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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中篇)part1 ...

  •   第伍节 魔王

      物欲横流、躁动蓬勃的80年代,日新月异的潮流每时每刻都在生成迸发着,广播电视媒体一片欣欣向荣,传统戏剧院的门票并不好卖。

      宁理从一开始就撒了谎,他并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前途和方向——他在中餐馆说那番话,只是亟需找到个人,将他从烟熏火燎、如同炼狱的中餐馆中“拯救”出来。

      西尔维娅非常喜欢这个东方男友。他跟别人不太一样,自带一种让她迷恋的孤魂野鬼气质,人却温柔体贴,在纽约这座偌大又冰冷的北方城市,给予她抱团取暖的慰藉。

      西尔维娅为了追梦,从西南部某个贫穷的2000人小镇来到大苹果追梦,追寻她的演员梦,路逢同路的知己,能有一个人与她同病相怜,已让她对命运的安排,感激涕零。

      因而,西尔维娅为了爱情,就把宁理介绍给了剧场老板,还恳求老板让他干些杂活以及做做临场充数的背景演员,为说服老板留下他,西尔维娅不惜降低了她自己的薪水:至少,他们两个人挣的钱加起来,是比她一个人多的。

      就那样,宁理顺理成章地住近了洋妞的公寓。

      幸福地过了一段时间,剧场濒临倒闭,虽然女朋友西尔维娅即将面临失业,形势却让他们都很乐观。

      “理,我跟剧院的合约到期了,打算托我平面模特的朋友四处问问,看是不是有什么机会给我。否则,我们下个月,可就要露宿街头了。” 西尔维娅用自嘲的语气说。

      “去吧,我白天也会去找一找工作机会,但愿不要耽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圣诞节。”

      很快地,西尔维娅就找到了工作。

      那天,当她晚间把好消息告诉宁理的时候,宁理则忧愁地说:“西尔维娅,很抱歉,我没能替你分担这些烦恼。”

      宁理他没有文凭,顶多给人拉货搬家,要么就去做清洁工。

      可惜了,就算是正规清洁工的岗位,也轮不到他这个非法的亚裔。

      “别担心,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够了。” 西尔维娅的心情相当不错,在自己的脸颊旁捏紧了他的手。

      西尔维娅找到的工作并不是拍广告,而是她陪着姐妹拍广告的时候,恰巧在那所大楼一楼的招贴栏,无意中看到了一家证券公司招聘 “年轻漂亮女前台” 的告示。

      于是,在她小姐妹拍摄视频广告的间隙,借着去洗手间的功夫,一路飞奔出电梯,跑到大厅的告示跟前,一把撕下了告示底下全部的电话号码纸条,一股脑地塞到了牛仔裤的裤兜里。

      在公共电话亭忐忑地拨通了询问的电话,西尔维娅拿到了面试的机会,继而凭借出色外形条件,金发红唇开朗嘴甜,以及原来在剧场做演员积攒经验,被顺利招聘了。

      那时候,宁理根本没出去找工作,却正西装革履地坐在音乐厅听着舒伯特的《魔王》,琢磨着怎么才能够早日离开那个潮湿狭小的公寓。

      那套西装,还是西尔维娅当时拿着她给他求来剧场工作第一个月的薪水,拽着他去服装店买的。

      “是证券公司门面接打电话的岗位,如果做得好的话,也不是不能考虑转行。” 西尔维娅欣慰地说,“我,不,是我们终于要在这个城市立足下来了。”她的语气忽然哀伤。

      “那你做演员的梦想怎么办?”

      “我不知道。可我已经坚持梦想坚持了10年。以后再说吧,如果找到了机会,我可以兼职。”西尔维娅来纽约有些年头了,从18岁待到28岁,不管是对于模特行业还是电视行业来说,她能够成名的黄金年龄早已过去了。对于这一点,她心知肚明。

      这个城市熙熙攘攘,青春却已付之东流。

      西尔维娅之前换过无数男友,只有宁理给她漂泊的心带来了安全感。

      “记得连夜从家里坐火车来纽约的路上,行囊里除了我的衣裳,什么都没有。”西尔维娅感慨地说,眼角微红。

      “我们结婚吧。”年轻的宁理把西尔维娅的手拉近到自己唇峰上,耷拉的眼角注视着她浅蓝色的眸子,倾注了全部的热烈和柔情。

      第陆节 血珠

      大学毕业后,白客入职的那家跨国外资企业H公司,在大中华区有个外部董事,是泉润系的大小姐,宁柠。

      她是天天上报道的财经风云人物,还是富豪排行榜TOP100里为数不多的女企业家之一。

      宁家大哥是泉润系的当门人叫宁冯,除了宁柠,还有个最小的弟弟叫宁钦。众所周知,老大之所以起名叫宁冯,是因为他们老爹的原配夫人叫冯苏皖;老二和老三,则是为了补他们八字五行当中缺了的那个元素,给取得名字。

