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归女》蜈高蚣

16、第十六章 当归回家

　　413号同志：

　　到了去年，我们才找到了您，经过一年考察，您还是我们的“密使413号”！欢迎您回家！

　　时代变了，使命不变。咱“家”的新代号“当归”。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当归依然兴旺，您不再孤独。您的新代号“当归66”。密使412不幸牺牲了，今后当归67与您对接。为了祖国统一大业，赌命！赌一生！

　　治骨嫲朱秋枫不是我们的同志，但帮了我们大忙，凭朱秋枫的那一份情报，我们才找到了您。您托寄在罐头里的情报价值连城，为国立了大功，现在起祖国不会再忘记您。朱氏医院里还有金鸡母，守住医院，定有大用。

　　“当归”进一步的甄别和联络通道的恢复正在进行，请耐心等待。

　　读到这里，龙嫂无法再忍了，哽咽不止，泪如雨下，就像失散30年的孩子找到了爹娘。她握紧了拳头，挺起了胸膛，像曾经掉队的战士，重整旗鼓，信心十足。

　　1951年的一天，洪招弟，就是当时的密使413号去上线家领新的指令。到了门口时，密使412号被押着从眼前擦肩而过。她立即逃离了住处。三个月后经反复刺探确认没被出卖，才重新现身。可是组织被捣毁了，自己成了“孤儿”。

　　在褚文炎被押赴刑场的街上，朱秋枫悲痛专注地目送新婚老公的时候，她并不知道，有一双眼睛却盯着她的举动，这个人就是现在的龙嫂洪招弟。她想从治骨嫲这儿找到自己那个“家”。为了找这个家，她不懈努力，想尽办法，甚至委身于保密局的鹰犬高贵，想循着他追踪共谍的举动和线索找到回家的路。今天这个家突然从天而降，她无不感到既惊又喜。

　　1945年国军□□，军官们“五子登科”，压迫民众，太让人失望了。1947年2月28日台湾发生了暴动。自幼在渔民家庭长大的洪家三女招弟那时是17岁的中学生，满腔热血加入其中。此时经男友、台大农学院一年级学生，即密使412号介绍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她研读过美国记者埃德加·斯诺的《西行漫记》、《红区内幕》、《中共杂记》。她坚信，只有共产党才能救中国。在党内工作的数年间，她逐渐成熟和坚强。她和男友暗下决心，蛰伏在这个孤岛上的隐蔽战线，迎接解放军早日到来。男友介绍入党的还有后来成为大人物的同班同学李某辉。当组织受到冲击，李赶紧自首，从此终身奸猾成狗屎，这就是大浪淘沙。

　　当年，当洪振海积劳成疾需要就医的时候，是三女儿招弟向他推荐的朱氏诊所，而且每趟必陪护前来，似乎多见一次就多一分揭开治骨嫲神秘面纱的希望。果然，机会来了，当阿狗问阿公的坟墓在哪里时，治骨嫲难掩内心慌张。正在陪父亲就诊的洪招弟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当天没有随父亲回去，于是当晚坟场上、围墙外魅影出现了。治骨嫲“盗墓”、藏宝的过程暴露在了她的眼底。确认了高贵们对治骨嫲窝藏共谍文件的怀疑为真。

　　当治骨嫲第二次被抓进去的时候，招弟做好了以身护宝的一切打算，悄悄购买了刀具和炸药，经常在诊所周围转悠，或藏匿在诊所附近。当治骨嫲从保密局出来的时候，招弟一度萌发过除掉她以保宝藏安全的念头。后来发现军情局的监视有增无减，招弟认定宝藏还在。治骨嫲够硬脚。不但打消除掉的念头，还倍感钦佩，接近治骨嫲的愿望更加强烈。后来招弟变成了贵嫂，又成为治骨嫲第三徒弟，感觉离“家”更近了。她认定治骨嫲是意志坚定的同志，可是多次委婉暗示，治骨嫲完全无感，二十多年无法“认亲”。

　　初入诊所，贵嫂与治骨嫲还很生疏，治骨嫲却揭发了“一个戴眼镜，看过去挺斯文的郑长官”，那时这个老郑是保密局的协勤。

　　枕头边，贵嫂问：“有没有一个戴眼镜，看过去挺斯文的同事老郑？”高贵冷冷回问：“你问这干嘛？”“前几天来给我师傅看病对我动手动脚，我看是没把你看在眼里。”高贵说：“这些共谍变节者真是人渣！”贵嫂没再吭声。

