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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刘孙女在家里像一个风筝,在刘老根跟前跑来跑去,在刘老根和刘老太身上蹭来蹭去,就像刘家种植的庄稼,不管苗多稀薄,多瘦弱,多让人不起眼,就像刘家的地,多犄角旮旯,多干瘪,都是刘家。刘孙女就是这样一个干瘪的不成样子的苗,只不过苗用□□代替,慢慢长大。

      刘孙女就这样在刘媳妇只言片语的教导下,到了上幼稚园的年龄,完整的躯体在失去大脑的保护后,这幅躯体如同一个废铁,在大马路上跑来跑去,没有目的的一天跑到晚,睡起来接着跑,晚上不睡觉的跑。刘孙女后来会哇哇叫,但相比母亲还是差很多,不会说话,更听不懂别人说的什么,别人说话,她就歪着脑袋,用长长的鼻涕和别人交流,用那只脏乎乎的黑手从嘴巴里拿出来放到□□里和人类交流,说的多了,就用傻乎乎的笑来和别人交流。

      时间长了,来往的人都知道这里有一只傻乎乎的野马,只会跑,乱跑的野马。可这只野马是刘老根家的根苗,唯一的根苗。

      一年冬天,童老太家门口突然来了3个热闹的人影。人影带着厚重的行李,大包小包的走了进去。第二天,人影就走了出来,走在大街上,每一个见面的人都分外喜悦。人影向周边的所有人打招呼,男的,是女人的老公,还有个1岁多的男孩,男孩长的白净可爱,很像女人的肤色,女人说话间呲着牙齿,洁白的牙齿和洁白的脸,在阳光下很是美丽。
      把对门的刘媳妇都看痴呆了,她跟女儿一样站着,咧嘴傻乎乎的笑,女儿依旧流着流不完的鼻涕,歪着脑袋。
      此时,童老太和童老头也走了出来,满满当当的一家五口。
      女人说,我就是童老太的大女儿,赵孙女喊了一声姑姑,男人怀里的男孩又喊了一声赵孙女姑姑。
      赵孙女看着男人,男人很热情。
      每当其他人热情的和男人进一步说话的时候,女人都会笑着加一句,耳朵不好,听不见。
      那一年春节是最幸福的一次春节,男人的热情传遍了村子四周,每天早上都会出现在左邻右舍,看着这个热情的外地人,所有人都把过年的热情释放了出来。
      女人告诉周边的人,男人家是河南的,河南闹灾情,就嫁给了自己,老家也没有什么了,就一起带着回家了。
      赵孙女听着女人的介绍,看着那副一样的龅牙,她不禁心中升起热流,童老太还有一个这样热情的大女儿,大女儿有这么一位热情的老公,还有一个可爱的孙子。童老太童老头真的可以幸福了。赵孙女恍惚间看到童老太和童老头那十几年,年轻人一般执着的拼劲。此时在硕大的阳光下,童老太和童老头和周边的人一样,瞬间老了,瞬间失去了那股热腾的血脉,看着佝偻的脊梁,和花白的鬓角,童老头蜷缩的双手在袖管里搓来搓去,他抬头的皱纹和干瘪的皮肤,更是再次证明了一个人本身早已老去。

      此后,每天一大早,童女婿都勤快的包揽了所有家务活,从前院大门口打扫到后院大门口,童老头的鸡舍都妥妥的交管到童女婿身上,童女婿在打扫完一切后,更是定点早早的开始做饭,花样的饭,面食,米饭,样样手到擒来。
      童老太和童老头出门的时候,总是收到应接不暇的夸赞,夸赞有一个如此勤劳聪慧的女婿,真的是人间幸福。
      童老太对于夸赞也是连连点头,半个人生路走完了,童老头刚开始不习惯无所事事,后来渐渐的跟着刘老根打起了象棋,童老头没有技术,除了干农活的技术,象棋和花牌都是站着看的份,很多时候,都觉得他根本看不懂,他看的很吃力,像看陌生的世界一样看着别人的一举一动,他看的紧锁了眉头,咬紧了牙关,在别人笑的时候,才眉头舒展,漏出浓浓的笑意。
      自从童大女儿和童女婿,童孙子回来后,时间的更新好似教会了童老太重新说话,她无形中裹上了一层生活的法则,好似收获了一本精致生活的书籍,她在这本书籍里不停的翻阅,翻阅出刘老太家刘孙女的嬉皮笑脸。这份嬉皮笑脸在一次次人群的魔障中推入人性的深渊。
      那是一次很日常的生活,刘孙女依旧歪着脑袋,看着来往的人群,已经5岁的她依旧只能认识来往的人影是和自己长的异常类似的人类,更是经常在老太们耳熟能详的教诲中,学会了称呼老太们为奶奶,于是,刘孙女熟练的将奶奶一词用在了所有陌生人的称呼上,她热情的看着一个粗壮大肚中年男子从路边走过,一路追随,不停的呼喊奶奶,中年男子的驻足和旁边所有人的起哄,快叫奶奶,快叫。
      刘孙女不停的喊着奶奶,周围的人群笑的更加疯狂,有的甚至差点笑死街头,他们似乎重新找到了乐趣,恍惚间刘孙女比刘媳妇更有趣味。
      当刘孙女还在翘首以待自己称呼后的响应时,刘媳妇斜靠在门框边,看着人群发笑,她的笑依旧保持皮肉裂开却发自内心的笑,刘老太依旧忙碌奔波于前院和后院之间,刘老根老远的蹲坐在后院,纹丝不动,看着自己眼前的渺小物体组成的硕大的无奈的世界,刘儿子从外面回来,看到老太们和粗壮的哥们笑,不问原由的乐呵的跟着傻笑。
      等一连串分明不清的笑过后,刘孙女依旧傻愣愣的看着粗壮的中年男子,男子带着拥挤的笑不屑的和其他同行的男子走远,刘孙女看着没有应答的背影,似乎一切也没有什么。当这块身影被丢失在路边的时候,总能听到一声犀利的大喊,回来,站那里干啥。
      刘孙女,扭头看着从屋子深远的后院一个细瘦的比自己高的影子在喊叫,她彷徨中看到了最熟悉的身影,这个影子才是奶奶,她歪着脑袋,提着快要掉的裤子步伐不稳健的跑了过去。

