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归女》蜈高蚣

11、第十一章 搭桥南洋

　　1976年8月，一封来自新加坡的信，给治骨嫲心中一腔死水激起了百丈波澜。

　　亲爱的枫：

　　我是文坚，这么多年，你们母子受苦了。请原谅我的决绝。还是那句话：那笔生意，值得我赌命、赌一生。以为要能活着，不出几日就能回去，没想到一别二十多年，此生如有幸团聚，再一一赎罪。

　　现住祖家，尚安，先探信路，下次详述。

　　回信地址：新加坡牛车水施伯街286号908祝振兴收

　　坚 1976年7月16日

　　没错，是祝文坚的笔迹，上个月的落款日期。3小时后，回信寄出了，字字血、声声泪，治骨嫲心情难于平静，从此她屈指数日，急切地等待着南洋飞鸿。

　　祝叔（亲爱的？）：

　　你是人还是鬼？你这个王八蛋，你这个老混蛋，你给我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祝叔！老祝哥！你给我好好活着，有一天我一定找到你，剥你的皮，吃你的肉，找你算账，老账新账一起算！

　　你真的还活着吗？这么多年，你死哪儿去了，扔下了孤儿寡母。知道吗？我们经受了多少苦难！

　　靠祖传秘方，治骨济世，近期日子还算安宁。你女儿祝灵芝像你，都二十六岁了。

　　祝叔：帮我打听，厦门升平巷132号朱氏中医，那两个老汉奸，哪年哪月哪日被镇压，埋在哪里？还有那个土笋冻大叔，有没找我家麻烦，我把他独子拐走，没了。

　　……。

　　读着回信，祝文坚彻夜难眠，第二天，骑着自行车，到达嵩屿，搭轮渡上了厦门第一码头，厦门升平巷132号朱氏中医，瞧病来了。这个双面间谍，又找回了当年情报搜集的感觉。再到了邻居几家店铺，旁敲侧击，朱氏中医几十年的沉浮兴衰，知道了一个详细。

　　过了一个月，秋枫急切地打开望眼欲穿的新加坡来信。

　　亲爱的枫：

　　特大喜讯，你阿公、阿爸都不是汉奸，有足够的证据证明。阿母回来了，全家人都好好的，现在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就差你这个掌上明珠了，唐春榕那次海难逃生了，他供奉着你的牌位三十年了。

　　……。

　　这天秋枫无法再接诊了，跑回自己房间，关起门放声大哭。哭自己无知，误会了阿公和阿爸几十年，哭自己无情，一走几十年杳无音信，家里都不知其死活。冷静下来，多想知道详细，可是她明白，在两岸对峙情况下，每一封书信来往，都不知道有多少情报人员判读过。祝叔透露这么多，已经有危险了。

　　这天起，秋枫归心似箭，恨不得立即飞回厦门。她回忆着那个青春少女美好年华，憧憬着黄厝海滩的滔天白浪，想象着中山路的街景，阿公、阿爸、阿母那老态龙钟的模样。

　　1979年1月初，有一名患者在就诊桌上落下了一张香港报纸，啊！《告台湾同胞书》，秋枫详细读了两遍，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打开收音机，收听福建前线广播，一字一句动人心扉。

　　昔人有言：“每逢佳节倍思亲”。在这欢度新年的时刻，我们更加想念自己的亲骨肉—台湾的父老兄弟姐妹。我们知道，你们也无限怀念祖国和大陆上的亲人。这种绵延了多少岁月的相互思念之情与日俱增。自从一九四九年台湾同祖国不幸分离以来，我们之间音讯不通，来往断绝，祖国不能统一，亲人无从团聚，民族、国家和人民都受到了巨大的损失。所有中国同胞以及全球华裔，无不盼望早日结束这种令人痛心的局面。

　　机会来了，为了这天，她苦等了二十多年。这天开始，秋枫找将军夫人、局长夫人更勤了，每周必去，测量血压、按摩肩腿，带来了龙虾鲍鱼进口红酒，蹭饭来了，成了出入自如的贵客。

　　这次，文坚在新加坡的来信里，拆开层层信纸，终于见到了阔别二十多年爱妻的一张近照。那张俏丽的面容，除了略微丰盈，没有变化。那火辣辣的目光，仿佛要把文坚击穿，他把照片久久贴在胸前，初夜的那一幕在眼前浮现。

　　随即文坚开始了行动，到厦门市公安局政保科，找到了抗日时期自己发展入党的下线。见到文坚：“你是？祝哥！”朝文坚扑过来紧紧拥抱。“都老了，我都当阿公了！这么多年去哪了？”文坚说：“大部分时间在老家。”“怎么不来找我？”“今天不是来了吗？有要事相托，老本行余留的一个尾巴。”“啥时候了还没完成？”“祖国一日不统一，那事就完成不了。”文坚出示了照片。“办理中国护照，从未迁移，不知是否注销，她爸朱益智是思明派出所长职位上退休，情况复杂，没有告诉朱家朱秋枫近况，怕连累他们，一言难尽啊！”老弟问“确定活着吗？”“确定！”“按理只要没有迁移，人活着，没注销，拥有中国护照合法。”“但是如果已经注销就不好办了。”文坚说：“如果不在了，别人也冒用不了，信得过我吗？”老弟说：“当然，我找出入境科试试。”

　　两个月后，朱秋枫的中国护照寄到了新加坡，到达了祝文坚叔父祝振兴手中。

　　治骨嫲朱秋枫邀将军夫人、局长夫人去新加坡旅游，说旅行社的单我负责购买。行程很快确定了。

　　行前十几天，治骨嫲跟将军夫人诉苦“□□到现在还给我黑单，让我交出秘方。其实我的《十代行医笔记》已经誊抄好几遍了，医术靠实践的，还能有什么秘方，实在需要，再给他抄一份就是了。但是总拿母女安全、医院安全相威胁，实在令人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