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5、第 95 章 ...
-
石家如今住着一座三进的宅子,是她封县主那会儿建彰帝赏赐的,虽小了点,但胜在精致,与身份也相宜。
之前石榴买的那座葫芦巷的宅子便给了念娣和魏辰安两口子住。
石榴还送了个婆子给念娣使唤做日常家务事,也能陪陪她说话解闷儿,魏辰安同石大器一样,一月里只能回来二三趟。
新宅子里配了只六房人伺候,石大器一般都在曹家族学,一个月回来个二三趟,平日里就石阿嬷一人住,也尽够了。
石榴跟着石阿嬷回家住的第二日便有人送了帖子过来,只说是给县主的,门房不敢耽误,忙忙送进来。
外头人都知道青沅县主来年要科考,与她相好的人家送书都是成箱送的,也不轻易敢上门搅扰。
丁嬷嬷接了过来,有些狐疑道:“这帖子不像是京都惯见的样式。”
京都人家爱装高雅,帖子上多是些花兰竹菊样式,极少用洒金烫,各家还有各家标志,叫人一瞧便知道是哪家的。
“这帖子也奢靡了,洒金烫的大字加大金片,折算成银子得有三十两,真真是撒钱也差不多了。”
屋里几个丫鬟都惊了,这一张帖子差不多能顶她们一年的月例银子。
石榴也心生好奇,净了手后才小心拆开来看。
这一开头便是“令赋兄、令夫人”,叫她心跳都漏了半拍,这个称呼……
再挪到后面看署名落款,谢元洲!
而谢元洲此时正在幼春楼的阁楼中执着酒盏与对面的老者道:“义父,此事迷雾重重,您老人家怎么看?”
邑亥看完手中的信件,将其放至炭盆中燃尽,眉头微皱,“天下人都称老夫为智者,时至今日老夫才觉得愧对此称号,一个是敌国主君,一个是低贱的家生子,以往又不曾有任何联系,叫人看不透。”
谢元洲亦是神色凝重,“这二人绝不能到一处,否则这天下就是他们的了,光是梁珏那叫人爆体的手段就够令人惊骇了,儿子曾请教过许多人,查阅史书万卷,也不曾有过零星记载,像是自创。”
邑亥点点头,若叫这二人联手,管他是谢家还是萧家还是齐家,与蝼蚁无异。
这点谢元洲也清楚,就说他神仙膏的生意,基本也是叫青沅县主搞黄的,那可是一桩稳赚不赔的大买卖,实在可惜了。
“梁珏既吩咐你暗中搭手,你便尽全力一试,也叫老夫看看青沅现在还有何过人之处,或者说凌都督和长公主。”
谢元洲作了一揖道:“儿子明白,那可要在三日后动手?”
“不可,你请的是令赋夫妇,而非青沅县主和凌都督。”
“是,儿子明白。”
*
是夜,凌府一片寂静。
凌镜又是乘夜而归,石榴忙迎上去问道:“可曾查到谢元洲是如何发现的?”
谢元洲的来信打乱了石榴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心境,这两日都看不下去书,凌镜倒是跟没事人似的,这会儿终于看到他脸上有微微裂痕。
凌镜便与她细细说来。
说起来也巧,谢元洲上次从京都回湖州,坐腻了船便改走陆路回去,恰巧就路过了通县丁九的家。
丁九的寡嫂燕娘本就烧得一手好菜,再加上上回石榴住在她家与她指点过一二,更是上了一层楼。
燕娘炖的鸡汤,莫说小孩儿了,大人都能被馋哭,每逢她炖汤,村里有好些人拿碗来与她买。
这事被路过的谢元洲听到了,他又是个好口腹之欲的人,立时令人上了丁九家去包了场,这一住便是三日。
无他,燕娘炖的鸡汤实在是好喝。
临走时,还碰着回来看望家人的丁九,谢元洲的心腹许博闻便认出来了他。
许博闻能叫邑亥收作关门弟子,便是因为他有一项过目不忘的技能。
在船上时,他与丁九有过一面之缘,虽只是匆匆一眼,但他不会记错。
再有,他还认出来了丁九脚上的鞋,那是锦衣卫特有的。
就是凌镜也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徐博闻这样的能人。
像丁九这般丁字辈的锦衣卫,暗营要人的第一个条件便是大众脸,越难叫人记住越好。
过了一年,仅仅只见过一面的人也能叫他认出来。
而锦衣卫的鞋是叫卫所淘汰了的,但丁九和他娘一般节俭,实在不舍得交上去丢了,便留下自己穿,没想到破成那样了还能叫人认出来。
因这事,凌镜也给陆川提了个醒儿,日后出外差更要注意易容,凡不公干的,身上绝不能穿戴锦衣卫的东西,便是亵裤也不行。
石榴也是感叹不已,“细节决定成败,那叫许博闻的人也太厉害了些。”
而谢元洲便是凭着这两点一路查下去,且有钱能叫鬼说人话,何况活人,一捆金子砸下去,开口容易得紧,且锦衣卫,本就有内鬼。