      白客在H公司一直很稳定地做着人力资源部门的工作。生活足够光鲜体面,只是,随着时间推移,他对找到自己的身世这件事,越来越不报什么希望了。

      处理着公司人员的入职和离职,他看了形形色色的人各种五花八门的来处,却唯独不清楚他从何处而来。

      开会的时候,在电梯间低头哈腰地服务公司最高领导层和外部董事的时候,就觉得身边这位女士十分眼熟,像是无法说出的渊源。

      “小伙子,你流鼻血了。”宁柠忽然在高层的谈笑声里礼貌地侧头说,然后掏出一张纸巾,轻轻碰了一下白客的胳膊肘。

      “谢谢…谢谢您,宁总。”白客飞快地接过来捂在口鼻处,站他身前办公室主管皮特回头嫌弃地确认状况。白客抬眼一看,皮特的脸都快拉到地上了,目光对上,皮特眼睛一瞪,意思是说:“关键时候就会掉链子,一会儿别跟到会场了。”

      那时节,正是开春,柳絮纷飞的时节。他一直都有换季时候,流鼻血的习惯。

      中学的时候,也是那样一个白绒绒的毛絮在风中滚成团的晚霞昏黄的晚饭时间点,有一群同校的男生在回家的路上欺负他。那时候,养父已经过世2年了,结果白客一激动,一边淌着鼻血,一边把那个领头的男生骑在身下暴揍。

      他自己的鼻血喷洒在领头的眼睛和嘴里,又混合着那个男生在哀嚎中七窍里飙出来的血,打到最后那个男生已经面孔膨胀,紫青骇人,对着白客连连求饶,连两个人的校服也淋满了斑驳模糊的血迹,都分不清上面到底是谁的血了。

      “狗杂种,你再敢侮辱我妈妈试试!去死吧~~~!去死!!”白客那种笼中困兽一样发疯的情态,早就吓跑了领头的那几个小跟班,吓得他们去搬救兵了。

      “白客,白客……你是怎么回事?!快放手!”一群大人慌忙跑过来,包括他妈妈也过来了,才亲自动手将白客从那个快被打死的男孩身上拉起来。

      养母将白客拽起来的时候,他依然流着鼻血,眼里蓄满泪花,血泪在他脸上纵横,顺着下巴滴在衣服和地上,低吼着,一副杀红了眼的状态,着实吓坏了他的养母。

      从那以后,他只要一激动,或者一换季,就容易流鼻血。

      白客就那么一直在办公室里处理着基层的事务,慢慢混成了熟练工,晋升倒是正常,只是他已没什么太强的冲劲了。

      “关于身世,恐怕此生也不会有什么解答了吧。无所谓,既然房子都买了,可以把妈妈接过来,了却我一桩心事了。”

      只是,对于白客心心念念的新房,除了前三个月,养母短暂来住了一下,其他的时间,她说更喜欢在老家呆着,生活不习惯,坚决不过来。

      “好吧妈妈,那我每月给你寄钱。打牌收敛点。”

      “不用担心我,钱我都存着呢。你还不知道我——从来都是只打牌,只要让我掏钱绝对不可能。儿子出息了,只要你安安稳稳呆在A城工作,还挂念着我,家里就永远是你的依靠。”熬过了更年期的养母,精神头更好了。白客晓得,把老人家放在A城,就如同将她这片恋根的树叶从家乡那棵大树上拔下来。

      遇到宁理那个春天的夜里,白客半夜睡觉的时候,梦里熟悉地感受到了枕头被打湿的感觉——他又□□得流鼻血了。

      起身后,是凌晨3点半。

      定好时的智能加湿器明明还在工作着,可他迷迷糊糊地去盥洗室拉开了所有的灯,一片纯净简约耀眼的惨白。

      镜子里,白客隐约透出青色的胡茬,他盯着自己上唇擦干净后又接着流下的鲜血,头昏脑涨中,一粒血珠滚了下来,突兀地滴在了水池里。

      “玛德,我可不会流干了血,就这么死掉了吧。不过,以这种方式死去,倒是没什么痛苦。”颓丧又玩笑地想着,白客鬼使神差地摸起了柜里的刮胡刀。

      他一边流着血,一边刮着胡子。

      “半夜不要照镜子”的说法只会在穷乡僻壤成为禁忌,似乎在纸醉金迷大城市里,统统会失效。

      撑在镜子跟前,白客发现:自己的脸竟然跟白天见过的,那个归国而来的华尔街投资人重合了。

      不仅轮廓重合了,他的脸竟然透过自己的脸,对着自己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

      那笑容,像是心疼,像是怜惜,像是讶异,像是惊喜,像是久别重逢,更像是冥冥之中的终于一见。

      那人比他年长约摸20岁的样子——“如果我有父亲,应该就是他的模样吧?”

      “挺迷人的。”

      白客心里想,嘴里不禁冷笑出了声,眼眶却逼人地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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