      随着刘孙女影子的消失,一切才恢复到最初的平静,老太们重新投入嬉闹的言谈中,言谈无非是路过的行人,是其他家的七零八碎,只要能勾起这次谈话,就便成为一道丰厚的午餐肉,被四周的人群稀巴烂的瓜分,不一会就会重新在投入另一个有份量的话题。

      童女婿早晨收拾完一家人的饭后餐具,差不多也就近11点的样子,当阳光带着童女婿从院子走出来的时候,站在找老太家石灰台阶上的童大女儿笑眯眯的和周边的人侃侃而谈,人群看到童女婿,爽快的腾出一个空位,童女婿自觉的加入进来,童女婿听不清,很多时候是笑,或者童大女儿重复人群的话语,或者人群提高了嗓音和童女婿说话,童女婿回答最多的是好,好呀。

      此时人群低矮的地方总有那么一只刘孙女,用看不懂的目光和愚蠢的口水,鼻涕注视着一切。

      在正经的人群面前,刘孙女早已经失去了她本身的用途。

      过完冬季,开春的时候,童女婿已经和周围的人群打成了一片,他熟络的开着油车,载着童大女儿去了地里,拿着借来的水管,从遥远的水井延伸到路边自家的土地,他在童大女儿的指导下,迅速的重拾了河南老家下地的灌溉技术。童女婿看着清泉一般的水流奔涌而出,顺着梯田直流而下,仿佛看到了重生,他卖力的用铁锹修整梯田的隔断,仿佛在精致装修自家院落。
      一份梯田很快在清泉轰轰烈烈的激流中横扫了个遍,童女婿兴致勃勃的开着油车,继续载着童大女儿从梯田向家里走去。
      一路上是绵延不绝的招呼声,是童大女儿招呼别人,接连是童女婿招呼别人,还有其他人招呼童大女儿和童女婿。
      直到童女婿的油车开到家门口,下了车,依旧是绵延不绝的招呼,送了借来的水管,更是和邻居拉起了家常,这份家常总是在浓浓的赞美中收结。自从童老太家来了童女婿,童女婿总会在童大女儿的呼喊中,朝着每一家需要自己的地方迈进,此时的老太们正聚集在刘老根家门口,看着童女婿帮这家搬完东西后,朝着另一家继续搬东西,大家有时候觉得,童老太是为西户娶了一个好女婿,童老太笑的更灿烂了,似乎把人生上半路的笑也补偿了进去。

      童女婿的帮忙首选是三儿子家,每次帮忙,三媳妇总有点歉意的婉转决绝,奈何不住童女婿的热情,童女婿听不清,即使三媳妇拒绝的声音,童女婿的眼睛很灵活,灵活到童大女儿还没有大声说出帮忙,童女婿的眼睛已经看到了对方的困难,他灵活迅捷的撸起袖子,一个甩手,一个厚实的大麻袋果断稳定的架到了肩膀上,童女婿不知道累,年轻的人永远不知道累,总觉得自己年轻。他扛起重物三下两除二的便在楼顶和地面之间游走了很多来回,即使在剩余最后一个麻袋,也是不犹豫的直接扛起麻溜的甩开三儿子,三媳妇在这个时候总感觉,童女婿是年轻,自己俨然老了,那份年轻像自己的年轻,在不远处,刚刚离开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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