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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你也配当完美受害者? ...

  •   江沉舟将苟或嘴角溢出的泡沫用小竹片刮了一些,放在小碟子里,又从药箱里拿了个小瓷瓶怼了点药液进去,观察了片刻,又用同样的方法查验了茶壶里的茶汤,青瓷茶杯,煮茶用的水和器具。

      “死因是毒死,初步判断,为丁小红身上搜检出的那种。这毒药只有茶壶和倒了茶的那几个杯子里有,包括苟或喝下的那一杯。”

      江沉舟说完,叹了口气。

      茶是丁小红煮的,他们方才简单问过侍女们,丁小红没有要她们任何人帮忙,从头到尾只有她一个人动过茶具。

      装着毒药的纸包也是从她身上搜出来的。

      这实在太明显了。

      江沉舟看着那个已经被捆起来的女子,据说在他到来之前,丁小红曾试图摔碎茶壶,打翻桌上的茶杯,被翟松逮住捆成了个粽子。

      他认得这张脸,昨夜在梅香院内院院子里见过,被翟松从屋子里扔出来的那位。

      那时的丁小红脸色煞白,浑身颤抖,看起来可怜得很。

      和这会儿扬着头,死鸭子嘴硬的模样判若两人。

      被捆起来之后,这只死鸭子就不再说话,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翟松不再问她,而是走到江沉舟身边。

      江沉舟不确定翟松有没有认出丁小红来,试探性地低声问了句,“大人,你还记得她吗?丁小红。”

      翟松垂目看他,目光沉沉,江沉舟却从中看出些犹疑来。

      他轻咳一声,凑到翟松耳边轻声道:“昨夜在梅香院内院院子里那个……”

      “嗯。”翟松飞快地回道。

      江沉舟十分肯定翟松是真的眼神不好了。

      翟松沉默了片刻,像是才想起正事来,递给他一团叠起来的帕子。

      江沉舟将帕子打开,里面是几颗糖瓜。

      翟松道:“苟或中毒时,他的糖洒了一地,这是捡回来的。”

      江沉舟才想起来,苟或似乎总是抱着个竹编的糖罐子。

      这罐子正在苟有利怀里抱着。

      苟或死后,苟有利就颓唐地坐在他的尸首旁边,似乎魂魄也跟着一起被抽走了,这会听到“糖”,忽地回了魂,大叫起来。

      “是我!是我让小红下的毒!都是我干的!”

      他又发了狂,扑腾着想要跳起来,被蒲从心和梅戴一左一右按了回去,仍兀自哀嚎道:“都是我害死了我的儿啊!都是我害的!不关小红的事!都是我的指使她的!”

      他这一闹引起人群一阵骚动。原本苟或死后他那奇怪的反应就让许多人疑惑,这忽如其来的主动招认更是仿佛印证了他们的猜测。

      “真是他把自己儿子毒死了?”

      “虎毒不食子啊,他怎么会……”

      “你别忘了最开始要喝茶的人是谁!”

      “啊?他要杀老爷?他不是老爷的大伯吗?那也是一家人那……”

      “你不知道……他其实是……”

      “那毒下在茶壶里,当时我们都要喝,岂不是人人都要被毒死?”

      “好狠啊!他要杀了我们所有人!”

      “他就是那‘秋海棠’!装神弄鬼!”

      “装作复仇,事实上要杀了我们,苟府就是他的了!”

      众人七嘴八舌,乱作一团。

      连丁小红也红了眼睛,楚楚可怜地看着苟有利,轻声唤着,“利哥。”

      江沉舟抱着那糖闻了闻,又想去看苟或的尸首,被吵得发昏,大吼一声,“吵他娘的吵!都闭嘴!严重扰乱查案按律当徒!”(作者按:徒,即徒罪,拘禁并服劳役。)

      不想被牵连的都闭了嘴,场面瞬间静了下来。

      只剩个苟有利还在低声念叨。

      “都是我的错……”

      翟松沉声道:“是不是你的错还未可知,且等着,问到你再回话。”

      苟有利仿佛得到了安抚,茫然地闭了嘴。

      一旁苟璧却嗤笑一声,“他既认了罪,还有何可等的?”

