责人，这次事件的会议本来就应该由你主持。”赢舟理所当然道。
　　胡小九：“……”赢舟给她安排的岗位是战术策略研究，职称是正级主任。
　　由于这个岗位名称的高大上，胡小九对照妖局也心生一丝敬畏。
　　照妖局正式全称超然研究局，隶属于国家XX特殊部门，据说是事业编，顾名思义就是针对超自然的界外之事进行处理。
　　当初苏欲游说胡小九出山的时候，将照妖局吹得天花乱坠——待遇好，福利好，领导好，同事好，最重要是事情不多，东西还能学到不少。
　　胡小九杂家出身，信奉的教条是博采各家之所长，主要以“尊儒墨，合名法”为特点，擅长“于百家之道无不贯通”，一听能学习新的教派内容，当即就从闭关的庙里下山，千里迢迢来到渝城，投入了照妖局。
　　在她的想象中，国企事业单位的风格都相当拖沓，肯定会给自己一段冗长时间熟悉资料，万万没想到赢舟不拘形式，直接带着她实地操作。
　　见多了外资企业里跟风官僚主义的论资排辈，胡小九一时不能适应，拼命眨眼睛，试图蒙混过关。
　　在回来的路上，赢舟将研究三处正在进行中的两个事件对她详细讲解了一番，表示将由她接手这两个事件的处理。
　　胡小九听完赢舟滔滔不绝的嘱咐之后，满心绝望：哦豁，搞铲铲。
　　交给她的两个事件，一个是三起血案，一个是校园白骨。
　　又是捉鬼，又是超度——前者是道家所长，后者是佛家专业。
　　都不是胡小九的专长，她大展身手的冲动戛然而止。
　　仿佛觉察到胡小九的退缩，赢舟不得不再次暗示：“苏欲说你经验丰富资历老道，不管别个信不信，反正我信了。”
　　苏欲连连点头：“没错，资深。”
　　赢舟：“……”
　　“欲哥说照妖局高大上，我也信了。”胡小九无精打采。但事到如今，上了贼船还再想下去就并非只是补票那么简单了，还要欠上苏欲的一份人情。
　　苏欲再度点头：“是的，国企。”
　　胡小九：“……”
　　三起血案事件的会议现场，赢舟以为胡小九害羞，鼓励她畅所欲言。
　　胡小九欲言又止。
　　赢舟和蔼道：“有啥子问题吗？”
　　“我感觉怕是要献丑了。”胡小九吞吞吐吐道。
　　“没的事。有啥子意见我们可以一起讨论。”赢舟积极鼓励道。
　　“我说的是长相。”胡小九忧心忡忡。先不说未就位的其他工作人员，光是赢舟和苏欲就独具好相貌——赢舟的英俊并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减分；苏欲则身姿丰腴，皮肤细腻，脸上随时绽放微笑的梨涡，可掬憨态格外加分。
　　赢舟：“……”照妖局并不是以貌取人的场合。
　　苏欲安慰道：“主任，你想得太多了。你不是局里最丑，顶多就是之一。”
　　胡小九：“……”那不还是丑吗？
　　十分钟后，参会人员陆续就位，赢舟分门别类进行介绍。
　　照妖局的研究处主要分了两个职能岗位，一个是战术策略端口，负责前端情报收集分析以及处理策略规划；另一个是战斗输出端口，负责后方支援，提供专业级别的布阵画符施咒。
　　官方认证机构的专业化和流程化体现在人员的配置上。策略端口配备了前锋，就是前端情报收集人员，类似于游戏中拉仇恨的血牛角色；输出端口汇集了咒师和符师，分别为策略端口支援诵经念咒与画符刻篆。
　　胡小九看着分配给自己的团队，思来想去，追问赢舟：“那究竟是谁来直面敌方？”
　　赢舟的表情高深莫测：“当然是主任噻。”
　　“……”胡小九呆了呆道，“难道是我吗？”
　　“职位越高，责任越大。”赢舟提醒道。
　　胡小九：“……”主任这个职位究竟哪里高了！
　　直到会议开始，胡小九才发现，不管待遇高不高，至少主任的板凳很高。她坐在白板前的高脚凳上，望着下面一张张写满求知欲的脸，不由张口结舌。