至于凌镜是令赋,青沅县主是令夫人这事,谢元洲也是花了一年时间细致的查和对比才敢确定。
得到消息后的谢元洲立即从波多国赶了回来,这一路的时间正好用来理清二人近年来的点滴。
这越理越是理不清,特别是青沅县主和梁珏间奇怪的冲突。
他与梁珏相交于危难,虽说这些年是相互利用居多,但他却十分了解梁珏这个人,梁珏有许多旁人难以看懂的秘密,这个旁人包括他。
而青沅县主,是个奇女子,无论是淮州的桑基鱼塘和高粱亩产的大幅度提升,还是玉馐楼和秋白,凡此种种出自一个女子,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梁珏是坏事做绝,反观青沅县主,做的都是积德行善的好事,这样两个极端的人,却存在某种联系,且无从查入,便是号称“智者”的义父也看不明白。
谢元洲刚回京都不久,便收到了梁珏的飞鸽传书,简单明了的告知自己他要抢了青沅县主去,叫他暗中协助。
按照义父的话,是要全力协助,若青沅县主无反抗之力,亦或者凌镜和寿贞长公主无能,叫梁珏的人得手,那便由他截下来。
如今四大家,人人都想争先,唯他和义父,只想四大家如以前一样维持平衡,在这种状态无论他们做何事,都舒服得紧。
若是成日叫东风压倒西风,西风压倒东风没日耶的斗争,这天下都不得片刻安宁,便没意思了。
而梁珏,自他登基暴露野心后,也是谢元洲与他渐行渐远的伊始。
他虽与梁珏做有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并不代表他希望大齐不复存在。
谢元洲只想在他活着的岁月中,大齐安稳发展,四大家族各占一角维持平稳,他便能自由自在做生意、寻美食、收集各色美女,不用被迫加入任何一方,不必过着尔虞我诈的生活。
至于皇帝想越过皇子们培养皇长孙的事儿义父也看出来了,只都埋在心里不曾与人说起。
即便是义父暂时委身的萧家,也不曾与他们点破。
他与义父修的是平衡之道。
青沅县有脑子里若只有为国为民的东西之外也罢,但若是也有梁珏那种妖不妖仙不仙能叫人爆体的手段,那才可怕。
谢元洲最不喜欢用权和银子解决不了的事,亦是畏惧这种不可控且不在意识范围内的东西。
这样的人,大梁有梁珏一个,大齐有远山道长一个,便够了,正好平衡。
这也是他一直能容忍三房在他面前做跳梁小丑的原因。
三房自以为捂得很好,就三房叔婶那喜形于色的德行,大房二房早已知晓谢黛容与远山道长间不一般的关系。
*
到了与谢元洲约定的这一日,凌镜与石榴早早从走马巷的私宅出发。
夫妻二人也都换成了那时做令赋夫妇的打扮,石榴戴上了人皮面具,而凌镜则是摘下了面具。
偌大的宝月楼内只有零星几个谢元洲安排接引的人,踏着楼梯,石榴能清楚鞋子摩擦在木地板上发出的声音。
没想到京都著名的宝月楼竟是谢元洲的产业。
小时候在夹子巷,同龄的孩子吹牛吹到最大都只是说我娘带我去吃过宝月楼,可想而知宝月楼的影响力。
楼月得吃过一回宝月楼香酥鸭,是她娘做了一件好衣裳得了王氏的赏,那赏便是王氏用过还剩一半的香酥鸭,楼月娘便拿回家给子女吃。
吃了一回的楼月整整在她耳边念叨了五年宝月楼的香酥鸭有多好吃。
她的玉馐楼如今虽也是名满京都,但只是胜在东西新奇,与宝月楼的吃食相比仍是差了一截儿。
胡思乱想着,便到了地儿。
甫一进入包厢,石榴傻眼了,而凌镜则是目露怪异。
这个包厢的整个装潢,妥妥的就是现代法式风。
“令兄,嫂子,好久不见。”
谢元洲比一年多前黑了许多,也不知经历了什么,笑起来两口牙显得特白,走过来便朝二人行了个平辈礼。
她和凌镜也分别回了礼,凌镜也笑回道:“许久不见,贤弟一切可好?”
“好,都好,只波多国走了一圈,学着他们屋子的样式改改弄成了这样,嫂子,你瞧着我这处弄得可好看?”
谢元洲领着他们进去,指着屋内的装修问起石榴来。
她早已不是之前那个看到沙发就吓得晕过去的人了,装作羞涩道:“瞧着是极好的,我是个俗人也不会夸,谢公子见笑了。”
“嫂子说好那便是好的,这一趟越去得值,学了些好东西回来,只是晒得碳似的,惹得屋里的美人儿都嫌了,请,里头坐,我们好好叙叙旧。”
谢元洲也是只狐狸,演得跟真的一般,跟真不知道他们二人的身份似的。
以不动制动,端看他今日下帖子请他们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