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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    “杨柚?”

      “是世子。”

      李顾用手按住长桌上的镇纸,冰冷的触感使人难以冲动。

      “何时发现的?”

      慎行顿了顿,低头道:“今日正君从店里出来,在街上捡了枚铜钱,上面的红绸是今年陛下赐给候府的。”

      淡淡的,李顾笑了。

      他站起来,在桌后站定几息,道:“今日正君买了什么?”

      “酱肉肘子。”慎行道,“属下走时已经和她通报过了。”

      李顾丢掉奏疏,道:“出宫,回府。”

      赵尘星没想到今日还能和摄政王一起回府。

      现在太阳落了山,风有些冷,她拉住斗篷帽沿,下车后走到摄政王身边,看着他朝自己伸来的手,不想去握又不得不握。

      两手握住时,李顾顺着她手背牵住腕子,在赵尘星僵住的动作里,摸到小臂。

      那里光洁细腻,什么都没有。

      然后李顾在赵尘星另一只手里看见一枚钱币,花钱。

      不是他给她的压岁钱,是另外不知道哪里来的。

      他看向赵尘星的脸。

      赵尘星看向那枚钱币,眼睫毛一抖,忽然声音躲闪道:“捡的。”

      这是实话,她确实是捡的。

      李顾摩挲着那枚已经被捂热的铜钱,道:“王府王君捡了东西拿在手上,这是什么规矩?丢了吧,你喜欢再做一枚。”

      赵尘星手指发僵,钱币在被丢时被摄政王拿去。

      那钱也不是可以花的,上面有“杨”和“平安”二字。

      赵尘星彻底惊慌了。

      她看着摄政王低头审视那个“杨”字,惧意遍布四肢百骸,腿脚发软,站不住地跪了下来。

      李顾扶她一把,眼里有些冷意,吩咐慎行将人带去书斋,他自己跟在身后。

      越走,赵尘星心里越怕,还有些难以忽视的兴奋。

      她觉得摄政王快要厌弃她了,不然就是责罚一顿,痛楚是少不了了。

      看,乾元都一样,不值得托付什么期望的。

      李顾将她压在身边跪着,手掌按住那发抖的肩膀,试图摸出这幅身子有几根逆骨。

      明明那么无害柔弱的一个人,怎么就偏偏将所有反叛的心思都用在了他身上。

      故意在父亲母亲面前惹怒他,故意拿孩子的事情惹怒他,现在是杨柚,那以后是什么,是在试探私奔的可能性吗?

      怒意无根生长,李顾扯住赵尘星的下巴,逼她看自己:“你是故意的?”

      赵尘星眼神瑟缩着:“不,不是。”

      “我是不是应该夸你痴心不改,杨柚都那样对你了,你还死心塌地。”李顾眉目间,终于露出那种独属于外人的狠戾,“也不对,你一心与他和离,拿不起放不下,你可真是好。”

      赵尘星倔强地低下头,含胸驼背躲着那只力大无比的手,终是躲不过,被摄政王拿住双肩推到桌上。

      她仰躺着,侧身并住腿,双手护住腹部,将自己缩成一团,剧烈地发着抖。

      李顾握住她脚踝,拉开,往自己这边一带,有些暴躁地擒住那截软腰,使她四肢抱住自己。

      “今时今日,你还不知道自己应该认谁做夫主吗?”

      “既然你总要嫁人,为什么不能是本王?”

      “赵尘星,我不想威胁你。”

      摄政王的怒意太甚,却压低声音,隐忍平静,赵尘星从没见过这样冷静的怒火,牙齿磕碰着,说不出一个字。

      她经不起事,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李顾捉住她肩膀的手一顿,脸上神情变换不休,好几次都要吼出来,又奇异地摇了摇头,松开她,坐在椅子上。

      只这一下动作,赵尘星便要俯视他了,心里团在一处的不敢言说一消而空,忍着哭腔道:“我不知道那个是杨世子的,只是觉得那东西和王爷给的钱币搭在一处好看。”

      “……”

      她见摄政王只是盯着她脸看,补充道:“是王爷手搭在我腕子上,那一刻心有所感,察觉到的。”

      李顾眼神轻了一些。

      赵尘星汗出如浆,想要蜷起身子,想起来摄政王不喜欢这个举动,左右看了两眼,跳下桌子,双臂绕上摄政王脖子,停顿刹那,鼓足勇气亲了上去。

      这是她第一次清醒的时候主动。

      李顾手指攥在手心,挠动几下,托住那不安的腰,加深这个吻。

      赵尘星吃了肘子,李顾不喜欢这个味道,反将味舔淡,慢慢压住那截腰,让其陷在怀里。

      赵尘星吓着了,护住腹部,声音不清地哀求道:“孩子,孩子。”

