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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洗雪沉冤 ...

  •   来者答非所问:“老祝!这么多年,您受苦了!”文坚似乎听出了什么。“不苦,我这不好好的吗?”

      “您还记得1951年7月5日的那次行动吗?”“组织上早已结案了,快30年了,忘记了。”

      “根据褚文炎同志牺牲前留下的材料,中共台湾省委的会议纪要造假,您1951年8月的叙述才是事实。组织上重新认定,决定撤销1951年对您的处分。”

      这可是人生的大起大落,遇这么大的事情,老祝却出奇的平静,似乎于己无关。

      “您的党龄从1936年算起,从不中断!”听到这里,老人眼里滚下了两行泪珠。

      “为了落实相关政策,我们需要更详细了解您被处分以后这二十多年的情况。”看过了来人的证件和介绍信,老支书陪祝文坚接待了他们。

      1951年8月,领了处分决定,祝文坚被“护送”回到祖家,角尾公社西沟大队。前来交接的是这位支书,这是个中共老交通员,经历过战争年代的残酷复杂环境。他没恶对文坚。回来就好。按五类分子政策,半口粮、无工分、自垦荒菜地耕种。安排负责小学看门、除草、打扫操场、挑水。

      老师请假,祝文坚代了几课,效果奇好,学生都很喜欢祝老师的课。两年后,老祝当上了代课老师。在老支书的运作下,三年后转为民办教师。有了工分,几乎接近社员的生活了。邻桌25岁美女教师请教过几次。她最先发现这个大自己十多岁,话语极少的祝老师,是一块隐藏了所有光芒的金子,因此坠入了爱河。不承想,这个祝老师面对美女教师的狂轰滥炸,就是铁石一块、油盐不进。热心牵线的,也一个个碰了一鼻子灰。他们猜测,是残酷的战争使老祝失去了与异性相处的能力。殊不知,在这个壮如水牛的老英雄身上,隐藏着一座火山,在等待着迸发的时日。

      1954年,那天,小学校长急匆匆找老支书说:“老祝疯了,哭闹不止,摔碗摔盆!”“走!看看去!”果然顿足捶胸,边哭边喃喃自语,大部分听不懂,但能听出几句:“王八蛋3号,蔡婊仔!我把你碎尸万段!19号你这个混蛋,我是怎么交代你的,1号!大哥!兄弟对不住你啊!”

      一张破碎的报纸一角,一则有点纪实文体的短文,文中记载他的那位1号大哥“因化名老郑的上线叛变不幸被捕,英勇就义。”而且记述的是三年前的事情。这下骨肉团聚更加遥遥无期了。无人知晓祝文坚心中对宝岛特有的牵挂。老支书递给他一支烟,抱着他的肩膀,祝老师多保重,相信正义相信未来。

      1956年祝文坚提出了入党申请。校长和支书作为介绍人,党旗下,祝文坚第二次举起了右手。

      1967年,一群少年突然闯入了祝老师的宿舍,揪住了他:“坦白从宽,所犯何罪?”“没有犯罪!”“那为何被从厦门遣送回来?”“是有人搞错了。”“你对处理决定不服?”“是人都会出错的。”“好啊!顽固的坏蛋!”祝文坚又成了坏分子,民办教师被解职了。

      支书想到,大队养猪场饲养员出嫁他村正好缺人。老祝当起了猪倌。这个岁月是老祝的温饱岁月。稻草堆格外温暖。“番薯根”果腹充饥。队里手指大的番薯均做饲料,养猪场人畜共享。偶有仔猪胎盘温补气色。那天窝在稻草中,通宵给母猪接生,当他亲手接过滑溜溜的猪仔,不禁想象着自己孩子出生是不是也是这样滑溜溜,爱妻秋枫又会是什么样子?对大小猪群的操心,让他有了“儿女成群,人丁兴旺”的感觉。那次台风,猪圈破损,肥猪四处奔逃。老祝光身光脚、不吃不睡两天两夜,把猪如数找到赶回。老祝主动把猪圈跟前的鱼塘管了起来。当社员们逢年过节分到成堆的鱼肉时,都纷纷从心底感谢老祝这个“反动分子”,这个慈祥的光棍汉。男女老幼围观老祝杀猪、捕鱼、筑篱笆,俨然是欣赏艺术表演。听老祝讲三国、水浒成了村民不可或缺的业余生活。没人知道眼前的这个老祝,是军统特训班的尖子,抗日英雄,是为共和国立过奇功的地下党员。

      几年后,公社修路,猪圈拆了、鱼塘填了,老祝成了大队中药烘烤场的司炉工。1977年,感觉天地更加清明了。60岁的老祝又提交了入党申请。党旗下,祝文坚第三次举起了右手,到现在未满两年。

      “这么多年,老祝您受苦了!”女干部边流泪边记录。

      后来总部下文,祝文坚同志按照副处级干部离休,归漳州市委组织部管辖。

      祝文坚没有想到,褚文炎留下的材料,是妻子朱秋枫,1945年滨海医院门口,那个奄奄一息的“孕妇”,用了二十多年的漫漫岁月,赌命!赌一生,保护了下来,最后逃过重重追捕,护送回党的手中。朱秋枫也没有想到,材料里面记述的这个密使18号,就是自己的老公祝文坚。

      1979年5月28日下午,西沟大队泽舍烘烤场,老人两鬓苍苍,一身泥炭,汗流浃背,铁锹加煤,续一膛熊熊炉火,映着炉前一张色如重枣的阔脸、一身铮铮铁骨。50岁的贵妇走近。“我找祝叔。我叫祝文坚,你找谁?”“啊!秋!”铁锹哐当一声落地,人已木然。“你是?祝叔叔!我是你的枫啊!”扑上来,“别!脏!”秋枫抱得更紧,生怕又被失去,失声号啕!“这么多年死哪去了,娘俩苦啊!”文坚想挣脱不成,轻捂着她,秋枫浑身扭绞猫叫,30年前一幕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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