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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心火 ...

  •   许是耳边回响着皇上的训斥,近日二殿下和五殿下收敛了些。他们二人不起争执,学堂就算得上风平浪静。
      可惜好景不长,两位殿下近日原形毕露,颇有些战火重燃的意思。
      这日照常温书,四殿下嘀咕了句“已经许久未见六弟了”算是一把火点了一捆柴,炸开了锅。
      此话一出,陆同昭又开始头疼了,今日温书又要听俩人吵个几百回合。
      果然,最厌恶纪从宜的老五把书一摔:“四哥,好端端的提他做什么?我看见他那副病怏怏的样子就烦,毫无阳刚之气。”
      热衷和老五作对的纪从寰讥讽道:“父皇前两日教导我们兄弟和睦,从寅这就忘了?”
      “你记得清楚。怎不见你去探望他呢?”五殿下冷哼一声,“假仁假义,只会耍嘴皮子哄父皇开心。”
      “你!”纪从寰火冒三丈,气得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今日没有皇上突袭,眼瞧着两位殿下就要动手。二殿下一向嚣张,无人敢拦;五殿下虽听他三哥的,脾气上来了却也劝不动。
      双方剑拔弩张,纪从寰一把拽起纪从寅,纪从寅不甘示弱,反手推开。兄弟几个见他俩动真格,连忙拉架。今日之事传到皇上耳中,怕是又要受罚。宫人不敢上前,只能干着急。学堂混乱不堪,叫吼声和劝阻声响成一片。
      再闹大些,必定又要引来皇上了。陆同昭绝望地想。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如山泉淙淙流淌的声音传来:
      “劳二哥挂念,从宜已无大碍。”
      场面顿时静止,若是再晚一步,二殿下的拳头就要招呼到五殿下的脸上了。
      纪从寰摆摆袖子,又端回高高在上的架子:“没事就好。二哥送你的狼毫笔可还好使?”
      数日不见,纪从宜脸色渐好,他颔首低眉,十分恭敬:“自然。多谢二哥病中看望。”
      “都看到了?到底是谁不顾惜骨肉同胞之情,显而易见了吧。”
      纪从寰这话说得巧妙,不仅压五殿下一头,还含沙射影地骂了纪从宜的亲哥纪从宣。
      看着他小人得志的嘴脸,纪从寅恨不得活吞了纪从寰。他正要扑上去,却被纪从宣一把抱住:“算了五弟。何必逞口舌之快,夫子来了自有定论。”
      夫子自纪从宜身后走出来,悠悠道:“既然三殿下如此信任老夫,那便罚你们抄写《道德经》,明日交。”
      几个兄弟脸色骤变,就连嚣张的二殿下和五殿下都是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上次犯错已被父皇惩罚每日多学一个时辰,若是散学后再抄书,更没时间捉鸟斗蛐蛐了。
      “今日二殿下于五殿下打闹之事我将如实禀告圣上。现在坐回各自位置上。”
      夫子发话,没人敢不从。

      纪从宜自陆同昭进宫那日就一直抱病,陆同昭意外占了他的座席。宫女正要出声提醒,纪从宜先一步坐到陆同昭左后方,示意她不要多话。
      经夫子一罚,一群爱闹腾的皇子都老实了。

      陆同昭心下舒坦不少,进宫后,他整日想念宫外读书的日子。
      从前在宫外读书,世家子弟顾着家族脸面,恪守礼仪。哪曾想宫里皇子倒是任性妄为,整日里争个鸡毛蒜皮,轻则互骂,重则打架。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
      陆同昭微微侧身看向纪从宜。
      纪从宜大多时候都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哪怕五殿下阴阳怪气,说他不堪,他都听不见似的。下课的时候溜得比谁都快,绝不看几个哥哥一眼。
      他就像一潭任凭你掷入石子却永远不会掀起波澜的湖水,深不见底。
      他是怎么和那些不可言说的灵异怪谈扯上关系的?
      陆同昭心里痒痒,真想揭开一探究竟。

      黄昏散学,纪从宣问他要不要一起到北苑骑马。陆同昭站起来拍了拍衣衫下摆,腰间空荡荡的。他这才猛地想起自己的玉佩尚不见踪影。
      余光瞥到一抹青色身影,果断拒绝纪从宣,他一路小跑。几步就追上了纪从宜。他开门见山,说:
      “这些天你有没有在你院里找到我的玉佩?”
      纪从宜睨他一眼:“怎么,你坚信是我偷了你的玉佩?”
      “我可没说。”陆同昭的头摇成拨浪鼓,然后眼珠一转,“我路过你的柏心堂,当时我还带着玉佩呢。隔天玉佩便不见了。岂不是最有可能掉在你院子里?况且前几日我还帮了你个忙,你也帮我一次如何?”
      陆同昭指的是前几日他请太后一事。若不是太后亲自下旨让自己太医照看,恐怕纪从宜早死在某天夜里了。
      陆同昭看着纪从宜如今活蹦乱跳,心里一阵满足。自己真是做了件大好事。
      不料纪从宜冷哼一声:“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万一你救的人一心求死,岂不是拦了人家的路?”
      难怪他只是得了风寒,没几日便重病缠身。原来他根本不想活。
      陆同昭被噎得说不出话。自己的一番好心倒成了没事找事。他心里有气,转身就走。明明回青聆居要和纪从宜意义路过南苑,他愣是多绕了一圈。

