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隐》川行君

22、临天

　　下人布了菜，初尘坐在界无对面，席间神色叵测。
　　“今日来此并不是为了旧仇，”初尘说，“东海已平，其中有我一份力，你我若能合作，太平君何惧，苏净何惧？”
　　界无默不作声，初尘也不多说，几人安静地吃菜。
　　左君竹埋首吃饭间抬眼打量着十风，心下隐隐不安。
　　“我若应了，”界无开了口，“天下人怎么看我？我与一个罪神之徒合作，将来我也逃不掉。”
　　“他们会将你视作心胸坦荡之辈，”初尘说，“是念在罪神之徒将功补过。反正沈丹臣已死，他也不会回来复仇了。”
　　界无抿了口酒：“是你想为他复仇。”
　　“你当年兴师动众地启用斩魔台，我想知道为什么。”初尘迟迟等不来下文，恍然一笑说，“这倒不急，杀了沈丹臣的是天下人，复仇大计实在不现实，能为他正名就足够了。”
　　“我一旦受了难，你定会在背后捅我一刀。”界无轻飘飘地睨去一眼，他威严尚存。
　　“君上英明。”初尘像是毫不在意，实际心中也有点窘促，“那便是后话了。”
　　“东海万妖若能相助，日后确实不成隐患。可他们离了海，还能有多少实力。”
　　“今日被我拿来的筹码不是东海，”初尘往后一仰，搁下了木勺，“而是我。”
　　界无闻言盯着他，初尘目不转睛地与他对视，席上气氛寒冷。
　　“你的资质在天海鲜有人能够匹敌，况且有名师在侧，确实是万人敬仰。”界无说，“可你常居深山，一心求道。如今的局势不是仅凭一人就能翻动的，你不过孤身一人，谈何筹码。”
　　“孤身一人才能没有顾忌。”初尘说，“我岂是孤身一人？我已并非三百年前的初尘了。”
　　十风略微苦涩，转动视线间发现左君竹正打量着自己，一眼瞪了回去。
　　“我需要一个不能拒绝的理由。”界无说罢亲自斟了酒，“不必拿前尘往事来说。”
　　初尘侧首看了眼左君竹：“苏净以来，该是你做出抉择的时候了。”
　　界无眉头一跳，殿外地面赫然开遍金莲，迅速蔓延而至。
　　南禹站起身，布菜斟酒的仆从一并离开，初尘惬意地接着吃酒，苏净已来。
　　“交出此子。”苏净看着左君竹，淡然道，“无需联姻我等也能结盟。”
　　界无不作声，初尘对他说：“他有东君血脉，若叫苏净得到，背后捅刀的就是他了。”
　　左君竹最后夹了口好菜，用帕子擦嘴的空隙看向界无。
　　“我不干涉。”
　　苏净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凌身。左君竹慌忙起身，初尘的君隐剑已抵挡在前。
　　“君上，”初尘回头说，“他的威胁可比我大啊。你仍用着沈丹臣的徒弟，何不再用一个？”
　　席间狂风骤起，苏净脚边莲花倏然盛开，金光推抵着初尘向后。初尘已隐隐感到吃力，好在苏净如今还有顾忌，给了他反击的机会。
　　十风看向界无，界无与他对视片刻，终于松了口：“神宫要地，岂容宵小放肆！”
　　一道惊雷忽现，苏净变了脸色，金莲抵挡在侧。十风掀了扇子，看着他凝声说：“速退。”
　　左君竹身散金光，越过长剑的一刻初尘心惊，转瞬间他已几步近身，对着苏净一拳砸下。
　　“怎么想的……”初尘掷剑凌飞，苏净伸手击开左君竹的瞬间，一道锋芒直指眉心。初尘身形缓来，南禹也跟着出手。
　　“世间只能有一个东君。”苏净错身避退，金莲挡在身前，无心再战。
　　“不必留他。”南禹挡在想要追出去的十风面前，“外面有他的人。”
　　界无坐着不动，淡定地擦拭着嘴角。左君竹甩袖想追，初尘一把拦住他：“你不能死。”你若是死了，和界无谈判的筹码就没了。
　　“苏净不会轻易放弃，”十风合了扇子，注视着大殿之外，“君上。”
　　席间无声，初尘转过头，与界无对视。

　　初尘没留在神宫，他一个人惯了，找了家隐蔽宅子住下。
　　这宅子是新修的，还隐隐有些漆味。他们等着夜来，方上了铺，院外门被敲响。
　　“去开门。”初尘将剑卸下，“应该是泓峥。”
　　院门一开，一股酒味直扑鼻尖。左君竹捂着鼻避让，叫泓峥进去了。
　　“怎么样。”
　　泓峥将酒壶放下，说道：“我在北边存的军队都能用。”
　　“你还有军队？”
　　“私藏的。”泓峥笑了笑，“现在还没动，留在北边了。大概有……”他从怀里翻出本簿子，“三千余人。”
　　“散散酒气。”初尘将余温尚存的茶杯推给他，“届时你挑个地方，我要去迎接他们。”
　　泓峥举杯一口饮下，说道：“除此之外，我还探查了太一正阁的势力分布，都在这图上了。”他又拿出一张图，“这是神宫也没有的，其中许多地方都和他们所描述的不同。”
　　初尘的视线扫过地图，问道：“太平君呢？”
　　“时间紧促，这图还是我在路上搞的。”泓峥指着图上的一些红圈，“这些地方还不能确定。话说你已将东海平定了？”
　　“凡间来了消息，东海已平，海妖退居。”初尘说，“今日我们与苏净打过照面了，是在神宫里。”
　　“这么说，你已经……”泓峥忽然不可控地打了个酒嗝，他用力地扶住桌子，“已经和君上合作了？”
　　“差不多。”初尘说道，“我要从外边往里走。”
　　左君竹有些摸不着头脑，去了院子。
　　“江离或者苏净肯定不会让你安心发展势力，想要离开天都都是难事。”泓峥又想去拿酒壶，被剑鞘拦住了。
　　“我要让他们打起来，包括界无也一样。他们都是鹬蚌，我要做那个渔翁。”初尘收回君隐剑，“现在说这话有些不太现实，你继续去帮我将江离的消息搞来，越详细越好。苏净既然想和界无联手，那就说明太平君的实力在他们两方之上。”
　　“好。”泓峥问道，“那军队呢？只有三千人恐怕不够吧？”
　　“这倒不急，界无手里还有军队。”初尘不善用兵，尤其不愿管理。他起了身，门缝里左君竹说：“溟汐来了。”
　　“时移势易，”溟汐进来说，“我那些兄弟都愿意追随你。对了，我还需回神宫领赏吗。”
　　“我已告知了界无，”初尘说，“他自会知道你是我的人。不必回去。”
　　“好家伙，来日得高升了。”泓峥看着溟汐，“下凡多少年了。”
　　“三年，不多不少。”溟汐也坐下来，沏了杯冷茶，“以后不能直呼你名讳了。”
　　初尘侧依着，抬眼说：“临天君，如何。”
　　屋外的风有些凉了，左君竹推门进来，说道：“下雨了。”