      李顾抬头,盯着她艳红的嘴看了几眼,撇开头站起来。

      是了,还有孩子。

      他精心谋划出来的孩子。

      他如他父皇一样卑鄙。

      李顾深吸一口气,转身搂住面前人,将那无处安放的手放在两人胸前。

      “我从不轻言,你也不会信,但,”李顾低声道,“但尘星,你对杨柚的一切期许,敢想的不敢想的,我都会给你。”

      “一生一世。”

      “白头偕老。”

      “富贵平安。”

      “儿孙绕膝。”

      “这些,我都可以给你,而你的,我已经抢来了。”

      “至于杨柚,他会是别人的夫主,别人的父亲,与你再无半点相关。”

      “钱币的事情你是故意也好,无意也罢,总之,你这一生都只能回这处宅院,认我一个夫主。”

      他说话,似乎是不需要赵尘星回答的,轻柔地用拇指揉了几把赵尘星的手臂,道:“肘子,去吃肘子吧。”

      赵尘星没从摄政王惊人的剖白中回神,下意识答应了他,两个人和和气气到春林桃园吃饭。

      到了门边,她道:“王爷,那我们……我可以相信你吗?”

      信或不信有什么区别吗?

      赵尘星看不透李顾,一时以为风平浪静,然而李顾却在怒火中烧,一时以为定要大吵一架,李顾却和和气气。

      她看着他,走在他身边。

      那人道:“人心难测。从前我只求你在身边,就是你将杨柚看在眼里,写满他的名字也不在意。可是现在,我想你忘了他,爱上我。”总之,贪心不足。

      赵尘星一路没有说话。

      到地方,她呆滞着也能发现摄政王不爱那香喷喷的肘子,随意夹去的那筷子烂软的肉,还被丢在一旁。

      她没了顾忌,将一只大肘子吃进肚子里——今日的第二只,虽然第一只是和蒋夜分的。

      这几日,她吃得总是格外多,李顾看向她,微微拧着眉,没说什么,只是把她的碗拿走了。

      赵尘星怔住,拿眼看过去,眼底问意十足。

      李顾手指挑一挑她的下巴。

      倒是没长胖,但也不好一直这么吃,他是不关心赵尘星胖不胖的,胖了有胖的好,瘦了也有瘦了的精妙,只要健康怎么都可以。

      可是赵尘星一定不希望自己长胖。

      李顾察觉赵尘星这几日胃口大开,瞌睡多了,时常焉哒哒的。陆守正说是孕中常事,控制一下就好,又写了方子调养身体。

      终于,李顾低声道:“不好吃这么多。”

      吃得很多吗?赵尘星按在微鼓的腹部,没觉出来饱腹感 。

      李顾看一眼碗底,随手丢在一旁,“哐啷”一声,赵尘星肩膀一颤,他看向赵尘星,眼底神情淡淡,许久才说:“这是不好的习惯,我改。”

      赵尘星彻底愣住了。

      李顾道:“我们的孩子不能是个满身坏习惯的纨绔。”

      赵尘星看摄政王,又看自己的手,心里像被刺了把刀,那刀左右绞动,疼得她面目狰狞,握住摄政王的手,放轻动作将脸埋进摄政王胸口。

      这不是明媚的少年郎,却是要与她共度余生的夫主,这一刻,赵尘星深刻地领悟到这一点,心里没来由地抽疼,最深处埋藏着淡淡的喜悦和不可置信。

      两人话谈开来,夜里赵尘星就格外缠李顾,拉着袖子絮絮叨叨,微热的气息随着呼吸撒在摄政王手背上。

      原本她就喜欢找摄政王说话,现在更是肆无忌惮,她也从不问摄政王见解,说完一件事只等摄政王嗯一声就继续说下一件。

      “后来才知道文人街后面有人出售往年科考题目,乾元科的,中庸科的,坤泽科的,便宜得很。”

      赵尘星把手上袖子拉到下巴处:“我都是去书楼抄,老板看我不顺眼,还给我翻白眼,我该是怕他的,但他没赶走我,我竟然也觉得他可爱。”

      “后来我中了坤泽科探花,他将我名字挂在店前博美名,差点没将我父亲气死。说赵尘星有父有母何处轮到他来相助!”

