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隐》川行君

35、霜焱

　　夜空静谧，渐消的白雪中已隐隐能窥见绿芽的影子。
　　“你是个破绽。”初尘对左君竹说，“你定要暴露在苏净眼中。”
　　“谁是东君，”左君竹将初尘手中的烤鸭躲过，“一试便知。”

　　一双白皙踩过新芽，却没沾上一点纤尘。
　　“请君入瓮，”他环顾一圈，在寻常景致中察觉出异样，“适才分明来过这里。”
　　他脚下忽然卷来大水，天色阴沉。
　　“不是请君入瓮，”沉厚的声音传来，大水让路，彦川从中走出，“而是引蛇出洞。”
　　白桦轻叹一声，水面迸裂，无数冰锥骤然形成冰花，将水流抵挡在外。彦川隔着冰封看他，像是在看一只难捕的猎物：“你便是霜焱君白桦。”
　　“看来东君说得不假，是要开战了。”白桦轻飘飘地说，“临天君手中无人吗？你不过一只小蛟……”
　　彦川遽然动身，灰暗长袍如魅影般撕开冰花，龙爪就要刺入白桦身体。
　　“临天君这是想一个个将我们杀了，未免太托大。”白桦身形破碎，再看时已出现在不远处的山石上，“妖帝被东君剥鳞抽筋，你不想杀他吗？”
　　“大名鼎鼎的霜焱君只会耍嘴皮子功夫。”彦川立刻反唇，大水托举着他往前走，“此地已成密室，你逃不掉。”
　　白桦说得轻松，但实际心里也没底。彦川化龙失败后是九相给他治的病，否则苏净也没那么容易能杀了他，这也足见九相对他的重视。九相死后龙灵被海妖分食，谁知道彦川吃了多少？现下自己被困于法阵之中，几乎成了待宰羔羊，只有抓住破绽才能突围！
　　火舌席卷，撞上大水白雾弥漫四周，彦川隐匿身形，东海之水八方涌聚。
　　白桦神色紧促，背后忽然一凉，他转过身，一只滔天大口忽然显现。
　　蛟龙破水，龙鳞在微光下倒映出尖锐的芒。
　　大口紧闭，可白桦故技重施，彦川嘴中的分身化作白雾蒸腾，烫得他低吟一声。
　　海水在接近白桦时冻结作冰凌，他双手发力握拳，臂上衣袖炸裂，双手上是蓝红两种纹路。他左手捏着火猛然砸在眼前冰锥，火蛇直冲向彦川。
　　彦川迅速扭颈，火蛇撞在龙鳞上，一点痕迹也没落下。庞大的身躯顺势环绕而来，东海之水为之掌控，掀起巨浪一股脑盖下来。白桦抬起右掌，大水在触碰到他之时迅速结冰，正向冲入大水的彦川撞在了冰壁上。
　　“你不过是临天君完成野心的工具，他让你孤身来涉险，就是要渔翁得利。”白桦四面冰封已现裂痕，“妖帝死后天下就再无苍龙，他害怕你成为第二个号令群妖的九相，所以他必需要杀你！”
　　他话音方落，冰面骤然四裂，大水再次席卷而来。天空乌云密布，缝隙中的一点微光也被逐渐遮盖，在这黯淡无光的环境中传出一声龙吟，白桦顿感重压。
　　白桦左右躲闪，忽然被龙尾扫中。他稳住身形，那双令他无比恐惧的龙眼再次出现。彦川低沉地说：“你杀不了我。”

　　初尘在山头吃着烤鸭，他分了一小块给小白，小白问道：“怎么还没来？”
　　“太一正阁遭受屠戮，苏净没理由不出来。”初尘看着下面的火光，“长留掌管神机阁，可至今一点机关也没有看见。你说他们不会是跑了吧？”
　　“白桦被引去了彦川那边，他成了弃子。”小白有些微闹，“苏平之死他都能忍得下去？”
　　“我们准备充分，这一次不能斩草除根，就会给他们东山再起的机会。”初尘用帕子擦了擦流到下巴的油，“倒是界无那边，为了给我们拦住江离，十风的实力也亮出来了。若不能杀了苏净，他手里的高手杀再多也无用。”
　　忽然间地面下翻出几只傀儡，初尘被吓得站起身后退，他顿了嘴上动作：“神机阁的玩意儿，长留来了。”
　　三五傀儡直奔过来，重剑长刀配合默契。初尘挥掌拍落，却发现那傀儡纹丝不动。他白袍掀飞，劲风才勉强将对方击退。小白幻化人形，黑衣犹如利刃，将傀儡一只手斩下。
　　“只有五个？长留人呢？”初尘无奈地拔剑，剑气充斥四周，那些傀儡很快被斩成碎片。
　　小白眉头微拧，看向下边的太一正阁，一切与先前无异，这几只傀儡就像用于试探的斥候。
　　初尘收剑归鞘，重新坐下来。他将食盒中另一只鸭腿掰下来，说道：“长留既然不愿露面……”
　　“临天君。”
　　身后赫然传来一道声音，初尘猛然向后看去，一个工匠模样的中年人负手而立。
　　“不想打我？”初尘见他没有打架的意思，又继续啃起鸭腿，“太一正阁陷入水生火热，你不想帮忙？”
　　“东君没有生路。”长留说，“我是来投奔临天君的。”
　　小白面上露出讶然，犹疑不定地看着他：“巡墨君长留，你倒是很识时务。”
　　“神机阁掌炼器，傀儡等职务，留给苏净真是浪费了。”长留摊开手，“神机阁所炼器物，必需得为有识之士所用。临天君，你是吗？”
　　“我在山中修行多年，我不是。”初尘的回答出人意料，“可我的人需要你。”他说得便是溟汐了。
　　“据我所知，界无现在也很想要神机阁。”长留捡起地上的傀儡碎片，“日后就是你们三方鼎立，你还得有能力护住神机阁。”
　　“从临天君的角度讲，我能护住。”初尘说，“从沈潭的角度来讲，这不好说。”
　　“沈潭……”长留低吟，“有些熟悉。”
　　“我化名沈潭。”初尘解释道，“你若真有心离开太一正阁，就该知道万神天宫也不是你的去处。”
　　“为何？”
　　“他们要的是神机阁能带来的价值，而不是神机阁。”初尘总算吃完了鸭，他盖上食盒，“你来找我，说明你心中已有答案。但不管这么说，今日我们是不必打了，小白，回了。”
　　“不再等等？”小白疑惑道，“不等苏净了？”
　　“你不必立刻决定。”初尘对长留说我，提起食盒，向小白道，“不等了，我已知道他去哪里了。叫上左君竹，我们走。”
　　长留坐在石头上，手里摆弄着傀儡的碎片，恍然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