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归女》蜈高蚣

17、第十七章 灵芝嫁郎

　　1945年7月7日，朱秋枫和男友唐春榕搭乘的客船遭遇台风海难，春榕死里逃生回家报丧。他对没有救下女友自责得几乎自杀，对女友遇难悲痛欲绝。时刻回味着甲板上那几个小时亲亲热热的美好时光。天天无法入眠，难得入睡总梦见秋枫披头散发，坐在他家门槛，悲切哭泣。“春榕救我！救救我啊！”当他从梦中醒来，浑身冷汗淋漓，大哭一场才慢慢平静。春榕阿母为此多方寻医问药。那个姜子牙附身的“先生嫲”提供了妙招：娶冥亲。

　　四人西乐队，“先生嫲”挑着箩筐，三牲五果，秋枫遗像框，从朱氏诊所“娶”到土笋冻家里。这个法式既像迎亲更像送葬，悲远大于喜。近邻鞋店的店员小妹议论：“可怜的唐春榕，以后还怎么娶亲，一进门就是偏房，逢年过节还得供拜。”“放心好了，那么一表人才，英俊伟岸。况且，这说明春榕重感情、有情有义。”“这么好，你嫁给他得了。”美女给了对方一个白眼。“看我撕了你的嘴！”可是一年多后这个女孩还真变成了春榕妻。

　　后来春榕给儿子取名秋松。妻想：秋松，秋枫！“好啊！是不是还想着挂在墙上的那个？”“是又怎么样？”丈夫理直气壮，她无可奈何。1968年，这天春榕回来睡不着，突然想起今天7月7日，问妻“做祭了吗？”“哎呀！看游行忘了。”春榕起来补了点香烧纸，去睡着了。此时轮到春榕妻做梦了，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不像是美丽清纯的秋枫，而像是凶神恶煞的虎姑婆。只好半夜起床补了做祭。春榕妻不得不服，那个秋枫的魂魄实在是灵。不料，这一拜，拜了34年。拜出儿女后辈的美满姻缘。

　　这天，50岁的秋枫找到了春榕家。春榕妻高度警惕：“你叫秋枫？是人还是鬼？”“当然是人！”秋枫进入厅堂，摘下自己遗像，伫立许久，心潮澎湃，如34年前那场海难时的怒海狂澜。“你儿子医药大学毕业，我女儿的药厂缺技术，想聘用。”

　　细皮嫩肉、风韵卓著的秋枫前脚一走，春榕妻赶紧锁门离家赶到了中山路土笋冻门店，看到老公还在那儿忙碌才放下心来。从此数日，寸步不离，无由头地对老公嘘寒问暖，温柔体贴，生怕老公被抢了去。直至探明朱秋枫带回来了一个老公，壮如水牛，一身肌肉，一肚子学问，还是个大学生、抗日英雄。春榕妻才慢慢放松了警惕。看来这个一身蒜蓉臭味的油腻男，除了我，不会被人惦记的。

　　秋枫的登门招聘，聘来了一个女婿。几年后厦门灵芝制药厂总工、唐春榕儿子唐秋松，娶了药厂老板、朱秋枫女儿祝灵芝，也算弥补了父母辈的缺憾。秋松对《十代行医笔记》深入消化，融入现代科技，发明并制造出了众多“朱杏仁”商标的成药。

　　祝灵芝一生下来就没见过阿爸。灵芝每次跟阿母讨要阿爸，阿母总是七骗八骗。就跟秋枫自己9岁起向阿爸讨要阿母一样。记得10岁以前阿母的说法是阿爸在南洋做生意。10岁以后慢慢改口说阿爸是抗日英雄，为了打回老家去牺牲了。

　　1976年阿母十分激动、十分认真地说阿爸在老家活得很好。已经是大人的灵芝看得出来，这次阿母说的是真的，因此归心似箭。她比阿母晚些来到厦门，见到了心目中的老英雄阿爸，果然铁骨铮铮。“阿爸！你老婆开口闭口‘祝叔’的，你说我是叫你老爸还是叫你叔公？”“哈哈！随你啊！拍拍女儿的后脑，捏捏脖子根，叫老祝也行，再怎么叫你都是咱老祝家的种。”几十年来，老祝没有过这么开怀。

　　父母团聚以后，生长在宝岛的祝灵芝，来到了陌生的厦门，却感觉到这里才是温馨的家。看到祖家尘烟滚滚的建设景象，灵芝决定留下来参与建设，发展实业，兼顾照料一生苦难的父母。

　　1984年，厦门中山路，秋枫陪着退役岛军中将夫妇、退休松山警局局长夫妇逛街。中将十分感叹：“当年不可想象，今日能如此逍遥漫步在这中山路上，踏上一脚已经是梦想。自己还是中尉的时候，作为水鬼，偷偷从五通上岸，冒着生命危险，背回观音山的一兜黄土。厦门籍官兵提着香烟罐头来索。当他们依依不舍地把黄土投入饮水井，从此水土服了、睡眠深了、气色好了。这事让我刻骨铭心，这就是什么叫故土难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