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归女》蜈高蚣

10、第十章 遥望宝岛

　　1951年7月的那个夜晚，福建铜山岛东南部海域，民兵巡逻船隐约看到一艘不明船只静静漂在海中，想例行盘查。对方立即发动机器逃窜，追逐中见有人跳海，两名民兵各朝水面开了一枪被制止。现在还不知道是不是敌人，即使是，也要抓活的！大家只好抬起枪口，朝远去的贼船过过枪瘾。因打捞跳海的水鬼耽搁，被贼船逃脱了。

　　水鬼刚刚露出海面，就“哗”的一声，一张渔网把他罩住了。几名民兵费劲地把死狗一般的大鱼拖上甲板。很惋惜被贼船逃了，不过抓到了一个水鬼，也是大收获。身上有几多特务装备，初步认定抓到的是个特务，紧急押送医院。

　　水鬼下腹裹着一个温水煲胶囊，取下时迷蒙中的水鬼伸手牢牢抓住，直至枕在他头下才肯松手。医生刚刚包扎完毕，清醒过来的特务提出要见师级以上首长，死到临头了还摆谱！可是他异常执拗，一本正经，是想借此抬高身价？牛逼烘烘的军官根本不识字，从温水煲里取出大信封就想拆开。特务拼死夺回：“这是多少同志用生命换来的重要情报！”

　　文书感觉蹊跷，念了信封：“总长同志亲启！密使1号呈”。开始了层层请示，电话打到了北京：派一个排，带足弹药、汽油，配2名司机，2名医生，专车押送，日夜兼程，包括那个特务，直送北京。

　　这个送情报的特务就是祝文坚。他随车回到厦门，伤口感染了，住院十多天。祝文坚，1917年出生于九龙江入海口的角尾侨乡一个中农家庭。靠华侨接济，1936年考入厦门大学。不久在厦大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大二时，大学内迁长汀，他受组织安排留了下来，加入国军第72军157师。1938年厦门沦陷，转战福建抗日，1941年受国防部军统局特训后，派遣加入军统厦门站潜伏厦门,1944年潜入台湾，搜集情报，筹备接收。1945年光复后参与宝岛的的接收。

　　厦门虎头山招待所，伤愈出院的祝文坚，伫立窗前出神地望着眼前台湾海峡的万顷波涛，深深地思念着海峡对岸美丽的娇妻。他在焦急地等待上级的安排，再次潜回宝岛。凭保密局少校参谋职位，及抗战时期的赫赫战功，继续执行潜伏任务有足够把握。这次临危受命，完成了一次重要任务，几乎完美，没有露出破绽。

　　望眼欲穿等了两周，不料等来的不是下一步工作安排，却是总部保卫科调查组。文坚想，可能是在台湾所犯的金屋藏娇的错误被组织知道了，正想向组织如实报告，请求处分。但没说两句，就感觉气氛极不对头，来者的脸臭得像刚从厕所捞上来，沮丧地说：“老祝你台湾回不去了！”对于文坚无疑当头一棒。这次中共宝岛总部遭受毁灭性破坏，损失惨重，大家心情沉重悲痛。但他们无权通报。按照纪律原则，来者不说的，文坚是不会开口问的。

　　来者要求详细描述7月5日夜晚行动细节，强调必须如实说来。

　　“5日晚饭后，保密局1处工作例会布置，我和副处长高贵各带领一个小组，分别冲击一个黑窝。我不知道这黑窝是谁，利用给汽车加油之机紧急见了接头人，让其报告密使3号，透露了我们的行动。等我们到了点，已经人去楼空。我松了一口气，果然是我们的点。高贵那个组还没回来我就下班了，次日凌晨随补给舰出发往金门，号称侦察，实为执行密使1号的紧急指派。”

　　“你的描述与我们掌握的情况出入太大，你好好想想，必须如实说来！我们下午再谈。”下午文坚复述了一遍，来者通报了中共宝岛总部会议纪要里的情况报告：“我们分头通知紧急撤离：密使3号负责陈厝聚会点，密使18号（祝文坚）负责富城巷聚会点，可是密使18号因为走错路延误半个多小时，致使特务早5分钟到达，我们损失了9位同志”。

　　“不对！绝对错了！会议纪要是假的！”“这个有5名参会人的签字，你说应该采信省委的，还是你的？我们会进一步鉴别澄清的。”来人走了，祝文坚如坠万丈深渊。

　　过了几天，处理决定来了，列述祝文坚错误的经过和后果，还包含：认错态度不好，这个错是过失还是故意目前未最后判定。处理意见：开除党籍撤销职务、遣送回原籍监督劳动。对于这个结果，文坚十分愤怒、万分悲痛，却表态没有意见。他想，为了任务，赌命！赌一生！比起牺牲的同志，起码还活着。对于自己认为做错的金屋藏娇之事，原来是一桩心病，现在党籍职务都没了，还说啥呢。

　　1951年8月，领了处分决定，祝文坚被“护送”回到祖家，角尾公社西沟大队，这一回，度过了漫长的二十多载。

　　1976年，失联38年的叔父，突然从新加坡回来了。叔父二十多岁跑壮丁，随货船偷渡去南洋，从此杳无音信。家中以为他早就不在了。他到了南洋，颠沛流离，多灾多难，勉强生存，生活坎坷，无脸见爹娘，无暇也无心联系家人。近年光景好转，托同乡探听，老母家人还在，才回家乡省亲。

　　叔父饱经沧桑，先后在马来西亚、新加坡谋生，见过大世面。祝文坚负责伺候叔父起居，跟他聊了很多，也聊得来。一个半月后叔父临走，祝文坚试着搭起了一座海峡两岸无形的桥梁：“海峡东岸，有我二十多年前的妻小，现在完全隔绝，音信全无。轻易联络，可能给双方带来灭顶之灾。帮我试试，如果可行，信件都经您处中转。”同时，祝文坚起用了自己当过特务的特长，结合与秋枫一起生活那么多年的一些细节，编了一些通信暗语夹在信中，让叔父从新加坡投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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