      她躺了会儿,往摄政王怀里挪,被揽住后深吸一口气,埋头在摄政王肩颈处不动了,那里的桃花味最浓郁,孩子和她都安心了。

      赵尘星睡前容易想事,思绪飘忽不定,方才还想着蒋夜和董意的事情,现在就想回自己了。

      现在的生活,好像就是她一直追求的日子。

      她有一份安稳的差事,俸禄不低也不高,夫主虽然话不多,长得也很冷漠,但是对她很和善,与她圆房,与她生孩子,还有好闻的乾元信香。

      好像,没什么差的,除了没有月钱。

      其实,摄政王的聘礼很让人眼花缭乱,孙氏不敢收下,还赔了很多银钱做嫁妆,加在聘礼上都给了她。

      算来算去,她现在也是个富庶的正君了。

      赵尘星心头快乐,睡得满足,早上醒来,摄政王已经去了春林桃园。

      她洗漱到园子里,摄政王正要出门,见她一张冷白的小脸藏在滚毛兜帽里,便招手。

      赵尘星停下步子,一顿后加快速度走过去,到了人身边,低声道:“王爷。”

      李顾为她理好帽子,检查一遍系带,拿指背摸了一下细滑的脸,平静如湖面的内心荡漾起波纹,道:“近来虽然回暖,但清晨和晚上还是冷的,别先急着脱衣服。”

      赵尘星懵懂地点头,又觉得这样不好,忙出声道:“我知道了。”

      李顾揉着自己的肩膀,走了。

      赵尘星等人没了影才收回视线,一边和谨言进屋一边道:“王爷肩膀有旧伤吗?他怎么一直揉?”

      谨言摇头:“不知道,王爷不舒服会自己宣太医的。喝粥啊,王爷说今日粥不错。”

      赵尘星喝粥,喝到一半想起什么,道:“燕伯呢?我昨日就没见他。”

      谨言:“他好像做错了事,王爷罚他别留亭走回来。”

      别留亭是盛都城外送别的亭子,脚程慢的人要走上小半天,燕伯年事虽高,昨天出发昨天也应该到了。

      谨言见她疑惑,想着自己说了摄政王也不会罚,便道:“王爷让他往前走十步往后退九步。”

      赵尘星一惊,放下碗的同时抚摸腹部,道:“那他没事吧?他到底犯了什么错,王爷要这样罚他?天这么冷,生病了怎么办?”

      谨言一问三不知,摇摇头。

      赵尘星日有所思,也出门了。

      这几日,她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坤泽最惧怕也最厌恶这种被盯着审视的感觉,她好几次突然抬头,又都没有发现人,问慎行和惊语,两人也说没有人。

      她心里挥之不去地害怕,左思右想将其归到孕中坤泽没有安全感,白天尽量待在翰林院,身边要有四五个同侪才安心,不然就是要蒋夜陪着。

      晚上回到府中,自然有淡薄的桃花香钻入鼻中,到和摄政王坐在一处,身子所有的不舒服就都没了。

      董告相将第五卷未完的宣宗史放在赵尘星面前,仔细盯着人看了两眼,语重心长道:“年轻人要早睡,别仗着年轻就随意糟蹋,到了老夫这般年纪有的你受,你还要生孩子,不好好养着,有你后悔的时候。”

      可能老人都爱唠叨,赵尘星愣了一下,讪讪低下头。昨夜她是睡得晚了,摄政王竟然也没责怪她彻夜闲话,扰人清梦。

      想到这些,她脸色爆红。

      刘青叶望他一眼,低声道:“你怎么了?”

      赵尘星捂住脸,不敢看人。

      刘青叶若有所思,忍不住低声道:“那个,摄政王对你不错?”所有人都觉着摄政王很不好相处来着,都无法想像他和枕边人是如何交谈处事的。

      赵尘星猛然抬头,眼眶瞪得巨大,神情颤颤看他一眼,忙不迭埋头苦对,借此掩饰心虚。

      刘青叶于是就明白了,这个大嘴巴,当天就把摄政王对王君不错,可能不像他们想的那样冷淡的消息传得到处飞。

      赵尘星只觉得,人人看向她的眼神中都有好奇和探究,蒋夜蠢蠢欲动的心终于爆发了。

      黄昏时,蒋夜暗戳戳跟着赵尘星,手里提着那本《信香录》,赵尘星知道,自她和摄政王成婚,蒋夜便很想问摄政王的信香是什么味道。

      但她不能说,说了人人都知道大权独揽的摄政王的信香是什么味道,别人怎么看摄政王。

      且不说乾元攀比心重,在别处比不过,在这里拉一头,指不定何时何地就说一句,摄政王不得怪死她。

      她迈开步子大步往前走,上了马车端庄的坐在首位,等那人跟了上来,撇头看窗外,摆出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

      二人去了炸豆腐店,这家豆腐炸的好吃,外皮金黄酥脆,味道咸香爽辣,里面却嫩得汁水淋漓,咬一口鲜浓的汁就在嘴中溢满,又烫又爽,生津得很,最适合这样呼出一口气都成白雾的寒冷时候。

      昨夜摄政王怪她吃的多,今日赵尘星就不敢多吃了,买了两包,一包分给蒋夜,另一包提在手心。

      也不管蒋夜哀求的神情,心虚的再次爬上马车扬长而去。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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