      桌上的栀子花已变得又干又黄,似有腐败的味道。
      陆同昭鼻子一皱,“啪”地一下摔掉毛笔:“那日明明是你的宫女求我,我才出手相助。怎么反怪我我多管闲事了?”
      这声响吓得小运子研磨的手猛地一抖。
      相处几日,小运子发现他是个好脾气的主,不像那些暴躁成性的皇子们。不知是谁这般有本事惹怒了他。
      “小侯爷,谁给您气受啦?咱找太后说理去。”
      陆同昭咬牙切齿,拳头攥得指甲陷进肉里:“以后他六殿下是死是活我都不管了!张口闭口净是些难听的话,难怪人人唾弃!”
      “六……六殿下?”小运子欲哭无泪,“祖宗啊,您怎么又和六殿下扯上关系了?”
      “待我找回玉佩,绝不会再靠近柏心堂一步。”陆同昭满心愤懑,把气撒到纸上,大笔一挥,赶在宫禁前飞速抄完了整篇《道德经》。带着小运子气昂昂地奔向柏心堂。

      皇宫西南角最是偏僻,杂草丛生。陆同昭不敢声张,只带了小运子。两人翻遍所有草丛,小运子害怕踩到玉佩,甚至趴着边爬边扒。
      小运子气喘吁吁道:“小侯爷,奴才们都把这附近找遍了,真没见着玉佩。这都到宫禁的时辰了,咱快回去吧。”
      头顶突然飘过一阵黑烟,在月明星稀的夜里尤为明显。陆同昭估算距离,大概是从柏心堂飘来的。
      “小侯爷,那儿怎么冒烟了?”小运子纳闷,“莫不是走水了?”
      糟糕。若是冒黑烟,说明火势不小。恐怕屋里的人也要被闷死。
      “不过若是走水,宫人们早就喊起来了。应该不……小侯爷!”
      眼瞧着那烟越冒越盛,陆同昭的心脏仿佛被狠狠揪了一把,二话不说,急冲冲地跑去救火。

      柏心堂大门紧闭,陆同昭身手轻巧,脚踩墙边巨石,纵身一跃扒住墙沿,撑起身子摔了进去。若不是纪从宜院内有棵枝繁叶茂的桂花树,这一摔怕是要摔断骨头的。
      院内当值宫女听见声响,大声喊道:“谁在哪里!”其他宫人闻声也纷纷出门。好在院落偏僻,侍卫鲜少巡视此处,不至于被当场用箭射杀。
      陆同昭跳下来,一脸尴尬,假装镇定道:“我见此处在冒黑烟,误以为走水,赶来灭火。”
      “哪儿呢?!贼人在哪儿!”
      柏心堂其他宫人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家伙什,一副要围堵毛贼的架势。众人定睛一看,怎么是小侯爷?

      所有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他,陆同昭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小侯爷还是如此热心。”一道声音打破沉静,纪从宜披着外衣,脸色铁青:“只是这偷偷摸摸的作风,实在不像陆家后人。”
      大病初愈,纪从宜体虚,本想早早歇息,刚要入眠就被陆同昭砸到树上的声音惊醒。平日最烦别人扰他睡觉,何况这人还是二次作案。
      这话深深刺痛了陆同昭,他上去一把揪住纪从宜的领子,动作之快连纪从宜都没反应过来,吓得其他宫人失声惊叫。
      陆同昭怒吼道:“我是怕你被烧成灰都没人发现!三年前,我弟弟就这么死的!”。他呼吸急促,手止不住地颤抖,快要抓不住纪从宜的领口。
      周遭顿时一片寂静。

      纪从宜沉默不语,挥手让宫人退下。院子里只剩他们二人。他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道:“你是来找玉佩的?”
      陆同昭不吱声,背过身要走。
      “凭你一人之力,玉佩定是找不回来的。宫人捡了金银珠宝,偷藏争抢都来不及,你还指望他们能给你放回原位?若是告诉太后,太后就算是大肆搜宫也要帮你找。可你不愿大张旗鼓,落下个骄横的名声。但此事你只能请太后帮忙。”
      纪从宜站在原地,也不管陆同昭是否真的头也不回地走了、能不能听见。声音温和镇定:“一块玉佩不值得太后搜宫,宫人也不会主动交还。若是定安侯丢失大量财宝,疑似被盗一事闹得人尽皆知呢?太后定要下旨搜宫,宫人亦不敢私藏。”
      陆同昭脚步一顿,回头看他,纪从宜已经走到门前,避开他的视线:“月底,宫里要放出去一批老太监。那些人拿钱办事,替宫里的奴才寄钱。你的玉佩必会被偷出宫。若想找回,你得尽快。”
      柏心堂的门轻轻合上的声音叩在陆同昭心上,方才的满腔怒火似被雨水浇个干净,只留一片雨后泥土的芳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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