　　当招弟从高贵嘴里套出老郑为叛徒时，慢慢悟出了治骨嫲想除掉老郑而后快的用心。于是，老郑的家里被隐藏了好多“共谍罪证”。一天，这个保密局协勤员老郑接到一个电话：一批大陆东北毛皮霉变了，想低价甩卖。老郑是行家，眼睛一亮，发财机会来了。到了见面地点，餐桌调料下压着一封信：

　　郑：

　　你发的货收到了，非常好！家里期待你的下一批好货。

　　大姑

　　老郑被当场抓获，立即抄家。一个多月后，这个假投诚的共谍被押赴刑场执行枪决。那个场面与褚文炎就义时天差地别，那是连连喊冤、声声哀号，十分的凄惨。老郑到死都没明白，高贵背后有一双“温柔的红色杀手”。

　　那次绑架祝灵芝被逃脱，高贵认定是家贼，不敢报公，却动了家暴。但老婆一口咬定自己也被当头一棒了。没找到他们私放孩子的证据，过后重新调查了这对父女，一时没有突破。但是从这一天起，高贵时刻提防这个深不可测的老婆。有着多年地下工作经验的招弟这时也有了新的打算。

　　当招弟代表高贵顺利入股朱氏诊所，新建筑露出地面的时候。军情局一处的官兵都非常羡慕，高长官那个美娇妻越来越黏人了，动不动就有门卫报告老婆找来了。她甚至到过处长办公室哭诉：看老公工作太辛苦，自己有多心疼。

　　在家里，招弟变了一副嘴脸，极尽温柔地阻止高贵的每一次夜间出勤。因为她预估到，随着工程的进展，治骨嫲可能会转移宝藏。而且高贵每次出勤，却有一双眼睛悄悄地、远远地盯着他。他常常到石虎海鲜干货批发店，可是从来没有带一包海鲜回家。贵嫂对这个产生了兴趣。

　　这天，一身香气、花枝招展的洪招弟出现在石虎海鲜批发店的货架前：“小弟，新竹的鱿鱼干收购吗？”□□用甜甜的声音，热辣辣的注目询问。“大姐你是新竹的吗？”“是啊！”“老乡啊！”“我家晒了几百斤，上等质量的。”“运过来吧，我跟老板说说，给你好价钱。”“凭这句话我也该请你吃饭。你不上班的时候，先陪我一起去新竹看看货，好吗？”“好吧！”

　　过了几天，酒店包厢内，□□塞给小弟一叠钱。小弟抓钱的同时也抓住了少妇的手。少妇迟疑了一会儿才抽手。“我的好姐妹怀疑她老公高长官外面有人，能否帮我留意一下？”“大姐你这么漂亮，该不会是高夫人吧？”脸略红，“是好姐妹的啦。”“好吧，包在我身上，怎么谢我？”“到时再说。”拍拍他的后脑，小弟感觉到一身舒爽。“这是微型相机，我教你怎么用，高姐夫可是大特务，可别把小命玩丢了。”“好的，为了你这个漂亮的姐姐。”“高姐夫和你们老板如果做什么大坏事，你也拍下来，希望能理解做女人的苦衷。”“好！”

　　几个月后，地方警局局长的桌上堆着一叠照片，附加一封举报信：高贵常常到的那家海鲜干货批发店，老板叫石虎，养着一帮人欺行霸市，欺男霸女，人称老虎帮。他们为高贵提供过有用的破案线索，高贵与石虎互动日久成了兄弟。暗地里只要能赚钱的生意他们都做，包含文物毒品。石虎吊打小贩致死，高贵为他们毒品运送疏通关卡等等。举报内容有照片为证。

　　高贵对招弟百般殷勤，对美娇妻颇尽心力。招弟无意置高贵于死地，只赖小子命薄福浅。高贵到死也没有想到，举报他和老虎帮的，是自己的老婆。招弟举报高贵是为治骨嫲“拆弹”。然而，没想到保护了治骨嫲的宝藏，却间接地保护了名字在册的自己。

　　自从诊所接受征召支援前线，跟军界有了接触，招弟偷偷补习了地理、测绘等学科。她利用支前机会，偷偷在地图上详细标注了重要军事设施、军力部署等等内容。并在治骨嫲出行旅游前几天将地图剪成多块，逐一用塑料袋防湿。在亲戚的帮助下，带着隐藏地图的熟海鲜，到罐头厂机台上，亲眼看着封装。出行前夕半夜发生的夺宝之战，她完全断定，治骨嫲此行要将宝藏转移出去。于是她将金鸡母托付给了治骨嫲。

　　安检后，军情局特工拿着罐头端详，没有任何异常，才予放行。招弟知道一路危险，但她没有忘记“家训”，赌命！赌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