　　场面一时沉默而尴尬。
　　“可以先将你对这个事件的看法阐述一哈。”赢舟缓解尴尬，提示道。
　　除了看过现场以外，胡小九并没有仔细研读一手资料，对于矛盾中心、人物背景和发展线索一无所知。但现在不是抱怨赢舟强人所难的时候，而是如何阻止尴尬继续蔓延，以及，如何给局里同事留下自己并没有不学无术的印象。
　　“方夫人的那句话是关键。”最终，胡小九将自己这一行唯一的收获抖露了出来。
　　前锋兆三石追问是哪句话。
　　苏欲补充道：“冤有头，债有主，黄土地里埋冤骨。”这是方夫人始终挂在嘴边的话。
　　“这句话啷个理解？”赢舟沉吟道。
　　在胡小九到来之前，灭门案件就已经提交到了照妖局。赢舟带领团队梳理出了不少线索，也确定了不少事实，比如方夫人在行凶时确实被鬼附身了，事后却再没有鬼气，说明鬼上身事出有因。然而这个因在他们调查了方家所有人的情况后也一无所获。
　　所以团队目前的进度就好比一扇被锁住的玻璃门，要走到看得见的风景中去还需要一把开锁的钥匙。
　　莫非胡小九就是那个开锁匠？
　　赢舟再次打量胡小九毫无特色的脸，希望能看出独具一格的智慧。
　　然后就听到开锁匠发言：“冤有头反过来说就是无头的不冤。”
　　这是一句很拗口的话。
　　但在场的都是聪明人，不约而同听到了玻璃门被打开的声音。
　　也就是说，被砍了头的方先生就是那个事出有因。
　　赢舟惊喜地追问：“后面两句呢？”债有主指的就是复仇纠纷？黄土地里埋冤骨也就是黄土地里埋的尸骨？
　　胡小九不料赢舟还要追根究底，低头绞尽脑汁想了想，慢吞吞说出了自己的另一个看法：“我觉得，那个债主，可能就是埋在黄土地里的尸骨。然后，既然是尸骨，说明结怨的时间应该在很久以前了……”她犹豫了一下，又在赢舟鼓励的眼神中继续说道，“可是为什么在结怨那时候，也就是那个尸骨死的时候没来讨债呢？”
　　众人眼神一亮。
　　人死之初因为魂魄的短暂停留，会保留生前意识，无论是对生的渴望，还是对死的不甘，故而容易滋生强烈怨念，进而变为厉鬼，也是报仇的最佳时机。而如果没有经过刻意的试炼，经过这么多年变为尸骨后还能进行报复，只能说明当年的那口怨气实在深重，也就意味着，方家人欠的那笔债厚重到得以命抵命。
　　那么问题来了，方家死了四个人疯了一个人，债主不止一个？
　　众人又去看胡小九。但她自认为已经露过一手，不想再摊开手让人看得一清二楚，只是在众人的期冀中摇了摇头。
　　众人：“……”这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好在这起案件肯定不是靠一个会议就能解决的，线头找到了就能接着往下捋，何况这根线头已经够粗。赢舟见好就收，吩咐散会后各就各位推进调查。
　　胡小九汗流浃背地回到自己的办公位置。一场会开下来，她感觉比出勤十次还累。
　　不料，她还没坐稳，又被赢舟叫至办公室，“……”再这么下去，领导办公室大概也会被她列为禁地了。
　　见到赢舟桌上摊满的卷宗，胡小九对国企事业单位的行事认知再度刷新。她万万没想到赢舟竟然是个如此勤勉的领导。
　　勤勉的领导将资料推给胡小九，殷殷嘱咐她也要勤勉。
　　胡小九：“……”怎么回事，难道被赢舟发现了她的懒惰本性？
　　厚厚一摞资料是三起血案的相关信息，其中也包括了悦丰花园的灭门惨案。
　　看卷宗绝对不轻松，因为里面的现场照片令人不适；但看卷宗又绝对必要，因为里面的线索可以抽丝剥茧。
　　胡小九随手翻开悦丰花园的卷宗，被扑面而来的血腥照片糊得满脸郁闷。
　　为求效率，赢舟帮助胡小九复习已有的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