      他还瘫坐在那竹椅上,悠然自得,事不关己的态度。

      翟松并不看他,道:“此案尚有疑点,草草了结,对逝者不公。”

      苟璧只是冷笑,阴阳怪气道:“那翟大人只管查吧。”

      江沉舟不理他们,旁若无人地接着做事,他用小竹片刮了些苟或的唾液闻了闻,除了苦杏仁味外,还有另外一些更淡的味道。

      他将手指伸进苟或嘴里,搅动半晌,在齿缝里刮出一丝黏腻的东西。

      江沉舟看着指尖的黏稠,靠近了些轻嗅。

      他又去看帕子里窝着的糖,看起来和闻起来都只是普通的糖瓜。

      江沉舟拿起一个,咬了一小口。

      “做什么!”翟松的声音陡然大了起来,“快吐出来!”

      他做势要拍江沉舟的背,江沉舟连忙摆摆手,将糖吐在地上,道:“糖里没毒。”

      “没毒你也不能吃啊,都掉地上了!”蒲从心在一旁一脸嫌弃。

      “叔,你没事吧?”梅戴面露关切。

      江沉舟道:“这糖好甜。”

      三个人都一呆。

      梅戴不明所以,“糖不都是甜的吗?”

      江沉舟没回答,只是道:“戴戴,你知道怎么能让糖更甜吗?”

      梅戴愣住,翟松却接道:“放盐。”

      江沉舟又道:“人若是一下子吃了过甜过咸之物,又会如何?”

      翟松双眸冷了下来。

      “喝水。”

      江沉舟看向翟松,从他漆黑的瞳孔中读出了心领神会。

      “昨夜我们刚到宴席上时,苟或正在闹。”

      翟松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

      “他倒掉了茶水,说那是臭水,还要驱邪。”

      苟有利听到这,忽地抬起头来,喃喃道:“你们说这些是何意……”

      翟松道:“你之所以让丁小红在茶壶里下毒,是因为你很清楚,苟或不会喝茶。”

      苟有利被说中了心思,瞪大了双目。

      翟松看着他,面沉似水。

      “你让丁小红在给大家喝的茶里下毒,造成谁先喝了都有可能被毒死的假象,还能顺水推舟推给所谓的‘秋海棠’,可是你从一开始,要杀的目标就只有一个——苟璧。”

      此话一出,苟有利更是神色巨变,“苟璧”这两个字打得他浑身一颤。

      翟松接着道:“我们从昨夜起就不再用府里的茶饮吃食,你心里清楚,丁小红斟的第一杯茶,是一定会给苟府之主的。但你没有料到的是……”

      他看向丁小红。

      “苟或吃了掺了盐的糖,他太渴了,只想赶紧喝水,甚至管不了那是他不愿意喝的茶水。”

      苟璧冷哼一声,轻蔑地笑道:“大伯,你想杀我,却害死了你的宝贝疙瘩,好巧合!怕不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苟有利听了这话,颓然地向后一仰,竟是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梅戴连忙猛掐他的人中,把他又生生掐醒过来。

      他醒过来,又要哭天抢地,却听翟松道:“这并非巧合,也不是冥冥中自有天意,而是你苟璧,蓄谋已久的借刀杀人!”

      苟璧脸色一僵,随后迅速地阴沉下去。

      “翟大人,不要血口喷人啊。”

      他往竹椅靠背上一仰,倒是气定神闲。

      苟有利停了哭,茫茫然看着这个他许多年前就过继出去的儿子。

      翟松视线从他们身上划过,又落到丁小红身上,道:“我是不是血口喷人,要问她。”

      他走过去,问道:“你因何下毒?”

      苟有利忙道:“是我……”

      “住口。”翟松喝住他,“我要她说。”

      丁小红仰头看他,状似轻描淡写地道:“有什么好说的,大人。表哥霸占着家产,一丁一卯也不肯分给我们这些穷亲戚,那我们只好想想办法了。”

      她又冽了苟璧一眼,仿佛真的不齿他独霸家产。

      翟松却问:“可你在我眼皮子底下犯案,如何能得家产?”

      丁小红垂眸道:“自然,是为了利哥。”

      “因你爱他?”

      翟松果然很直白。

      “我与利哥并无血缘关系,住在一处久了渐生情愫而已。”丁小红道。

      “那你昨夜怎么会拼了命想进梅香院主屋?”

