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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第 9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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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进屋落座开始,谢元洲一如往日在湖州时的态度,仿佛真不知二人的真实身份一般在叙旧。
反而叫石榴和凌镜摸不着头脑,只得时时警惕着。
直到宴散时,谢元洲送他们下楼说了一句:“嫂子,元洲会看些面相,你近来可能会被小人缠身,可要小心些。”
石榴先是一愣,与凌镜相视一眼,便福礼谢过他。
蔡御史事件后,她一直等着他背后人的下一步动作。
不孝这一招,就是种文杀手段,要的是她的命和名声,这文杀没成,万一来个武杀,故而她一直防着。
自己有枪和炸药还有凌镜安排保护她的人手,石榴倒是不大担心。
只是轮到谢元洲来提醒她的,不由得想到梁珏身上。
过去一年,石榴也一直在关注大梁和梁珏的消息,倒是听了不少他的好话。
浪子回头金不换,许是听久了,不知不觉间对梁珏的警惕程度都降低了。
这会子想到梁珏倒是只想起他过往那些“光辉历史”了。
石榴一时叫他这句话带动了思绪,平淡中带着丝凝重,谢元洲看得明白,心下更重了些。
这一切自然也落在了藏于暗处的邑亥的眼中。
谢元洲回身上楼,邑亥已经坐在席上,许博闻与他倒茶喝。
“可看明白了?”
谢元洲上前将他爱吃的果点摆到他面前,道:“看明白了,青沅县主似乎不大担心,只不知道她那份安心是凌都督给的还是自己给的了。”
邑亥吃了一口茶,不疾不徐道:“博闻,你怎么看?”
“弟子认为是青沅县主自己有主意。”
邑亥与谢元洲都停了手中的动作,听他继续往下说。
“青沅县主听到话时提起一口气但很快便放下了,随后才看向凌都督,若是没主意,那口气当放不下才是。”
邑亥稍稍满意的点头,“洲儿,为父授于你的东西多是经验之谈,但个人有个人习惯特征,你还需在仔细些。”
“儿子明白。”
谢元洲往窗外看去,那辆普通的靛蓝色的马车正从宝月楼后门慢慢朝着人多的街道上行驶。
马车上,石榴掐着距离,待觉得远离宝月楼才敢大声说话。
“谢元洲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方才一出门,凌镜便告诉他暗中有人在盯着他们,石榴倒是唬了一跳。
今日这一出完全就是一场看似完美的叙旧局,临走时谢元洲的提醒倒好像是故意漏出的破绽,叫人猜度他是不是有什么阴谋,简直画蛇添足。
“许是一场出其不意的试探,虽不知他到底是何意,但可以肯定谢元洲的提醒为真,沅沅,今日起我会多放些人手在你身边。”
石榴想了一路,也猜不出半分谢元洲的用意,便只得搁置一边。
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且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日子便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了两个月,眼看着春闱就在眼前。
石榴一开始的提心警惕,但无论是蔡御史背后之人还是谢元洲提醒之事都没有发生什么,而后便全身心投入科考。
春闱考三天,一天一场,每场都要有三道题目,建彰帝说要她出题,只是出其中的一道。
但事关重大,石榴不敢马虎,兢兢业业翻了大齐立朝以来的科举题目模拟出题,修修改改一个月才交给建彰帝。
她出的题目为“南稻北麦,于国之长远计而言,孰轻孰重些?”
石榴就等着建彰帝找她问缘由或者挑剔一下,结果等来一道告示。
建彰帝只说大齐自古以来都没有过女子科考,且青沅县主于国有功,又考虑其为女子,非正经科班出身,若是与天下举子同考,便有失公允,相信诸生也不愿欺负一弱女子,便为其特设考场,由朕亲自监考选题,以示公允。
石榴这些天也七上八下的,虽要知道自己不需要跟那些举子一般科考,但此事一直没个定数也是悬心。
听说翰林院出了好多方案,其中呼声最高的一种便是单独给她出一套题,给她设一个独立考场,原本石榴也按着这个去准备,没想到建彰帝会亲自上场。
不过这样于她而言最有利,毕竟谁敢说皇帝不公允?
渐渐回或者味的世人都将这事当一个热闹来看而已,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觉得此事本来就荒唐且没必要。
凭青沅县主的功绩,给她一个官做又如何呢?许多无所事事的权贵子弟不都荫蔽着虚职吗?
让她去科考这么有争议的事才是多此一举,好些人都以为建彰帝是为着给陈柏年面子答应此事。
实则不然。
那位老神仙入梦时与他讲过后事,建彰帝知道孙媳妇当政时为选用有才的女子为官一事花了二十年时间。
后世也证明了男女共治,各发所长,相互配合确实很有用,好些事情,男子未必有女子做得好。
他如今行这一遭,也是为了后世走得更顺些罢了,大齐也能早些年一统天下。
而陈柏年之所以顺着提出科考一事,料定的是凌祖父的性子,绝对不可能允许,且会多加阻拦。
毕竟那些年谁不知,凌家的女眷被管得多严,若不服从家规,直接叫打断腿,又有一个孝在上头压着,谁敢不从。
陈柏年确实料对了,但他并不知道凌镜母亲的事,且凌祖父已经不是当年的话事人,石榴更不是本朝受女则女戒教育长大的女子。
即便凌祖父要死要活,有凌镜压着,根本传不到石榴耳朵里。
由他凌镜最后一丝丝香火情作没。
现下各州青年才俊齐聚京都,此道告示一出,倒是捧了这些读书人的虚荣心。
一堆书生围在皇榜告示下神采奕奕谈天论地。
“圣上英明,若叫我等与青沅县主一同科考,便是中榜了也觉得臊人得紧,胜之不武啊。”
“宏德兄似乎颇有信心啊,不若我们到宝月楼边吃边交流交流?”
那名被叫做宏德的书生看起来不过三十岁,偏偏在下巴处留了一撮胡须装老气横秋,摆出一副自己中榜在即的模样。
一个眉眼细长的男子热拢的上前邀请他,身边几个书生嗅到了什么,也赶忙凑上来,一群人用眼神交流片刻,便齐齐往宝月楼去。
紧接着好多人都跟着去了,告示下登时空了一片。
魏辰安和石大器就站在他们旁边,听得一清二楚。
见一行人离去,魏辰安才靠到石大器耳边低声道:“书院里的官家子弟们都传刘光手中有掌院给的题,此人很是大方,谁问都给看,咱们不若跟上去看上一眼?”
宏德本名刘光,原也是官宦人家,只刘父的上司参与了一点点嵩王谋逆案,被上司推出来顶罪,一家子被罚成了罪奴。
后来太子刚上朝接触政务,萧家为其铺路争好名声,叫太子查出这一桩桩陈年旧事,刘家才得以赦免。
家中虽恢复了以往的荣光,只可惜刘父早已不在,刘光科考多年又不曾中榜,无人支应门庭,坐吃山空,家中已经是艰难度日,只能靠着姐姐刘夏。
刘夏是如今翰林院掌院毕敬挚的爱妾,生了一对龙凤胎,颇毕敬挚的宠爱,如今毕家后院有她一半的话事权,能与毕夫人打擂台。
据说是刘夏千求万哭,要毕掌院今年帮帮弟弟刘光,毕掌院自然过不了爱妾的美人关,便下了功夫指点刘光,还指了好些题目与他练练。
传着传着便传成了刘光手上有今年科举的题目,好些人便捧起刘光来。
刘光从前是罪奴,后来又是靠着姐姐的荣光,众人多看不起他。
这一下子被捧得没边了,终于活出个人模样不再窝囊,索性也懒得解释,反正那话又不是他传出去的,便大方的把姐夫给的东西给众人看。
何况老大还能利用此事,若不是如此,他刘光还不知何时才能在老大面上露脸呢。
石大器摇摇头,“姐夫,定心。”
魏辰安长叹一声,道:“是我着急一时想岔了。”
石家如今已经是大变样,而魏家还得靠着他支应门庭,魏辰安压力更是大了许多,临近科考,是坐也不安睡也不下。
魏辰安自小便聪明,才叫他入了曹家族学,一直以来书也读得不错。
曹家族学的学考他也常名列前茅,众人都盼着他能高中,今年若是再落榜,魏辰安只怕要被挫伤。
而宝月楼里,刘光借着去方便的功夫避开众人到了密室回话。
彭不路的彭门人手多潜伏在大齐,为其效命,人数虽不多,却个个都有用,等级也分明,刘光只能算最底层那一批人。
彭不路原就是大齐人,再一副如今京都男子现下最流行的打扮,走到外面只要少说话,人家便难猜到他是大梁人。
他半月前便已经到了京都,一直在部署,要确保万无一失的完成任务。
刘光战战兢兢的进来回话,彭不路看他那怂样便知道不成。
“鱼儿没上套儿?”
刘光擦了擦汗,支支吾吾回道:“回……回……老大,没……”
彭不路一块炸鸡扔过来,“没成就没成,本也没指望你成,窝囊个奶奶熊样,给老子支起腰板来,我老彭的人都不得是孬种!”
刘光立即挺直了腰板,还顺手接了鸡块,看清是什么后便往嘴里塞。
玉馐楼的炸鸡,可是每日定量供应,价格也不便宜。
刘光近来沾了姐夫指题的光,吃过几回,那可是真好吃,再瞧瞧老大怀里抱着一大包,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彭不路对兄弟自来大方,叫他上前,讲另一袋儿没吃过的炸鸡给他。
“行了,你很不错,继续接近鱼儿,想办法与他交好。”
得了老大的认可,刘光大喜过望,抱着一包炸鸡走了。
谢元洲从暗处走出来,笑道:“彭兄说的行动便是如此?”
彭不路并不接他的话,直接道:“你肠子弯,别试探老子了,等着看就是了。”
谢元洲知道梁珏这位兄弟是个直爽的性子,也不恼,略略收起试探的心思,道:“那彭兄可要抓紧时间了,你们主君可是来信要你们在六月前返回大梁。”
彭不路浑不在意,快活的吃着炸鸡,“老子办事从来没失手过,你只安排一条小船帮与我便是。”
这倒不是他吹牛,彭不路虽性子直爽不爱弯弯绕绕,但脑子好使且路子很野,叫人难以常理去猜测他行事。
只叫谢元洲更好奇他如何布局才能掳走青沅县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