      所有人都知道昨夜梅香院主屋住的是翟松。

      翟松的反问刺穿了丁小红的话语,破绽显露出来。

      也让苟有利那还带着深情看向丁小红的脸产生了裂痕。

      翟松面无表情地将那裂痕戳得更大些,“昨夜苟璧在我那碗汤绽梅里下了含春笑,我回到梅香院主屋,你便偷偷想钻进来,被我扔了出去,手臂上应该还留有擦伤。”

      “你居然听苟璧的去爬他的床!”苟有利叫道,“难怪你昨夜失魂落魄的,还骗我胳膊是不小心摔伤的!”

      丁小红慌忙摇头,眼泪都要溢出来,“我是被逼迫的!利哥!寄人篱下,我也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翟松打断她,声音沉下去,“今早,苟夫人在给苟或的糖罐子里装糖,你在她身边说:‘你总惯着他,该让他少吃些。’于是,苟夫人便叫苟或一个时辰才许吃一颗糖。这也是身不由己吗?”

      丁小红梗着的脖子僵住了,她听见翟松步步紧逼。

      “因为你知道苟或很听苟夫人的话,便寻机会把他的糖换掉,随后只要算准他们约定好的时辰煮茶,看他把糖吃下那一刻倒茶便好了。他即便没有去抢苟璧手里那碗,去拿桌上任何一杯,也是同样的结果。”

      翟松三两步走到帐子后,撕下那写着血字“诅咒”的布。

      “这布是用绳子系在帐上的,从绳子另一头一拽就会掉下来。而帐子早上是丁小红带人搭的。这明显不是出自‘秋海棠’的手笔,真正的秋海棠,第三句对应的‘凌霄’、‘冬青’、“阿进”,从不是现在的死者。

      “苟有利,你仔细看看,这上面写的名字是什么!”

      苟有利方才全部注意力都在苟或身上,直接跑到了帐子前,自然没有精力绕到帐子后去看那血字上究竟写了什么,此时看清了,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怎么会……”他扑到那布上,仓皇地查看,待看清那上面的“苟或”二字后,他脸上的铁青已变为彻头彻尾的愤怒。

      翟松旁观他那瞬息万变的脸色,接着道:

      “这场看似无差别的投毒的最终目标,并不是苟璧,而是苟或。

      “你苟有利,成了被借的那把刀,那头会自己跳出来替罪的羊。”

      翟松缓缓向着竹椅的方向走去,直视其上坐着的人。

      “而能成为借刀杀人者的人,真正能驱使丁小红的人,只有苟府的正主,那个原本的被投毒者——苟璧。”

      他话音刚落,苟有利突然暴起,冲向丁小红,被蒲从心和梅戴一把拦住。

      他嚎叫着,“你这个臭娘们!昨夜撺掇我给苟璧下药,也是他编排的吧!他给了你多少好处!你这么骗我!”

      丁小红端坐在那里,像是卸去了所有伪装,只惨白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无神地看向远方。

      苟有利又转向苟璧,“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连你亲爹都要算计!连你亲哥哥都要害死!”

      苟璧看他,像看戏台里的丑角。

      “要害死亲儿子的不是你吗,我的好大伯?”

      他从竹椅上站起来,好整以暇地交叠起双臂。

      “翟大人,说了这么多,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那些事都是丁小红一人所为,与我何干?”

      翟松与他相对而立,正色道:

      “教唆乃是主犯,至于细节,待到升堂审理,我自会问个清楚。”

      苟璧忽地放肆大笑。

      “升堂?你等得到那时候吗?!”

      江沉舟一直在旁观这一切,看着翟松的神色愈发严峻,他也明白,即便能推断出苟璧借刀杀人,也很难真正找到证据。

      但知道这一刻,他才恍然大悟,苟璧为何能如此胸有成竹。

      “拦住丁小红!她要自尽!”

      江沉舟大叫一声。

      方才还茫然看向远方的丁小红忽而回头看他,那张明媚的脸上,带上一丝纯然的笑意。

      这是江沉舟见到的她脸上最真实的表情。

      而她那微微上扬的唇角,正在淌出漆黑的血。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你也配当完美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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